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被这句话搞得沉默了, 别人沉默是默认,王鸣盛知道搁在梁瓷这一般就是婉拒。
眼睛掀开一条缝, 阳光暖洋洋的催眠, 他提了提眉毛心里道,再拖一段日子稳定稳定吧。
所以也没像往常只要她稍微一提就应承下来马不停蹄帮她办事, 他转移话题:“电影看不看?”
听筒里传来两句叹息:“没心情,改天吧。”
王鸣盛勾唇一笑,“帮你做事就请我看电影, 不帮你做事请你看电影就没心情,是不是这样?”
“……我没那么功利,眼下对我来说最当紧的工作就是出国,我不能功亏一篑……”
“你就那么想出国?”
“我能直接出国也是老高帮忙,觍着脸向王千人要人情债, 机会来的很难得……”
他沉默两秒, 睁开眼盯着地板看了片刻, 嘴角的笑塌下来,面色不明:“你刚才说什么?”
“……高永房帮忙送我出去的,关于这事我不想隐瞒什么, 你消息那么灵通,‘耳聪目明’的, 总有一天会有人说给你, 与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如我告诉你的好。”
他冷笑了下,表情变换只在一瞬间, “什么时候?”
梁瓷已经听出他语气的变化,垂下头默了一阵儿低低开口:“我们关系不冷不热那几天……回家后我就答应了。”
“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前脚刚跟我闹了矛盾后脚就去受了前夫恩惠?”
“……”
“说话!”
尽管通过手机交谈他发火这一刻也把她吓到,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缩起脖子,悄悄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辩解。
漫长等待中王鸣盛牙槽越咬越紧,眼神变得犀利而幽深,“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要出国?”
他刚才问了一句现在又问了一句,两句话意思一样语气不同,前者云淡风轻少了几分认真多了几分妥协,后者很直接,带着怒气、吃味、挑衅与轻蔑,情感很丰富,就看你怎么理解。
梁瓷坐在驾驶座,车子没开火,她抬手剥开散乱的头发,撑着额头咬唇,红唇咬出深深的牙印才说:“我没有把这段关系想得那么龌龊,离婚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要,他事后做这个补偿也不过分……那么多离婚分家产的,以后再找男人是不是要把分来的东西都扔出去?”
王鸣盛:“别在这混淆概念,离婚时你不要,离婚后你们就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你说的也对。”
她好声好气道:“但是高永房名义上也是我的老师,所以他提出意见的时候我就接纳了……那时候认为跟你大概有缘无分,也就没想过顾及你的感受,你要是生气也在理,我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我——”
对话在王鸣盛挂断电话时截止,她能察觉到王鸣盛在生气,很生气,因为陈金的事他都能吃一坛子醋,那这次大概会吃一缸子醋。
她有些疲倦,握着方向盘休息了片刻,外面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最近的生活节奏太快,是否是她不懂得享受生活?
高永房的事王鸣盛最近没关注,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两句,说高永房没事了,这么一跳把事情就闹大了,沸沸扬扬惊动上级的人,派了两个组的人过来检查,撤职了一个院长,两个副校长,至于高永房借用学生劳务费的名义套现,实在是大学里的常态。
上面起了争执,有些认为行为恶劣,有些则认为经费以个人的名义给的,按理说个人其实就有支配的权利,从学校财务处划账其实就是起个监督的作用,如果这都构成牢狱之灾,那全国高校的老师都得下台,留不下几个。
这就叫法不责众。
既然已经起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在法规文件尚不健全的情况下,构不成牢狱之罪,这是陈旧的历史遗留问题。
所以,暂停高永房一切教学课程,免除所有职称、荣誉称号,收回一切经费项目,全国高校通告永不复用。
高永房努力经营二十来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这对于一个死里逃生躲过一劫的人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归宿。
高司南最近忙着张罗送他出国的事,去美国。
王鸣盛得知高永房也要去美国比得知高永房没入狱反应要大一些,侧过身看了吴大伟半晌,垂下眼眸沉默。
吴大伟笑问:“高永房走了也好,现在国内名声臭,估计成了所有大学里的反面教材。”
王鸣盛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把领带随便扯下来,带着几分不耐烦,谁这个时候触到霉头准得挨骂。
吴大伟试探他:“盛哥你这是怎么了?要是不开心你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啊,你也别为了那个姓梁的女人不开心,你要是喜欢那样的不得一抓一大把。”
王鸣盛一句话没说,甩手走人。
许久未见高司南,以前三五不时出来酌两杯,现在相互都看不顺眼,为个女人。
酒吧光线昏暗,摇头灯晃眼,舞池正是人最多最热闹时刻。
王鸣盛刚喝两杯,才润了润嗓子没尽兴,放下酒杯时就瞧见高司南,这人是奔着他来的,由不得他瞧不见。
高永房刚逃过劫难,当儿子的意气风发,比以往气色虽差,但也透着精神。
他点了两杯酒,等王鸣盛这边空出位置直接端酒杯近前,高脚椅上一坐,递过来一杯酒。
王鸣盛垂头看了看,威士忌上面飘了一层红,看样子是红酒,加着碎冰块,色泽鲜艳夺目。
王鸣盛只低头摸了摸杯沿儿:“我不喝加冰的酒。”
高司南说:“你这品味还如当初一样不上档次,我劝你多少回,得尝试一下新鲜东西,酒吧喝酒不加冰就像炒菜不放肉,没有灵魂。”
他低头笑笑:“不仅不加冰,过两年准备把烟酒也借掉,好好养精气。”
高司南果然上套,盯着他的脸看许久:“这是什么道理?”
