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失望的眼神有如实质一样让陈颜泠感到莫名心虚。
她看着完好无损坐在陈颜泠怀里的魏怡, 魏怡应该去的是进山的路,和进村的路刚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要去山里就必然晚回村里, 但是一般人远行之后怎么也要先回村里自家看看,再去忙其他的,可陈颜泠并未先回村里, 反而去救了一个完全相反方向的魏怡。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 陈颜泠老早就看上了魏怡,想买她作童养媳?
魏怡虽然才十一岁, 但是精致的小脸蛋青涩中带着秀气,五官甚是好看, 而且有种他们看不懂的气质。
和魏怡一比,白婉只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魏怡长大了,定是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说不定城里的大小姐都没有魏怡好看, 而白婉只是清秀罢了。
她觉得鼻头有酸涩的感觉,赶紧背过身去, 走回魏家。
陈颜泠下马, 把魏怡扶下来, 魏怡一下来立马就扑进了周氏的怀里。
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差点被狼吃了,虽然强忍泪水故作坚强,但看见母亲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求安慰。
陈颜泠注意到白婉转身进了魏家, 她有些疑惑,但这时候还要处理后续的事,狼群死伤惨重,等到狼群退散后,村里人把尸体处理了,正值饥荒时期,狼肉也是肉。
狼群危机解除,还带来了一大堆狼肉,村里人好久没有吃过肉了,把狼肉分了个干干净净,骨头都不放过。
陈颜泠想着甜甜还是头狼,于是没有参与分食狼肉,牵着甜甜回了自家院子。
一进门,好几个月没住人的院子干净如初,仿佛她昨天才走,今天又回来了一样。
不用想也知道该是白婉帮她打扫了院子。
一想到白婉看她的眼神,她就感到头大,白婉可能真是喜欢上现在这个她了。
地窖里的食物吃了大半,还剩点,如果硬扛也是能扛住的,但陈颜泠不是过得苦日子的人。
她隔天就又要进山打猎。
而这一次,她一出门就遇见了村里的男人们等在了她院门口。
“陈哥儿,咱们村就属你打猎技术最好了,我们实在是没法过了,村里饿死好几户人家了,能不能让我们跟着你进山打猎?”
站出来说话的是村长。
陈颜泠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跟我进山必须得听我的,不然你们把我猎物吓跑了我找不到人赔,其次,猎得的猎物怎么分,也得听我的,说白了,进山之后,所有事情都得听我的。”
周波和他老子站在最后面,冷哼出声:“一个打猎的玩意儿,真把自己当村长了是吧,还丑话说在前头,真是认识几个字就以为自己是个读书人了,我呸!”
陈颜泠五感灵敏,他那几句话陈颜泠听得清清楚楚,她指着周波说:“同意我要求的人跟我进山,周家的人我不带,你们也不准带,否则就别跟我进山。”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把目光集中在村长身上,村长想起周家这段时间闹的事,咬咬牙,点头:“好,我们都听你的。”
村长这么说了,好多人就跟着附和了。
周波一看形势不对,骂了陈颜泠几句:“我呸!我就不信了,没了你我们照样能猎到大家伙,你们想清楚了哈,她可是个外人,我才是村里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小杂种,还敢和爷爷叫板。”
他说出这话,不过没多少人附和。
大家又不是傻的,周波两爷子进山都是划水的主,最后还得分一点他们辛苦猎来的野鸡野兔啥的,大家对他们早就心存不满了
,这时候陈颜泠一说不准带他们,他们巴不得踹走这两人。
陈颜泠昨日从魏怡口中知道了白婉已经被周家人赶出来,她真是想不通周家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啥,是屎吗?
白婉长得好,干活利索,勤俭持家,周家人脑子里有屎才会赶白婉走。
不过这样最好不过了,周家人都是群渣渣,配不上白婉。
当天晚上,在陈颜泠的带队下,村里人进山也不再是瞎找,陷阱啥的也都有模有样地做好了,陈颜泠丰富的狩猎经验让大家每人都分到了不少的猎物,出力多的分的多,有人甚至分到了够他们一家人吃几天的猎物。
这下子村里人算是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陈颜泠的厉害,一人一马单挑狼群,饥荒时期带领村人进山打猎。
要不是现在每家每户都没有余粮,不然他们还得给陈颜泠送好些礼物过来。
陈颜泠没心思管这些,她还在想那天白婉在气什么。
她可以看得出来,白婉见她时先是欣喜了一秒,接着脸色就变沉,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她当时不就只和魏怡坐在马上吗,也没做什么。
这样一想,陈颜泠好像又知道白婉生气点在哪里了。
白婉莫不是在吃魏怡的醋?
