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阮是个极爱面子的人, 连得了恐高症的事都不愿意往外透露,更何况是私底下搞小动作刚好被正主撞见。
他羞耻得脸颊连着脖子红成了一片,心中不停地默念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
不就是加个粉丝群?多大点事!人这辈子要过的坎多了去了, 不至于不至于……
艹!
谢阮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一秒钟, 他要立刻马上离开教室!
然而身后是墙, 身前则是薄晋坚实的胸膛,他根本逃无可逃。
“问你呢, 怎么不说话?”薄晋看着谢阮臊得恨不得原地升天的模样,忍笑道, “加我的后宫群,是想当我老婆么?”
谢阮一个激灵, 三魂五魄彻底归位:“滚!”他一把推开薄晋的手,“谁想当你老婆!”
说着,长腿往旁边一伸,用力将桌子推到前面, 借着那点空隙猛地冲了出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薄晋从座位上站起来, 心情极好地吹了声口哨, 单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谢阮一口气跑到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往脸上猛扑了几捧冷水, 这才觉得脸颊上的热度稍稍褪了些许。
他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 死死闭着眼睛, 不愿意面对现实。
怎么就那么寸, 偏偏被薄晋看到了!
他承认薄晋长得帅又有能力, 是所有性取向为男的人眼中的天菜, 但这并不包括他。
要怎么才能在不告诉薄晋真相的情况下,让他相信自己这么做只是单纯的为了救他?
谢阮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恨不得把那个艾特自己的又黄又能嗑揪出来打一顿,太会挑时间了,不会是薄晋派来的奸细吧。
自闭了一会儿,羞耻感褪却不少,谢阮渐渐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逃避不是办法。最要紧的是跟薄晋解释清楚,否则万一他真误会自己喜欢他就坏了。
想到这里,谢阮深深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谢阮蹭的一下往后退了半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镜中映出的人影:“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人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声的!
薄晋走上来扶了他一把,没让他继续往后退,一笑:“在你害臊的时候。”
谢阮:“……”
发现同桌对自己有觊觎之心,难道不应该直接远离或者装作不知道粉饰太平吗?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当然,他没有,他只是举个例子。
谢阮忍着羞耻,抬头看向薄晋:“那什么,咱俩谈谈。”
“谈?”薄晋半靠着墙壁,懒懒道,“谈什么,谈恋爱?”
谢阮觉得自己的手痒了,迫切需要打个人来治一治。他算是明白了,跟薄晋说话就不能委婉,必须要单刀直入,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他带到哪里去。
“不是,你别瞎说,”谢阮忍着脾气,努力把话题拉回来,“我加群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没有别的意思。”
“哦,”薄晋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问他,“那你都了解到什么了?”
要是了解到还好了!什么没捞着白白社死一场。
谢阮窒息,他这种情况算不算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没有,”谢阮抹了把脸,咬牙切齿,“我等级不够,还没资格看群文件。”
薄晋看着他的表情从羞耻转为懊恼,又从懊恼转为不甘,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就说谢阮今天怎么一有空就去摸手机,原来是为了这个。
谢阮恨恨瞪了他一眼:“不许笑!”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全世界就这狗东西没资格笑话他!
“嗯,不笑,”薄晋轻咳一声,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装模作样道,“你想了解我,正好我也想了解了解你。”
谢阮一怔,随即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好端端的了解他做什么?
只是不等他细琢磨,就听见薄晋道:“一直没问你,转班后适应吗?”
万万没想到他的问题竟然这么正经,谢阮心里顿时充满了老畜生忽然说人话的惊讶。他想了想,选了个谨慎不出错的答案:“挺适应的,你们班……咱们班同学都挺好的。”
就不信这样他还能随意发挥!
“明白,”薄晋点头,轻笑着道,“那私下里偷偷了解同桌就不是因为想融入班集体,而是私人原因了。”
谢阮:“……”
妈的,他还是太轻敌了!
“没想到啊,”薄晋啧了一声,“有些人外表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实际上心里却热情如火,比如披马甲加同桌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阮一把拽住了衣领:“薄晋!”他冷冷瞪着薄晋,怒道,“你是不是想挨打?”
