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颜泠说的那一处秘境, 其实就是一个隐藏在一片密林中的瀑布, 瀑布不大, 但是瀑布之下的湖泊尤其美丽, 湖水呈青绿色,有几处地方偏蓝, 湖水清冽透亮,随着瀑布流下的水,荡开一层层的波纹,难怪陈颜泠会说这是一处秘境了。
马拴在树上, 默默地嚼草, 也不管那草能不能吃。
陈颜泠扶着白婉下马,牵着她走到湖边一块干净的石头旁坐下。
魏山村虽然靠山,这山里时常有狼出没, 魏山村的人主要种田为生, 狼不下山, 他们便不上山,是以村里唯一的猎户还是陈颜泠这个外来人士。
白婉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湖水。
湖水清凉,一碰就断, 她从未进过山,更何论看到如画的山水。
陈颜泠见她眼里尽是欣喜,也跟着开心。
“你若是喜欢,日后我便带你去寻更多美丽的地方,有大漠戈壁、孤山飞雪、南蛮雨林,只要这天地有的, 我们都可以去看。”
白婉回过头看陈颜泠,眼里已有期待,可她不敢点头。
陈颜泠察觉到白婉的期待,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白婉在害怕。
她不多说,说得再多,也不如实际行动来得靠谱,陈颜泠只是低头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二人在山间游玩到日暮时分才返家,到魏家门口时,门口已站了许多人。
白家人被陈颜泠的两个徒弟拦在门外。
陈颜泠的两个徒弟都是魏山村里的人,在自家的地盘,一点都不怯,高大的身子往门口一站,就跟两尊大佛一样。
魏家门口躺着一个妇人大声哭喊,旁边站着两个年轻人一脸凶相,门槛上白河正想往里冲,被人拦腰抱住。
见陈颜泠手牵着马,马上坐着白婉,白家人登时就愣了,合着魏家人说白婉不在,竟然是真的不在?
他们要找的正主来了,白河立马挣脱开,冲向陈颜泠。
“好啊你个小杂种,敢拐带良家妇女了!”
白河顺手拿起路边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头,冲着陈颜泠脑袋上扣。
白婉急得伸手去挡,可她忘了自己还坐在马上,马儿高大,她这一扑,直接坐不稳从马上摔下来。
陈颜泠将摔下来的白婉搂住,一脚踢向白河,直接给他下巴来了一脚。
白河顿时被踢得转向,往后倒去,从他嘴里飞出两颗白色带血的东西,带血的唾沫星子溅到地上。
白婉她娘如同野猪一样嚎叫到:“啊呀!打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
白婉的弟弟白灏也赶紧过来扶白河,跟着大喊:“打人啦!流氓打人了!”
陈颜泠扶着白婉站稳,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
白婉不由得红脸,偷偷抬头看陈颜泠,结果和陈颜泠的视线撞个正着,吓得她立马转头。
真是过分,没事干嘛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她!
“白婉!你给老子过来,再敢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白河忍痛爬起来,不敢靠近陈颜泠,只好说伸手指着白婉大骂。
白家人都是一脸凶相瞪着陈颜泠,除了一人。
白婉的妹妹白莲反倒一副温柔姿态,看着陈颜泠的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平常白家人来闹事,多是白河带着白灏,她自认是个有涵养的女子,不宜抛头露面,这是第一次跟着白家人来找白婉。
也是第一次见陈颜泠。
陈颜泠身形修长,容貌俊秀,月白锦袍更衬得她愈发高挑秀雅
,像极了话本里的翩翩公子。
这样俊秀的人怎的和白婉这个哑巴搅在一起了?