陈颜泠对魏怡并没有其他旖旎心思,她只当魏怡是妹妹或者说任务对象。
可陈颜泠对白婉,似乎也并无他意,她只以为白婉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每一个世界的云曦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总能吸引到陈颜泠,可白婉并不能。
陈颜泠知道白婉误会了她对魏怡的心思,不过她却决定不去解释,不如就让白婉这样以为,委婉地断了白婉的心思。
饥荒在陈颜泠回来后没多久就结束了,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差终于赶在过年前到了魏州,灾情严重的地区都被分到了许多救济粮,魏山村也不例外,不过他们需要去镇上领。
陈颜泠和村里另一户人家的牛车又成了极为重要的一项工具。
每天来找陈颜泠借牛车的人络绎不绝,快把陈颜泠的门槛都给踩烂了。
陈颜泠看眼缘,顺眼的就借,不顺眼任凭他们说尽好话之后谩骂无边,她都不为所动。
她的心肠可是硬得很,什么都不惧怕。
白婉站在魏家后院的一棵桃树旁边,这堵墙比旁边的土墙高了许多,这是陈颜泠修缮院子的时候建起的高墙,她是第一次在村里见人把墙修得这么高还这么坚固的。
这堵墙的另一边就是陈颜泠的后院,也是她时常喂养甜甜的地方。
墙太高,高到白婉甚至不敢伸手尝试翻跃,她的腿脚不便,她的性格软糯。
村里有男丁的人家除了周家,其他人都依靠山里野味勉强撑过了饥荒。
可周家被陈颜泠排除在外,家里两个老的有点撑不住,在饥荒快结束时倒下了。
等到村里人领到了镇上发的救济粮后,大家总算是熬过了饥荒。
虽然饥荒已经过去,村里人不少人还真喜欢上了打猎,有几个年轻汉子想拜陈颜泠为师,跟她学打猎。
陈颜泠看他们诚意挺足的,又是送礼底子也不错,于是收下了他们几个,每隔一段时间带他们进山打猎,其他时间他们自行进山摸索。
原身在魏山村待了这么久,因为怕身份暴露,总是与村里人不怎么交际,一个人独来独往,和魏家关系发展不错也是在陈颜泠来之后才有所改善。
这下子,陈颜泠才逐渐被村里人认可,不再是一个外来人士。
等日子稳
定下来,已经离过年没几天了。
陈颜泠依旧坐在她的院子里,魏家人叫她过去吃团年饭,她拒绝了,不知为何,一个人突兀地和魏家人过年,还不如她一个人月下独酌。
“扣扣。”轻轻的敲门声在夜里十分清晰。
陈颜泠喝酒的动作甚至没有停顿:“门虚掩着,进来吧。”
白婉手提着食盒,一身素白衣衫,头发简单挽在身后,安静地站在门槛外,既看不出她的右腿有伤,也看不出她是个不能言语的人。
她如同一株兰花静静地守在门槛外,让陈颜泠记起了白婉偷听她上课时的样子。
听得陈颜泠的话,白婉点头,慢慢走进来。
“你在魏家住得可还习惯?”
陈颜泠帮她提过食盒,里面是余温尚存的饭菜,香味四溢,陈颜泠闻了觉得很有年味。
白婉点点头,手上动作比划着:“嗯,魏家人待我极好。”
陈颜泠点点头,魏家人对她客气就叫极好?
白婉恐怕是太缺爱了,以至于陈颜泠对她稍好一点,她就以为是喜欢,芳心暗许。
陈颜泠说:“一起吃吧,你现在回魏家,人家一家人恐怕已经在吃团年饭了。”
白婉点头,走至桌前,正好坐在陈颜泠对面的位置。
陈颜泠顿时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但是并不尴尬。
她饶有兴致地问:“你会喝酒吗?”
白婉老实摇头。
陈颜泠给她倒了一小杯酒,推至白婉面前,“尝尝,这酒不烈,入喉之后回味甘甜。”
白婉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小杯酒,酒香清淡而有韵味,光是闻着便已然有些微醺。
她抬起酒杯,薄唇轻触杯沿,粉色小舌试探性地伸出,酒杯抬起,清酒入喉,她眉毛先是微撇,随即又舒缓,眼里带了一丝惊讶,又好似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将杯中剩余酒一饮而尽。
“这酒如何?”陈颜泠看她喝得似乎有点兴致,便放缓了声音问。
白婉点点头,想说好,但她却不知道怎么形容,甚至脑子里连措辞都没有,更何论靠手语比划出来。
陈颜泠看她有些心急的表情,便知这酒深得她心,于是笑着说:“我知道了,你一定也是喜欢这酒的,这酒是我走前埋下的,现在挖出来喝正好。”
白婉看着陈颜泠点头,月下独酌的陈颜泠和平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相差甚远。
哪一个才是真的陈颜泠,哪一个才会是她的甜,还是说,她不配拥有苦难之后的甜。
多数时候是陈颜泠说,白婉安静地听着,纵是陈颜泠也看不透她看似温柔如水的眼里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