他刚刚洗过脸,这会儿因为动作太大,水珠顺着额头滚下来,落到了睫毛上。谢阮睫毛一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但仍旧有水不小心溅到了眼睛里,带来一股涩涩的感觉。谢阮皱眉,正要抬手揉一下,耳边忽然响起薄晋的声音。
“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
紧接着眼皮被指尖轻轻擦过,湿润的水渍被带走,只留下一片温热。
黑暗中,谢阮看不见薄晋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你这么关注我,我还挺高兴。”
谢阮和薄晋回去的时候,晚休已经快要结束了,孙福安正在班级里挨个发小贴纸。
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为了最大程度的防止作弊,世嘉高中统一规定,高一去高二教室考,高二则要去高一考。
至于高三……高三不和他们一起玩。
贴纸上印有考生的姓名和学号,需要贴在桌角,方便他们找座位。
孙福安边发边嘱咐:“贴牢了,不能弄丢也不能弄掉。不然到时候耽误人家高一学生考试,我可要找你们。”
“知道了——”底下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记得贴在右下角啊,别弄反了。”孙福安一天到晚有操不完的心,“桌洞里有书的今晚都找地方放好,可以放讲桌里,但不能放窗台。还有……”
孙浩翔掏了掏耳朵,一边往贴纸上抹胶水,一边小声对贺明杰道:“靠,老孙比我妈还唠叨。”
“你才知道?”贺明杰一直在等他的胶水,见他迟迟抹不完,干脆直接伸手抢了过来,“差不多得了。”
“这不是怕贴不牢吗。”孙浩翔低头看了看,确定自己抹匀了以后,这才将贴纸贴在了桌角。
“掉就掉呗,”贺明杰蛮不在乎道,“反正黑板上还有座位表,只要智商没问题都能找到座位,哪有老孙说的那么严重。”
说完,伸手戳了戳薄晋后背:“薄哥,你要胶水不?”
薄晋转过身:“要。”
谢阮没有胶水,这玩意不常用,他就没买。本来打算借贺明杰的,谁知他用完后直接给了薄晋。
谢阮现在不想跟薄晋说话,倒不是生气什么的,他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就是觉得怪怪的,莫名有点张不开嘴。
至于其他同学……
他往周围扫了一圈,没一个熟悉的。
算了,谢阮收回目光,放弃了。还是晚上放学去超市买一瓶吧,反正明天早上贴也来得及。
正想着,放在桌子上的贴纸忽然被拿走了。
谢阮惊讶转头。
对上他的目光,薄晋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胶水:“正好一起涂了。”
“谢了。”谢阮冲他道谢,见他涂好了,忙伸手去接。
大概是因为贴纸太小,也大概是因为动作有些仓促,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谢阮一怔,怕他又误会什么,立马以最快的速度缩回了手。
看到他的反应,薄晋心里那个猜测终于得到了确认——
谢阮喜欢他。
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天台上的无条件维护、给自己买枸杞治疗失眠、加自己粉丝群……一桩桩一件件,现在想起来都是证据。
薄晋长得好、又从小优秀到大,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
但他却并不觉得得意,他只觉得厌烦。
因为患有超忆症,他没有忘记的能力,每天都在跟庞大的记忆作斗争。任何一个试图进入他生活的陌生人,都是在给他增添负担。
然而得知谢阮喜欢他,他却意外的不讨厌。
薄晋看向谢阮。
谢阮正在做数学卷子,大概是遇到了困难。他皱眉微微皱着,牙齿无意识地咬着笔头。
他一思考就喜欢咬笔头,薄晋给他纠正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他这个毛病扳过来。
窗外是暗无边际的浓浓夜色,只他坐在光里,整个人明亮又耀眼。
薄晋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楚地意识到,谢阮是不同的。从他在天台上傻乎乎地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他就是不同的。
像冰天雪地里突然绽放的一朵小玫瑰,是惊喜,也是独一无二。
因为明天就是考试的缘故,一班气氛是难得的轻松。连平日里只顾埋头奋笔疾书的苦读型选手,这会儿都破天荒撂了笔,开始跟同学说笑打闹。
学霸不相信临时抱佛脚,只相信日积月累。
谢阮却正好相反。
之前,他还对自己很有信心。毕竟经过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学习,他已经跟过去那个不学无术的学渣不可同日而语了。
然而越是接近考试时间,他心里就越紧张。
一会儿觉得这个单元没复习,一会儿又觉得那个知识点没掌握好。一晚上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这里翻翻那里找找,焦虑得不行。
偏偏一班同学还特别热情,一下课就聚到他座位旁。这个问他需不需要笔记,那个问他有没有不会做的题,让谢阮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态彻底崩了。
薄晋见他皱着眉,把书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有些焦虑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抽走谢阮手中的语文书:“陪我出去走走?”