“只要我努力,上天还是眷顾的。”他拍了拍高司南,意味深长地笑。
高司南听了这句脸上那丝浅淡的笑容立马消散,僵硬着唇角看他半天,不知道作何反应。
王鸣盛又说:“你只要准备好给晚辈的红包便可。”
高司南转了转酒杯一饮而尽,扭头看着王鸣盛道:“我也准备去美国,向公司打了调度申请。原本以为梁瓷不会接受我爸的安排,没想到她给的答案出人意料,这下好了,我们一家子还可以隔三差五聚个餐。她一直都听我爸的话,三言两语就答应了,谁知道有没有旧情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只要我爸回头,当初也没你什么事。”
王鸣盛先是皱眉,听到最后舒展开,知道高司南没什么好心思,起码方面不想着道儿,“我知道出国的事你爸帮忙了,当时梁瓷还同我商量来着,我能说什么,小姑娘上进是好事,只能委屈我两国跑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昨天我还寻思要不要这两日找老高吃饭答谢。”
高司南好笑地看着他,王鸣盛垂头抿了口酒,眉头这才皱起:“想着老高大病初愈,从前又是要脸面的人,大概不想见人也不适合见人。”
说到此处又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有些神秘:“心里惦记着的人是自己小妈,去美国又想三个人聚一聚,你是怎么做到处之泰然的?”
王鸣盛嘴角上扬,手背往他胸膛掸了一下,“别想了,天下好姑娘多的是,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高司南拂开他,面无表情说:“好的你先留给自个儿吧,以后跨着国,跑的再勤也不是天天在眼前。她跟别人朝夕相处,见识学历一样,相互也有话题。你去大学里瞅一瞅,双职工的占多大比例。”
他内心本就不安,这么两句撺掇正中介意之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高总,什么时候格局这么小了,就知道拿女人来拈酸吃醋,还是我的女人。”
高司南没再继续说,两人默了默喝了两杯酒,各怀心思且心思沉重,半晌,高司南去结账,把王鸣盛的酒水也付了,临走挺住脚:“姓刘的如今跟你还有没有关系?”
王鸣盛毫不犹豫:“没关系。”
“那我整人你别插手。”
“跟我无关的事我从不插手。”
高司南忽而一笑:“听说你现在转型想做酒店生意?”
王鸣盛没说话,掀开眼皮子看他。
高司南谆谆教诲:“以后有什么不懂得来问我,等我去了美国你想问也问不着了,前几年我让你多看管理方面的书籍你总是不放心上,现在临时抱佛脚用处也不大吧?”
王鸣盛轻轻眨了两下眼,语气不轻不重地道:“我成不了你这样的人才,却请得起你这样的人才。管理上不如你,驭人之道上我只能多钻研了。”
高司南冷哼了声,拾起外套出门,说什么驭人之道,话还是不要讲太满才好。
王鸣盛本是独自一人出来休闲娱乐的,没想到跟高司南这么有缘分,好好的兴致被打搅,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多待。
梁瓷这厢烦闷了一下午觉得小腹胀痛,一瞧果然是亲戚来访,也难怪这两天别说腰,就连手腕都是酸的。
她回到大院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睡衣就睡了,这么一睡就是一下午连着一晚上,睡梦中被痛醒,起来坐了会儿。
李容曼不见回来,找水喝发现暖壶里空荡荡只有几滴水,梁瓷深吸了口气下楼烧水,走到楼梯口就觉得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