没过多久,中官捏着嗓子的声音就传入了顾府。
“皇上有赏,尔等速来接旨!”
顾相老脸笑开了花,带着顾府一众老少全部跪在地上,听着中官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家长女顾云晚,才貌双全,兰质蕙心,今救驾有功,着即册封为京城第一才女,赏银千两,丝绸百匹……”
顾夫人听着后面一长串的赏赐,一边磕头一边笑,顾府所有人都磕着头喊着“谢主隆恩”。
顾云曦脸上带着假笑,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京城第一才女,她也配?
顾府的女儿们多少有些才识,不过顾云晚仅限于识字读书,读书也多是女戒和三纲五常,她自小不爱读书,能多认几个字都不错了,顾相对此倒是很满意。
顾云锦性子冷淡,喜好诗词,在京中反倒有几分才情,许多才子都为她所倾倒,顾云曦却偏爱那兵书谋论,被顾相所不喜。
这两人随意提一个出去都比顾云晚有才华,可偏偏这京城第一才女竟是落在了顾云晚头上,饶是不爱争抢的顾云锦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了。
若是陈颜泠在这里,定是要大笑出声,顾云曦只要一想到那个带着温暖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一副吃瘪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她反倒觉得心头怨恨没那么强烈了,不过一个虚名,京城第一才女,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就在顾府的人恭恭敬敬给中官送上谢礼,然后要把人送走之时,顾府又迎来了一批人。
走在最前头的正是陈颜泠身边的卫一,他一身白色儒衫,长发束起,面容俊朗,偏偏面无表情,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卫一今日是代表陈颜泠来送拜帖的,顺带叫人担上一大批拜礼。
他见到中官之时,便知道了陈颜泠为何叫他今日前来送礼。
卫一跟随陈颜泠多年,和她怼天怼地的性子差不多,看不上的人从来不给好脸色,于是在场的人里面看到的就是卫一冷峻的面容,冷漠地走过他们身前,偏偏面对卫一对着顾云曦的时候,态度转变令人咂舌。
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硬是弯下腰,躬着身子献上拜帖,递到顾云曦面前,低眉顺耳很是温和恭敬。
“顾小姐,我家王爷仰慕小姐才情已久,宫宴之日更是为小姐之姿所惊艳,特令属下送来拜帖,邀小姐月夕节同游,这些拜礼,只不过小小心意,希望小姐莫要嫌弃。”
身后的王府家仆赶紧把拜礼献上,没有什么白银千两丝绸百匹,全是京中女子最喜爱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其中还有陈颜泠找人打听到的顾云曦喜爱的大家字画,外加上几件奇珍异宝,比起白银丝绸更加珍奇。
顾相脸都黑了,王府家仆抬上来的那副慕容先生的书法他曾派人千金去求,慕容先生根本没搭理他,结果现在他在自己最不喜的小女儿的拜礼中看见了,其心里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顾府一个暂住的表小姐甄惜芷眼睛发光地看着那几大箱的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刚想上前去摸一摸,被王府的家仆带着笑制止了。
“这位小姐可莫要逾矩,主人家未曾开口,小的们可不敢随意把东西给外人触碰,若是有所损坏,小的们可赔不起。”
甄惜芷一脸尴尬地收回手,心里却十分怨毒地骂着这些奴才狗仗人势:“我表姐的东西我摸摸怎么了,是吧表姐?”