“不去。”谢阮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考试前散步是学神专属,他这个学渣不配!
“去吧,”薄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知道你用功,不差这点时间。”
谢阮其实也学不进去,拿着书坐在教室里纯粹是为了求个心里安慰,挣扎了一下便由着他去了。
两人出了教室后没走大门,而是走安全通道从小门去了后花园。
世嘉高中建校时,为了美观考虑,特意在学校大门和教学楼之间建了个花园。
里面种满了鲜花和景观树,中间的小路铺着鹅卵石,地上还嵌着小夜灯。一到晚上亮闪闪的,非常漂亮。
但却没多少人会来这里,因为绿化做得太好所以特别招蚊子,一不小心就会被咬得满身包。
薄晋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招呼谢阮:“坐。”
谢阮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跟平常活蹦乱跳的模样判若两人。
薄晋伸手在周围挥了两下,从兜里掏出一小瓶花露水递给他:“往露在外面的地方抹一点,特么的就这么一会儿我就听到蚊子叫了。”
谢阮正在想明天的考试,一时之间没听到他的话。
直到薄晋又叫了他一声,方才回过神来:“什么?”
“花露水,”薄晋晃了晃手里的瓶子,“不要么?”
当然要,谢阮伸手接过来,对着胳膊和脚踝就是一通乱喷。他是招蚊子体质,要是不涂今晚估计能被蚊子吃了。
浓郁的玫瑰味在周围蔓延开来。
谢阮“靠”了一声,嫌弃地看向薄晋:“玫瑰味……你娘不娘?”
薄晋挑眉,别有意味地看着他:“我娘不娘你不知道吗?”
他这个暧昧的表情,顿时让谢阮想起了两人同床共枕那天的事。脸颊一热,别过头不说话了。
薄晋闷笑,实在是没忍住,伸手揉了下他的头。不等谢阮发火,便开口问道:“我给你出的重点例题都做完了吗?”
话题瞬间变得正经,谢阮到了嘴边的呵斥登时卡在了嗓子眼。他顿了一下才道:“做完了。”
“嗯,我猜也是,”薄晋知道谢阮这会儿正需要提升信心,也不吝啬夸奖,“你聪明还用功,那点题不算什么。”
这还是薄晋第一次这么正经又直白地夸他,谢阮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心里立马溢满了喜悦。
薄晋!他们学校学神!说他聪明!
那是不是说明他在学习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薄晋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一笑,继续温声问:“还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
谢阮想了想道:“你出的那些没有,不懂的你都给我讲过了,我自己后来也找了不少相同的题型做。”
片刻后,迟疑道,“但还有很多高一学的内容不会。”
“正常,”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有新消息进来。薄晋掏出来看了眼,又放了回去,“你才学了几天。”
瞥到谢阮微皱的眉头,揶揄一笑:“行不行了小谢同学,野心这么大的吗?一个月想学完人家一年学的东西,你是要跟我抢天才的名头?”
谢阮本来还有点焦心,被他这么自恋式的一调侃,顿时笑了。
“该做的准备都做了,”薄晋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莞尔,“你还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心思被拆穿,谢阮脸上有点挂不住,切了一声嘴硬道,“一个破考试而已,老子才不紧张!”