白莲不解之中又带着嫉妒,她容貌也不差,想必那陈公子是被白婉耍手段蒙骗了,不然怎会看上了一个哑巴寡妇。
陈颜泠压根儿没看到旁边故作优雅的白莲,她扶着白婉站稳之后,又瞧见白婉掩耳盗铃地转过头,深觉好笑,但却稳住了,她压低了嗓音:“你先进去吧,他们我来处理。”
白婉拉着她的袖子,很快地摇头。
白河一上来就捡石头要打陈颜泠,给白婉吓得不轻,她爹什么样子她最清楚了,白河是那种疯起来不顾后果的人,而且极其不讲理,从来没有他错的时候。
白婉怕陈颜泠被白河伤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先走。
陈颜泠无奈地点头,任由白婉把自己的袖子抓皱,她转过身面对白家人。
“你们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白婉已经同我订亲,由不得你们在这里撒野。”
白河狠狠冲着陈颜泠啐了一口:“呸!我是她老子,她的命都是老子给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她嫁给谁还不是我说了算。”
陈颜泠冷哼一声:“本朝律法可没有规定寡妇再嫁还得爹娘决定。”
白灏读过几天书,还算懂点云朝律法,他也知道没这律法,但他可不会和一个乡野村夫讲律法。
“爹,别跟她废话了,再敢跟我们作对,我们就去叫刘二爷过来,给她小子点颜色看看。”
陈颜泠挑眉,刘二爷?想必就是白河打算卖女儿的那家人了。
白莲给了陈颜泠一个娇羞的眼神,然后小步走到白河身边:“爹爹,陈公子应该是被白婉骗了去,我们也没必要叫刘二爷过来,只要陈公子放白婉回来,我们就既往不咎。”
陈颜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家人,既往不咎?这个词向来只有别人劝她时才说。
白婉不由得更抓紧了陈颜泠的袖子。
她这个妹妹什么德行,她也一清二楚。
那副姿态,明显就是看上陈颜泠了。
陈颜泠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可比白婉懂得多了,白莲什么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这样低劣的手段,也就只有和她一样低贱的人才会上钩了。
“哦?”陈颜泠冷笑,“不认识。”
说罢,她给站在门口的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两徒弟提着棍子就冲向了白家人。
白家人吓得抬腿就跑,那速度宛若身后有恶鬼。
那白莲跑得不够稳,还一不注意摔了个狗吃屎。
陈颜泠牵着白婉回魏家。
白婉愁眉苦脸地看着陈颜泠,就快把陈颜泠脸上看出个洞了。
陈颜泠嘴角翘起:“看我做什么?还苦着一张脸。”
白婉比划到:“刘二爷是我们村里最恶的一家人。”
陈颜泠双手握住白婉比划的手,拢在手心,轻声说:“嗯,我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你不用担心,再恶的人,都恶不过我。”
白婉担忧的表情变为疑惑,她清亮的美目呆呆地看着陈颜泠。
陈颜泠怎么会恶?她明明那么温柔,即使很少笑,可是依旧很温柔。
看着白婉一脸纯良,陈颜泠忍不住弯了眉眼,这个世界的白婉实在是太软了,让人忍不住想揉她。
陈颜泠说的打听并非安慰白婉,前几日托村长办的事差不多弄好了,只等白家人送上门来。
刘二爷并非白家村本村人,是镇上的地主,在白家村有许多田地,白家村里的人加起来都没他富,镇上最大
的米仓就是他家的,在县衙里也打点了不少关系。
白家人说的给她点颜色看看,无非就是刘二爷带人来强抢民女,到时候她寡不敌众,就算是被打残打死,告上衙门,恐怕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所谓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从来就没有牢靠的,刘二爷这样的人能打点攀上的关系,无非就是靠钱,陈颜泠虽然有点积蓄,但把钱送给衙门的人,她还不愿意,不爱吃这个亏。
没过几日悠闲日子,魏家门口就来了一大群拿刀拿棍的壮汉,少说也是十几个,拿棍就算了,还拿大砍刀,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
白婉在看到这一幕时,小脸煞白,陈颜泠此时正在魏家给白婉读书,替她翻译晦涩难懂的古书。
眼见白婉被吓着了,陈颜泠手轻抚白婉的手背:“别担心,才十几个,甜甜的下酒菜罢了。”
听到陈颜泠叫自己的名字,甜甜耳朵竖得老高,锋利的獠牙露出,冲着门口发出压低的吼声。
魏家人躲在一团,被陈颜泠的几个徒弟护住,陈颜泠身边只剩下了白婉。
为首的一人身穿褐色短打,四肢粗壮如牛,鼻息喘得如同野猪,恶狠狠地看着陈颜泠。
这人看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是凶狠异常,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暴戾。
而在陈颜泠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她慢慢合上书,轻叹了口气。
“唉,你是刘二爷派来找死的?”
那大汉顿时就怒了,“我看你才是找死,把那女的交给我们,我们饶你不死!”
陈颜泠几个徒弟默默把魏家院子里的桌椅板凳连同晒东西的架子一起搬进里屋。
看人把东西搬完了,陈颜泠才点点头,那几个徒弟率先出手了。
场面一下就闹起来了,打斗非常激烈,陈颜泠坐着,桌上摆了一盘枣子。
每一颗枣子都能精确地打在一个人的膝盖,被她用枣子打中的人,立马跪倒在地,疼痛难忍,膝盖犹如被重锤捶打隐约听见骨头碎裂之声。
魏家院子一阵哭天喊地的哀嚎声,那些个被陈颜泠击倒的人因为疼痛不得不抱住膝盖,而陈颜泠的徒弟们拿着铁棍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暴打。
姗姗来迟的白家人喜笑颜开地踏进魏家门之后,笑容登时僵在脸上,白莲反应最快,转身就要跑,结果陈颜泠的徒弟一把把门关死了,守在门口,手持铁棍,面露凶相。
陈颜泠依旧端坐在凳子上,白婉本来不安的面容已经镇静下来了,她的全身心都放在了陈颜泠覆住她的手上。
她的手老实放在腿上,而陈颜泠轻轻扣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轻挠,好似漫不经心地划动,实则借白婉的手写字。
手心有让人心悸的痒,白婉不由得勾起唇角,她口不能言,但心却比任何人都明亮。
如果白婉没有猜错的话,手心里陈颜泠正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婉儿,别怕,有我在。”
有陈颜泠在,她怎么会怕呢?
还有比陈颜泠唤她婉儿更让她安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