顾云晚冷着脸,是个屁是,这些东西明显就是送给顾云曦的,甄惜芷是她的表妹,又不是顾云曦的表妹。
眼见顾云晚没搭理她,甄惜芷有些不乐意了,她是顾夫人的侄女,在家里也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不过来京城暂住一段时间,家里送她来京城,为的就是赶上过段时间的选秀,若是被她得了宠,这些个狗奴才,她非得扒了他们的皮。
卫一说话就很直接了:“顾小姐,你何时有了这般不知礼数的姊妹?这般的样貌配上这样的性情,当真是令人惋惜。”
顾云曦要极大程度地忍耐才能憋住不笑,她手贴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下,才让自己收起笑容,换上一副难堪的样子:“失礼了,卫公子,甄小姐并非我姊妹,乃是大夫人母家的亲侄女。”
甄惜芷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踹了脚边的石子。
“哼,不过一些便宜货,也就你们这些土包子好打发,还有那什么丑死了的石头,一个纸糊的破瓶子也难看死了。”
王府的家仆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话都没说一句,谢绝了顾府下人帮忙,他们自己小心翼翼地抬着拜礼,在下人的指引下搬去了顾云曦的房间。
要不是甄惜芷提到石头和瓶子,顾府等人还没注意到,现在经她这么一提醒,顿时倒吸一口气。
甄惜芷说的丑石头是先皇在世时番邦进贡的宝石,名叫狼眼石,世上仅此一颗,被先皇赐给了陈颜泠,作为她建府之礼。
卫一面带笑容地对顾云曦说:“王爷听闻小姐的风寒之症尚有残余,便令属下送来这颗狼眼石,该石甚是神奇,哪怕在冰天雪地里依旧温暖如日,可缓解风寒之症。”
顾云曦笑着接过家仆递上来的狼眼石,很小的一块,两指宽,外部黑色透亮,内里深绿暗沉,握在手心,丝丝暖意从手心渗入心间。
“王爷惊觉小姐遗世独立之姿,叹世上俗物无一能配上小姐之貌,特送来府中最为衬配小姐的霁蓝釉,只有此物才可与小姐相提并论。”说着,卫一令人将霁蓝釉外包裹的纸小心撕下,引来府中人的声声惊叹。
而甄惜芷说的破瓶子,名叫霁蓝釉描金白龙纹梅瓶,极其艳丽的蓝釉,独独一瓶矗立,不似死物,更似神女,当代工匠呕心沥血之作,该霁蓝釉价值堪比一座城池。
如果说狼眼石是先皇赐给陈颜泠的,那么这个霁蓝釉梅瓶,有人却说是天地孕育而生,无人知晓其出处,只知道被陈颜泠所寻得,曾有人因在陈颜泠府上见过此物,从而入了王府门下,放弃大好仕途,甘愿做王府门客。
这样的传闻京中的人多是知道的,不过甄惜芷并不是京城人士,而顾云晚也非原土居民,两人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众人的惊艳之色。
霁蓝釉梅瓶被包得好好的,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也难怪甄惜芷说这个瓶子难看死了。
在场的人多是第一次被一个瓶子惊艳当场,眼睛都不带转的。
顾云曦嘴角上扬,眼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王爷竟如此高看臣女,派公子你前来送礼,就不怕我不识得此物,若是一个不小心,损坏了怎么办?”
她倒是没想到陈颜泠竟有这样大手笔来请她,虽然知道陈颜泠定是为了那日她看见了铜牌一事来请她,但是这心里微微渗出的甜意却是不假,不过只是派个下属来算什么,她燕王忙到来请人的时间都没有吗?顾云曦可是听闻了不少燕王每日各大欢娱场所流连的事迹。
“顾小姐慧眼如炬,怎会如那些俗人一般不识珍品,真正的绝世美人就如同这霁蓝釉一般在骨也在皮,”陈颜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笑盈盈地说,“本王那日之后更觉美瓶自当与美人相配,不知本王这般俗人可有与美人同游的荣幸?”
顾相在一旁脸黑到要杀人了,狠狠地盯着顾云曦,只要她敢说出一个“好”字,他便要当场教她做人!
顾云曦自然接收到了顾相恶狠狠的视线,不过她并不在意,或者说她不想在意,她看着笑容勾人的陈颜泠:“能与燕王同游是小女子三生有幸,燕王这般礼待也是我顾府的荣幸。”
前半句对陈颜泠说的,后半句就是说给顾相听的。
顾相暗自咬牙,早知道顾云曦这般自作主张,他便该在她幼时养废这个死丫头!
中官还没走,黑着脸看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两件珍品上,有那两件珍品在,陈昱祺派人送来的赏赐就是买人家一块角都不配。顾家可是好得很呢,当着他的面和燕王有勾结。
待到中官回到宫中,此事传到陈昱祺耳中,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