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外边的鸡鸣吵醒了陈颜泠, 而床上的白婉早就醒了。
陈颜泠一睁开眼, 白婉就慌忙闭上眼睛。
陈颜泠不由得觉得好笑, 伸手去描白婉的眉。
“我看见了,你醒了很久吗?为何不叫醒我?”
白婉摇摇头, 小手比划着:“想你多睡会儿。”
陈颜泠点头,眼睛笑得如同一轮弯月:“那好啊,就再陪我睡会儿。”
说着,陈颜泠凑近了去, 抱住了白婉, 脸埋在她锁骨处。
白婉的耳朵红得一塌糊涂,想抱又不敢抱,最后手慌乱地搭在陈颜泠光滑的背上。
她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女人, 难免有些生涩, 即使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不善表达的性格让白婉时常感到紧张。
而当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沉稳,似乎是睡过去了, 白婉轻出一口气,将人抱紧了一点。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还在床上躺着,如果是换成往常,早就被周家人拽着头发提起来了。
现在她却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抱着一个让她心动的人。
陈颜泠新婚, 那些个徒弟就自己搭伴进山打猎,没来打扰陈颜泠,不过魏家人倒是很早就来串门了,还带了些新婚礼物。
家里的牛车早就还回来了,陈颜泠不爱驾牛车,但是马车她又买不起,有一匹能进山打猎的马都不错了,她的积蓄一半都用来办婚礼,还有就是给白婉置办嫁妆。
白婉本来是没有嫁妆的,但是陈颜泠给了白家村的族长一笔钱,让他用这笔钱给白婉置办嫁妆。
不过这事就陈颜泠和白族长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魏家人还夸了白家村大方,给了这么多嫁妆。
白婉在知道白家村给自己置办了嫁妆时,还有那么一丝动容,原来她并没有完全被放弃。
陈颜泠不愿让白婉失望,于是拜托白家族长保密。
每天白婉都醒的比陈颜泠早,也起的比陈颜泠早,起来了就要起来收拾屋子,一刻都停不下来。
陈颜泠看了很是头疼,白婉就像个保姆一样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她是很喜欢家里干净整齐的,但是她并不喜欢白婉像个仆人一样待在这个家里。
但她又不能直说不要白婉做这做那,她明白,白婉试图通过干活找寻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她如果直接要求白婉不要干活,白婉只怕是会伤心,陈颜泠见不得白婉露出那种受伤小鹿一样的眼神。
于是陈颜泠每天也起得特别早,和白婉一起收拾屋子,弄完了再出门练功或是进山打猎。
而陈颜泠出门之后,白婉就会去魏家闲聊或是去地里监工。
陈颜泠将自己那几亩地几处房产地产都交给了白婉管理,她连家底都摆在白婉面前了,家里和钱沾边的都是白婉在管。
白婉看到陈颜泠的家底时着实惊了,村里人都道陈颜泠有点小钱,而且都觉得她一个单身男子,又不会持家,估计积蓄也不多,饥荒时白婉知道陈颜泠有钱,那些银子都是亮闪闪的,但是她从来没注意看银锭下面压着的银票和房契地契。
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也有两百两了,而两百两是什么概念,魏家人除开私塾的笔墨钱,吃喝拉撒各种算下来,也不过二三两银子。
而陈家只有她们两个人,这点钱,足够她们过下半生了,况且陈颜泠现在还进山打猎,带的这些徒弟又不是免费的,还是要收学费的,每年五钱银子不多,但是陈颜泠五六个徒弟,用于吃喝拉撒绰绰有余,进山打猎一次若是猎物珍稀点,那就是好几两银子。
陈颜泠哪是什么小猎户啊,分明就是小富婆。
当陈颜泠从山里回来,看见的就是白婉拿着算盘啪啪算什么,一脸凝重。
陈颜泠不解地坐到白婉旁边的凳子上,看着白婉敲算盘敲到飞起。
算盘是陈颜泠教白婉用的,白婉很聪明,学得很快,熟练之后,那手速简直了。
凑近一看,白婉在算她们家有多少钱,陈颜泠不由得觉得好笑,这点钱要放在第一个世界,她不过打赏个下属的钱罢了,没想到这个世界这点钱就成了她的全部家当。
陈颜泠今天打猎回来得早,白婉又沉迷于算账,家里也没做饭,白婉等到陈颜泠坐了好半天才注意到陈颜泠。
“算清楚我们家还有多少钱了吗?”陈颜泠好奇地问,她虽然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但是具体的数目却不甚清楚。
白婉点点头,当她听到“我们家”几个字时,心里难免生出一丝喜悦。
“你觉得多吗?”陈颜泠看白婉时而皱眉时而舒眉,也不知道她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白婉点头又摇头,陈颜泠看得更迷惑了。