薄晋没说话,只含笑看着他,直把谢阮看的越来越心虚,方才轻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你笑什么?”谢阮瞪他,觉得这人肯定在心里嘲笑他。
“没什么。”薄晋懒洋洋地支着长腿,随手捻了片叶子在手里把玩。
他越是这样,谢阮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
眯了眯眼睛,决定今天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没脾气了。
“喂,”谢阮唇角一歪,抬手按住薄晋膝盖,“你……”
一句话没说完,手腕忽然被握住。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他猛地往前一拉——
谢阮毫无防备之下,直接扑到了薄晋怀里。
“薄晋!”教训人不成反被收拾,还是以这种丢脸的方式。谢阮又气又臊,扑腾着就要爬起来。
“嘘——”薄晋一手扣住他的腰,一手像是哄小朋友一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你一个学神的拥抱,沾点学神气息,考试一定能超常发挥。”
谢阮眨了眨眼,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对啊,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一招。
见他彻底安静下来了,薄晋眼里的笑意加深,声音低低地划过谢阮耳畔:“压箱底的方法都给你用了,再紧张就不应该了。”
夜色深深,万籁俱静。
操场上的喧闹传不到后花园,修剪精致的观赏树旁只偶尔能听到两声虫鸣。
谢阮被薄晋抱着,感受着他手臂的力度,心里那股一直萦绕不去的焦躁不知怎么的就散了。
当天晚上,宋星河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回去后好好安慰一下谢阮。然而到了宿舍一看,谢阮哪还有半点给他发消息时的焦躁,状态好的简直能当场刷三张数学卷。
宋星河纳罕:“呦,你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也不怪他惊讶,谢阮这人平常看起来拽了吧唧,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偶像包袱特别严重,总容易自己给自己压力。
一旦钻进牛角尖,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调节好。
今天实在是反常。
他打量了谢阮好几圈也没看出什么来,干脆直接走过去道:“赶紧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没洗澡别坐我床,”谢阮连忙伸出一条腿拦住他,“哪来的灵丹妙药,我这是悟了你懂吗?”
他得意洋洋地撩了把头发,把被子铺开,一句话总结陈词:“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尽人事听天命。”
宋星河:“……”
了不得,认真学了几天还拽上词了。
宋星河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也不白费力气,笑骂了一句“臭毛病”,拿着毛巾洗澡去了。
谢阮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打了几个滚,带着满身轻松睡了过去。
因为睡得太香,翌日他比平常晚了大约十分钟到教室。
班级里闹哄哄的,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去考场。有一个比较熟的同学看到他,走过来伸出了手:“小谢,要沾沾学霸的气息吗?”
其他同学见状觉得有趣,也跟过来凑热闹:“来来来谢阮,我也给你握。”
“滚,数学才考130你好意思?谢阮,握我的,我上次考了136。”
“比什么数学,你怎么不比英语?我英语比你高多少你敢说吗?”
“谢阮我跟你讲,他俩都不行,还是得握我的,我上次考了年级第八。”
“我这个年级第四说什么了吗?”
谢阮:“……”
这怎么一言不合还卷起来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
谢阮撸起袖子,刚想说反正还有时间,可以一个个握,就被薄晋按了回去。
谢阮不明所以:“怎么了?”
薄晋半靠在椅子上,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没睡醒的困顿。他撩起眼皮往那群争先恐后准备跟谢阮握手的人中扫了一眼,凉凉道:“浓度太低只会互相稀释。”
忽然遭遇了人身攻击的其他同学:“……”
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谢阮愣了几秒钟才明白薄晋的意思,顿时不乐意了,在场浓度最低的可不就是他:“哎你是不是在骂我?”
“骂你做什么?”薄晋失笑,“我是在教你看人。”
谢阮一怔,看什么人?
薄晋张开手臂,将他搂进怀里,轻笑:“浓度高的在这儿呢,你还想找谁?”顿了顿,贴着他的耳边,认真道,“考试加油。”
谢阮走后,孙浩翔他们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考场了。出门之前,他特意朝薄晋吆喝了一句:“薄哥,你走不?”
薄晋正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闻言头也不抬,只冲他挥了挥手。
孙浩翔秒懂,拉着贺明杰和潘宇离开了。
“你问他干嘛?”门一关,贺明杰就酸溜溜道,“他不是嫌总有人跟他搭讪,不到点不去考场么。”
提起这个,贺明杰就觉得意难平。
他追林璐半学期了,林璐还对他爱搭不理的。薄晋呢?林璐多次上赶着要他微信,这狗逼却嫌烦,直接给人留了一个能扫出数学题的二维码。
人比人,真的能酸死人。
“害,这不是顺嘴了么,”孙浩翔摸了摸自己肚子上凸起的肥肉,觉得又有点饿了,便转向潘宇,“老潘,你昨天买的瓜子还有剩么?”
潘宇点头:“有,怎么?”
