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 我身为一个人类,到底是陆地生物, 想要制服一个从小到大在海洋里长大的海豚,还是有些困难的。
记忆里我骑了好几次都没骑上去。
最后只能死死抱着它,整个人都扒在上面,恨不得把两条腿缠成麻花, 紧紧的攀附在它身上。
海豚大概是被我折腾累了, 最后也没力气逃跑了。
它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抗争, 我满意的拍拍它的背, “乖,就骑一会儿,让我们向着海底两万里,出发!”
这一晚上睡的倒是挺不错,
可总觉得快要睡够的时候, 海豚又跑了。
也许是天快要亮了吧,可是我房间里的窗帘很厚,也感觉不到,我听到什么在走动的声音, 我抬腿又压空了。
我的海豚呢?
平时在宿舍里只要稍微把腿伸出去, 我的脚丫子就会离开床面,于是我会迅速缩回来,也不会去想着找什么海豚, 反正骑不开。
可这是我的大床, 季总亲自挑的, 于是我的脚伸啊伸,还是找不到我的海豚。
我摸索了一会儿,迎面扑来一阵风,随后有人钻进被窝里。
感觉他身上凉凉的,带着一股子冰凉露水的气息。
我突然想到当初我生病时抱着我的季总。
那次也不算是生病,当时我已经很大了,我爸都有些抱不动我,是季总单手抱着我往医院跑。
当时我是食物中毒,大夏天的,不知道偷吃了什么东西搞得上吐下泻的。
记得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到他俩担心的像是皇后娘娘身边跟着的老嬷嬷……然后我就笑了。
我只是没控制好表情而已。
于是我爸爸在后面尖叫着喊季总,“老公!儿子傻了!我不想活了,我们的儿子……”
季总摸摸我的头,随后又牵起我爸,大步沉稳的进了医院大厅,他说,“走,给你俩一起看病。”
时间太久远了,可到现在一想起来还是想笑,跟在那两个男人身边,什么时候都是满满的安全感。
我觉得我像爸爸一样,也有满心的爱意,又像年轻的季总,这么多年都憋着没表达过。
所以我最后会把自己的温柔都给谁呢。
我在保留什么吗,我想总会遇到一个像我爸爸一样的人,让向来冷漠的季总都为之动容。
我有些热,想把被子蹬开。
那人身上凉飕飕的,凑近了还挺舒服,他把我圈在怀里说,“太热了,我开一会空调,你不要蹬被子,会感冒的。”
我说:“……”
他凑近我道:“什么”
我:“爹……爹你辛苦了。
他沉默了。
我想,难道不是季总,是我爸爸?于是我又试探着喊,“爸爸”
一身冰凉气息的男人还是沉默。
“爸爸?爹?”
对方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应了,“诶。”
我听着有点像季总,“爹?是你吗?”
“你还是喊爸爸吧……”他无奈。
“爸爸。”
“乖,好好睡觉别摸我,是的,不要乱摸,听话。”
可是听起来又不像是季总的声音,好像年轻了许多,但莫名有安全感。
人一旦陷入模糊意识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觉得很多玄幻的事情可以成真。
我就觉得这东西是我的海豚化成了人形,它在我耳边说,“承承,把手放回去,这个……不可以握住!”
我说,“你吵死了。”
海豚终于闭嘴,我安稳睡去。
顾遥这家伙真是个怪胎,睡的晚醒的早就算了,一大早的瞧着比我还有精神,也是奇怪。
我醒的时候顾遥正从卫生间里出来,已经换上了昨天他自己的衣服。
只是顾遥想冲我打个招呼的时候,先张嘴打了个哈欠。
看来他也不是真的有精神。
我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坐起来,问他,“你是没睡醒吗?要不然再睡一会儿?”
他摇摇头说,“不了,你要吃早餐吗?我去给你做,你家好像没有保姆。”
确实没有保姆,“你会做饭?”
顾遥:“会一些简单的,介意我用一下厨房吗?”
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怎么觉得自己往家带了个保姆呢,“那、那你看着做吧。”
顾遥点点头下楼去了。
我一进卫生间,竟然看到两个洗好的内裤,还没干。
下意识的以为有一个是我的,可是我的昨天都烘干了。
再说了,这吹风机内裤不是他的吗?还有这个纯色的,也是他的。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遥现在穿的什么啊?里面什么都没穿吗?
靠,顾遥真的好变态啊。
我洗漱完下楼的时候,看到顾遥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一时间不能直视他这个人。
而且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可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他什么都没穿,就忍不住去看他的校服裤子。
这要是被校长知道,我觉得能把他抓起来蹲个几天。
算了,我跑回楼上把那两件小物件儿扔进了烘干机里。
顾遥这人可真不讲究,长的倒是怪精致的,可惜了,脑子里有点泡。
我们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虽然季总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讲话,但是我爸的嘴是时刻不停歇的,所以就算季总想立规矩也立不起来。
我爸爸总是边吃边说,还吃的特别快,于是每次他都要被季总训一顿。
季总会嘱咐他细嚼慢咽。
前两年的时候季总甚至规定我爸吃面食的时候,每一口要至少嚼够十五下,咱也不知道谁更变态一点。
顾遥可能就有些像我爸爸,吃饭的时候总觉得他背后摇着一条大尾巴,跃跃欲试的想要讲很多话。
家里有现成的小咸菜,是我爷爷奶奶送来的,顾遥装了一小碗,但他嘱咐我少吃一点儿,他还温了牛奶,又做了两个三明治,馅儿挺多的,我家冰箱摸的比我都熟了吧。
顾遥又给我往盘子里放了两片小番茄。
他几乎每三秒就要看我一眼。
于是我停下筷子问他,“你想说什么?”