白婉就着算账的笔,在一张纸上写着:家产虽大,但不可坐吃山空。
陈颜泠点点头,确实,以后有没有需要钱的地方不好说,万一生个病什么的,钱一下就没了。
她将白婉面前的银票揣进怀里:“你说得对,等会儿我们一起进城,看看我前些日子托人找的铺子怎么样。”
白婉一脸疑惑。
陈颜泠解释道:“成亲前我托村长儿子在镇上帮我打听有没有人的铺子要出租或是变卖,我有意盘下一个铺子,以后开武馆。”
白婉心想,每日进山打猎总归是有风险的,陈颜泠若是以后开武馆,总比冒着危险进山好得多,于是白婉欣然点头。
正好下午魏家人也要进城,陈颜泠就捎上了他们。
离魏山村最近的镇叫石南镇,是方圆百里内最繁华的城镇,占地很广,而且来往的商人也多,自饥荒之后虽然有所衰败,但不减繁华本色,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元气。
这样的一个镇,若想租一个店面容易,但是租金肯定不低,与其租店面,不如自己盘一家店,陈颜泠手上就那么点银子,要么全部拿来盘一个小店面,要么全部拿来买座三进三出的院子。
如果只盘店不买房,那陈颜泠每日还得回魏山村怕是有些赶,但要是不回,白婉一个人在家,陈颜泠又担心她。
这一番打听下来,陈颜泠直皱眉,几个世界下来,她还未尝过缺钱的窘迫,现在还有些不适应。
魏家人去买东西了,陈颜泠干脆把盘店的事往后推一下,存点钱再想这件事,她也带着白婉去逛街了。
消费能使人快乐是真的,陈颜泠看见好多漂亮的饰品或是衣裳,都想给白婉买,可惜了,她现在是男子之身,不能穿这些好看又妖艳的裙子。
陈颜泠拿起一支白玉簪子,在白婉头上比了一下:“这个簪子还挺好看的,你觉得怎么样?”
白婉笑着摇头,接过簪子,轻轻地插在陈颜泠的头发上,然后点头。
陈颜泠也看着她笑,然后买了两支。
结果一趟逛下来,除了和陈颜泠相配的饰品,其他饰品白婉一个都不要,再好看都是摇头。
陈颜泠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是不是和白婉差距太大了,怎么她觉得好看的,白婉都摇头呢?
白婉当然是摇头了,陈颜泠拿给她试的镯子戒指耳环啊,全部都是白婉看了咂舌的价钱,刚才陈颜泠打听到的镇上的一些店铺的价钱深深地记
在了白婉的脑子里。
陈颜泠有多少钱白婉清楚得很,陈颜泠要想盘店的话,可不能再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钱了,白婉不能要求陈颜泠过节俭的生活,但是她可以要求自己过清贫日子,反正她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知道白婉心里所想,陈颜泠一边苦恼自己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一边想怎么搞钱。
在牛车旁,魏家人迟迟才来,魏林脸色发黑,单手拽着魏怡,怒目圆瞪,显然是气急了的样子。
被他拽着的魏怡眼含泪水,右脸有个非常明显的巴掌印,那个巴掌印比她脸都大,只印了一部分,她倔强地扭过头,不发一言。
“怎么了这是?”陈颜泠问。
魏怡都十几岁的姑娘了,还这么大庭广众地拽着她,怪不得魏怡要哭不哭了。
魏林看是陈颜泠问,才压了压自己的脾气,说:“这个不省心的败家玩意儿,看别人在那儿舞刀弄枪,非得说要去学,一个姑娘家家的,早点嫁了才是,真是不让我省心。”
周氏刚才劝魏林已经被骂了,现在看见陈颜泠,赶紧就说:“陈哥儿,小怡儿虽然是不对,但是他也不能这样大庭广众就打小怡儿啊,你说是不是啊?”
确实,这当父母的毫不顾忌子女的感受就动手,先不论对错,这样处事方式就不对。
周氏劝魏林直接就被骂了,而陈颜泠开口劝,那就不一样了,一来陈颜泠男子身份,二来陈颜泠于魏家有恩。
魏林也逐渐冷静下来,才说明了原因。
他们本是去市集买些蔬菜粮食,结果市集上有人玩杂耍,一个身穿红色短打的女子舞着一柄红樱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吸引了魏怡的目光,她就赖在那里不走了,魏林拉她,她竟直言说想学武功。
武功哪是女子该学的东西,魏怡长得这般精致,长大了嫁给老爷都没问题,魏林登时就觉得魏怡不争气,硬拉她走。
魏怡也是个倔强的主,和她爹杠上了,杠上的结果就是被魏林打了一巴掌,魏林常年干农活的,手掌粗糙又大,打在魏怡脸上,顿时红了一大片,巴掌印迟迟不散。
陈颜泠劝过魏林之后,说让魏怡去她家里,她来开导魏怡。
两家人关系一直比较亲密,又一起熬过了饥荒,魏家人对陈颜泠也很放心,就让魏怡跟陈颜泠回家了。
一行人驾着牛车回了魏山村,白婉坐在陈颜泠身旁,紧紧牵着陈颜泠的手,眼里尽是担忧。
陈颜泠冲她摇头,无声地说:“没事。”
魏怡坐在后面,还在生闷气,眼泪直往下坠,但就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一个人默默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