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幕时分，森莫全然沉寂下来。---原本在白昼时候的喧闹都像是落入了深海般，再也激不起一丝一毫的浪花。

森然一直守在阿莱莫斯的身边，她并不是人类，休息什么的对于她来说不是必须的。

她点了点少年的额头，指尖是萤绿色的光亮，然后缓缓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入他的身体里。

“总体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为什么还不醒？”

正纳闷的时候，她眼尖的注意到了阿莱莫斯长睫微颤，而后琥珀色的眸子有些迷蒙，里面是细碎的流光，最后转而清明。

“阿然……”

他刚一开口，就被自己这样低沉暗哑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

“我在呢！”

森然看到他想要坐起来，立马走过去弯腰将他扶起。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刚刚检查了一遍你的身体，力量已经稳定了，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就是不能过大……你的情况好像和别人不大一样。”

她也不清楚，把自己知晓的都告知了少年。

“之后的那个什么毕业考核捎带上我吧，你这个状态我不大放心。”

阿莱莫斯静静地听着她说着，眼眸柔和，泉水潺潺，在风平浪静的天色之中，缱绻温软。

除了在听到少女谈及自己的身体状况时候隐约有些晦暗的情绪，一切都和之前一般无二。

“啧，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真是的……”

说了一大堆，她发现白发的少年只是看着她，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一时间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抓了抓头发。

“我有在听。”

他点了点头，额前的发有些长却遮掩不住他看向少女时候的柔光。

“之前明明是要陪你好好逛一下的，突然昏倒了，对不起，下一次我……”

“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啦，现在我是在很认真的说你的事情！今天你的情况主要不是我帮你稳定下来的，是在街上遇到的一个治愈师把你紊乱的力量给压制住的。---果然还是专业的靠谱，以后有问题的话我们还是去找这类人看看？”

森然拈起一颗糖果就往嘴里塞，三两句说了一下今天遇到的少年不知道的事情。

口中的甜味肆意，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眯了眯眼睛温软美好极了。

阿莱莫斯看着她这副像是小奶猫摊开肚皮晒太阳一样的惬意模样，觉得口有些干渴，但是很快却被另外的事情给占据了大脑。

“阿然，那你有让那个治愈师……探测我的精神力吗？”

听少年的口气，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要。

森然愣了一下，“咯嘣”一声将嘴里的糖果给嚼碎，天青色的眸子转了转。

“因为要具体看看你的身体，所以他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我同意了……不过，好像最后并没有成功，你本身的识海将他给阻隔了。”

她歪了歪头。

“这个，很重要吗？”

阿莱莫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半隐晦的告诉了少女。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我的这种属性的精神力，是不被帝国允许的存在。所以……不能被人知晓。”

她对于这样的言语并不怎么理解，白皙小巧的鼻子皱了皱，有些困扰疑惑的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像是在确认一般。

“我知道了，就像是不能让别人知晓我是花一样对吗？”

“呵，也不完全对。”

他轻声的笑了，唇角是极其微小的弧度，几乎不可见。

你是被人放于手心宠爱的繁花，而我……是被忌惮不已的杀戮者。

一个明里存在，一个暗处滋长。

是不一样的。

……

“吧嗒”一声，试管从地上摔碎的声音在这个本就静谧的实验室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身旁的助手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一向严谨的男人会犯这样的失误，然而他也只是晃神了一小会儿，随即唤了专门负责化学液体清除处理的机器人收拾好了一切。

“弗洛教授，剩下的部分就交给我们吧，这几天您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好。”

年轻的助手这么说着走过去，将弗洛手边的试管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一边，身后的几个助手也上前有条不紊的继续着工作。

浅褐色发的男人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并不平静，不能够继续实验下去了。

“叮——”的声音响起，是来自光纹扫描识别的。弗洛蹙了蹙眉，以为是基尔达斯又来找他问一些幼稚到不屑于回答的问题了。

他迈着大长腿走出实验室，站在大门前，淡淡的看着门扉慢慢的打开，然而在随之的缝隙之间，一双深如夜幕的眼眸冷漠，就这么直直的撞进了他的视线。

弗洛在注意到那双眼眸的瞬间，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

“西瑞殿下……”

着着玄色衣衫的少年浑身上下都是静谧的鸦色在流转似的，他身材颀长，就是这么简单的站着也让人感觉到巨大的威慑力。

他微微敛眸，朝着弗洛微微颔首，下颌优美流畅的弧度透着冷冽的温度，薄唇一直抿着，没有一丝属于这个年龄段应该有的少年气息。

“……不知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弗洛不怎么喜欢和西瑞同处一室，他身上的寒气像是不要钱似的全部都萦绕在他的周身，S级的精神力的威压哪怕掩藏了大部分也让人觉得压抑。尽管他的精神力趋于S，但是那么一丝的差距也宽如鸿沟。

这些天生的上位者，和他这类科研者并没有任何明显的交集。

“我想问问你一些事情。”

西瑞很自然的扫了一眼周围罗列整齐的试管还有土壤里的一些植物的胚芽，视线很淡，也没有特意多留意在其中某一个物体上面。

弗洛扯了扯嘴角，周围的助手们在看到来者是西瑞的时候便自觉的退了出去，此时这个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如果是精神力操纵的精准训练之类的，我可帮不了殿下你。”

他说这话也不是没有原由，全帝国上下谁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十足的战斗狂，他能够问出的问题大多数都是和体格训练和提升有关的，而弗洛也只是一个科研者和治愈师，除了药理之类，其他的他无能为力。

西瑞像是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一般，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似乎有碎银在流转，使得原本的沉郁有了些许的烟火气，不过也只是转瞬。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本的神色，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发了芽的植株之上。

“不是关于精神力的问题……我想从你这里要一株植物，那种有着很甘甜气息的。”

他说着，起身走到放置着植株的地方，一下一下仔仔细细的扫视着每一株，却没有在任何一株上面有多过哪怕一秒的停留。

“……现在存活的植株种类里，有草木气息的都少的可怜，你所说的那种植株不仅仅是你想要，我也想要的要命。”

浅褐色发的男人觉得少年的要求苛刻到好笑，他想起了什么，沉着声继续说。

“古地球带走了所有甘甜清冽气息的植株，除了我们人类还在苟延残喘着，其他的都泯灭了……不过现在看来，我们人类也已经开始变得不再纯粹了，改造人里面夹杂着的牲畜的血液让人作呕。”

西瑞抬眸看了一眼情绪突然变得有些过激的男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神色，他指尖轻轻地碰触了手边稚嫩的绿叶。

没有气息，就像是伪造出来的塑料物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