孙浩翔眼睛一亮:“在哪儿?都给我吧,考试太无聊了得找点事干。”
潘宇:“……”
学渣的世界果然丰富多彩。
潘宇抽了抽嘴角,拉开书包拉链:“自己拿。”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孙浩翔一边伸手去掏,一边道,“你也想考试的时候嗑?那我不跟你抢。”
潘宇无语:“你觉得我会吗?我是没地方放。”
“那妥了。”孙浩翔顿时喜笑颜开地收起了那包瓜子。
他们走后不久,一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最后班级里只剩下薄晋一个人。
高一的学弟学妹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薄晋揉揉太阳穴,看了眼时间,半阖着眼拎起笔袋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引来一排灼灼的注目礼。
他的考场是高一一班,正好在谢阮楼上。
薄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沿途遇到的老师都会跟他点头打招呼,有的还会停下来说两句,以至于他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出走廊。
这会儿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进了考场,楼梯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所以前面那三个人十分肆无忌惮地一边并排走,一边聊天。
薄晋皱眉,上前想叫他们让一让,却在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时骤然顿住了。
“哎黎明亮,你在哪个考场来着?十二班还是十三班?”
“十三班,”黎明亮打了个哈欠,擦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跟少爷一个考场。”
最先开口的那人一愣:“少爷?靠,这什么中二的称呼。谁啊?沈行云?”说完后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不可能,云哥成绩挺好的,那谁啊?”
黎明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谢阮。”
“哈?”那人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他家那么有钱吗?看平常穿戴不像啊。”
“之前是挺有钱的,”黎明亮一笑,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后来破产了。”
“靠,真损,”那人啧了一声,“谁给他起的啊,太扎心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从没拥有过,而是拥有了又失去。尤其“少爷”这个外号,一面代表着过去的荣光,一面又讽刺着落魄的现状。这种对比和落差,足以摧毁大部分心志不坚的人。
“不知道。”黎明亮说,“我跟他初中同学打听的。”
“哎呦,”另一人闻言,顿时笑了。他冲黎明亮挤了挤眼睛,调侃道,“你打听谢阮干嘛,不会是看上他了吧?还别说,他那张脸是挺好看的。”
“滚!”黎明亮嫌恶地推了他一把,“谁特么看上了他?我又不瞎。”
他冷笑一声道:“要不是他惹到我了,我才懒得理他。”
那天在厕所里被谢阮收拾了以后,黎明亮本来不想再去招惹他。可沈行云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越来越在乎谢阮了。
生日那天甚至因为谢阮没给他送礼物,发了好大一通火。
嫉妒使人失智,哪怕有谢阮的武力威胁在先,黎明亮也忍不住了。
最先开口那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嘻嘻地伸出手想揽他的肩膀。结果因为黎明亮太矮,直接揽了个空。
他摸摸鼻子,假装无事发生:“老黎,你这是想搞事的节奏啊。”
“搞什么事?”黎明亮得意地扬唇,“考试前喊声同学外号而已,我又没违纪。”
“艹,一招釜底抽薪,牛逼。”那人对黎明亮的打算叹为观止,“谢阮真惨,估计别想好好考试了。”
另一个人嗤道:“他那个成绩好好考和不好好考有区别吗?”
“别这么说,”黎明亮顺着楼梯走势拐了个弯,“人家不是说要好好学习……”
一句话还没说完,余光瞥到后面的那个人时,脚下一个踩空,差点没直接滚下去。
他妈的他妈的!
黎明亮在心里破口大骂,谢阮和薄晋这两个人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怎么每次他在背后说他们坏话,都会被其中一个撞到?!
还是他们在身上安了什么坏话检测器?!触发关键词就能通知对方那种?!
黎明亮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说不定薄晋才刚来,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话,他不能自己吓自己。
“你怎么平地还能崴脚?”其中一个人忙拉住他,见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后面,笑道,“看什么呢,有金……”
后面的话在看到薄晋时,自动消了音。
薄晋长得帅、上台领奖的次数又多,再加上年中的时候上过热搜,世嘉高中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那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薄晋就是一个爱上书屋霸,可被他淡淡的眼神扫过,却莫名有种胆寒的感觉。
听说薄晋跟谢阮关系挺好的,那他们刚刚在议论谢阮……
那人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吞了吞口水,和同伴一起缩着肩膀不敢再吭声了,生怕薄晋注意到他们。
实际上,薄晋根本没打算理他俩。他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黎明亮:“黎明亮?”
“是我,”对上薄晋,黎明亮莫名发怂。他抓着扶手,尽量让自己不要露怯,“你有事?”