顾遥支支吾吾的问,“季承,你平时都和谁睡觉啊?”
“我自己啊。”海豚就算了吧。
“那你会和你爸爸睡吗?”
我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没有。
倒是和季总睡过,那段时间他总出差,我爸又忙着酒吧开业,他俩不想让我去酒吧待着,就让季总出差的时候把我带出去。
但在顾遥的眼里,我爸爸和季总是没有区别的,于是我点点头说,“睡过啊。”
他脸色有些凝重,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把措辞整理了半天最后问我,“那你知道自己睡觉很不老实吗?”
“……”其实在学校宿舍还好,“还行吧,我觉得……”
“那、那你现在大了,不能再和你爸爸睡了,就……很奇怪你知道吧?”顾遥的话非常无厘头,真的。
我尝了一口三明治,他把外皮弄的挺酥脆的,比季总做的还好吃一点,“可是我觉得你更奇怪,我只是小时候和我爸睡过,现在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和他睡。”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现在还……”顾遥很夸张的拍了拍胸口,“男生嘛,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是最好的,不能太依赖爸爸……”
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就有种顾遥在和我爸争风吃醋一样。
太诡异的错觉。
但我确实很依赖我爸爸。
和依赖我妈难道有什么区别吧。
听顾遥这意思,我晚上睡觉挺不老实的,可是海豚不会说话,它也从来不会控诉我,所以……我终于明白过来了。
顾遥就是在想着法儿的提点我,说我昨天晚上虐待他了呗。
我尴尬道:“那个,那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顾遥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觉得你本人相处起来,和你表面看起来,差距有些大。”
我有些不解,能有什么差距呢。
顾遥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琢磨半天道,“外冷内热。”
“!”
我觉得我害羞了。
我仿佛被人给看穿了。
真的。
十八年来,连我爸和季总都以为我是真的冷。
我爸致力于逗我笑,但我每次想笑的时候又不好意思,都狠狠的咬着自己的舌头。
看我憋红了脸,我爸才来摸摸我的头说,“对嘛,就算不笑,会脸红也是好孩子哦。”
虽然不知道他那一套乱七八糟的评判标准是从哪里来的,但对比之下,好像顾遥对我的评价更准确一点。
可是他怎么知道我外冷内热的呢,我对他热了吗。
顾遥不在说话,安心低头吃饭。
尽管这是我家,他不说话,我更不会主动说。
吃完饭,顾遥又把我们两个人的碗筷收拾洗刷好,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在家都是季总干活的,我从来都没有干过,就连我妹妹都刷过碗,我却十指不沾阳春水。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口,“要不让我来吧?”
“你应该不会。”顾遥笃定道。
我确实不会,像顾遥这种穷人家的孩子会刷碗,可能也很正常,只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那种因为贫穷而微微流露出的自卑、束手束脚,或者无措。
他在我家来去自如,穿梭如常,季总和我爸喜欢买一些稀罕的物件,好多东西我都不会用,可是顾遥会。
大概这就是学霸的学习能力和钻研能力吧。
我倚在厨房门口,看顾遥刷碗的时候心里突然出现一种错觉,我仿佛变成了我爸,在看勤恳的季总刷碗。
再仔细想一下的话,我和顾遥的方式是不是太有点像他们俩了?
只是两个人的性格有些不同。
该死的和谐。
我竟然还堕落的觉得有些不错。
一定是被家里两个基佬给传染了。
我确定我还是直男,我到现在还在痛恨顾遥吸引了郁梦竹的目光。
当然我也可能痛恨的是因为顾遥吸引到了,而我却没有吸引到郁梦竹的目光。
总之,这证明我很在乎郁梦竹。
我们俩重新回到卧室,没有其他的原因,我们要开始写作业了。
说实话,我开始心跳加速,就有种要上擂台前的紧张一样。
我从来没见过是假期里的顾遥是怎么努力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作业,第一名写作业的速度会超越常人吗?
期待。
我拿出作业本的时候感觉自己是要上战场。
尤其是顾遥也开始从他的书包里往外拿练习题了。
我要看一看他平时做的都是哪一家的题。
结果顾遥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坏蛋是怎样炼成的”。
是的,是“坏蛋是怎样炼成的”,而不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他打开书,里面有折了角的一页。
看来是他上次看到的地方,那么厚一本书,他竟然看了有二分之三了,像我读书速度,看那么多大概得用二十天。
所以,顾遥到底是有多少时间耗费在这本书上呢?
我开始写作业了,他却没有再往外掏书的意愿,反而是只看起那本书来。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他,“顾遥,你都不写作业的吗?”
“我写完了。”
“?”
顾遥:“放假前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写完了。”
靠。
原来我早就输了?
放假前最后一节课,我因为爸爸在等我而心神不宁,一直想着去找他,所以顾遥在那个时候就赶超我了?
果然,我被他落下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家伙确实私下偷偷学习。
想要做学霸,一分一秒都不能懈怠,不然就会像我现在这样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顾遥看了一会儿就去上厕所,他的书包鼓鼓囊囊的,我实在是忍不住用手指挑开了一条缝,我想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什么,因为我怀疑顾遥故意不让我看他平时做的什么题。
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家伙跟搞代购似的,竟然装了一书包的洗面奶。
还全都是大宝的。
新包装老包装,各种味道各种功效全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