已经快要打开考铃了,薄晋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道:“八月七号下午第一节下课、九月二十三号下午第三节下课、二十九号午休、十月十一号上午第三节下课,五楼卫生间。”
什么乱七八糟的?
黎明亮被他说得莫名其妙,正想问问他在搞什么,就见薄晋嗤笑一声:“偷窥沈行云上厕所偷窥得爽吗?”
黎明亮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他、他怎么会知道?!
黎明亮紧攥着扶手,强撑着不肯服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哦,”薄晋微笑,“你猜我想要这几天走廊的监控,老师会不会给我看?”
黎明亮腿一软,彻底崩溃。
以薄晋在学校的地位,别说他想要这几天的监控,他就是想要全年的,老师都会乐颠颠地捧给他。
要是沈行云知道了自己的所做作为……
黎明亮猛地打了个寒颤。
薄晋看着他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的模样,嗤了一声,扔下一句:“以后离谢阮远点。”便径直下了楼。
黎明亮呆呆地站在楼梯间,直到薄晋的背影消失不见,提起的那股劲才猛然散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一门考的是数学,卷子发下来后,谢阮没急着做题,而是先把所有题目都浏览了一遍。
越看他的眼睛就越亮,好多题不但眼熟,薄晋还给他讲过。
薄晋在学习上对他向来很严格,但凡做错的题,都会找同一类型的题让他反复练,直到他真正吃透了为止。
之前谢阮还做得有点不耐烦,但看到这张卷子后他就悟了,学神永远是学神!
谢阮信心大增,仅有的那点儿紧张也不见了。从笔袋里拿出准备好的水性笔,沉下心开始答题。
谢阮没在后面的大题上浪费时间,那些题太难,他又刚开始学习没多久,根本做不出来。只挑着相对简单的第一问做了,剩下的直接放弃。
饶是如此,他的时间也很紧迫,将将答完所有题,还没来得及检查,结束铃就响了。
谢阮回忆了一下,会的他全都写了,不会的也都蒙上去了,总体来说没什么遗憾的。
看着老师将卷子收上去,谢阮心里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尽最大努力了,至于能考多少分就看老天了。
谢阮收拾好书包,一边往外走一边掏手机,他怕宋星河给他发消息。
结果没看到宋星河的消息,反而看到了薄晋的。
薄晋说他提前交卷了,已经帮他打好饭了,让他考完后直接去食堂窗边的第二张桌子找他。
有一说一,薄晋平常虽然狗了点,但关键时刻是真的讲义气。
谢阮翘起唇角,给他回了一个“马上来”,捂着书包直奔食堂而去。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两人一起吃过不少次饭。薄晋也基本摸清了谢阮的喜好,打的菜都是他爱吃的,没有一道踩雷的。
谢阮吃得心满意足,对薄晋态度都比平常好了不少。
吃完后,两人将餐盘送到回收处,正准备离开食堂,就碰到了端着餐盘到处找位置的黎明亮。
看到两人,黎明亮登时脸色大变,仿佛遇到了天敌的动物,蹭的一下跑远了,连盘子里的汤汁洒出来了都顾不上。
“哎,薄晋,”谢阮单手搭着薄晋的肩膀,用下巴点了点黎明亮的方向,“你认识他吗?”
薄晋说:“不认识。”
“我就知道你不认识,”谢阮仰起脸,冲他得意一笑,“我跟你讲,他是十一班的,原来和我是同班同学。”
“嗯。”薄晋给他把书包带往上拉了拉,免得滑下去。
“上次因为嘴贱被我揍了一顿,”谢阮眯着眼睛,语气里禁不住带了点炫耀,“刚你看到没?他现在见到我就吓得躲着走。”
薄晋莞尔,附和道:“看到了。”
有人捧场,谢阮说得越发起劲了:“你别看我现在改当好学生了,当年在咱学校也算是一号人物。”
他用力拍了拍薄晋的肩膀:“所以以后要是谁欺负你了,不用害怕,直接来找我,我保管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像薄晋这种特别受老师喜欢的优等生,被校园暴力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在没弄清他自杀的原因之前,他必须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薄晋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谢阮眉毛一竖:“怎么,你不相信我?”
“哪儿呢,”薄晋垂眸,看着他神采飞扬的小脸,缓缓道,“我等你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