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桐虽然喝迷糊了,但路还是能走的。
虽然走得是歪歪扭扭。
谢初引还是顺利带她上了车。
一路上,她心情都很好,头靠着车窗,嘴角总是抑制不住的往上扬,看外面一盏盏路灯飞速从眼前划过,那些五彩斑斓的灯光都像是照在了心上,虽然脑袋晕乎着,其实人可清醒了,比如他发的那两条微信,现在都还清晰的储存在记忆里,一闭上眼,立马就出现,连他纯黑色的头像,都变得温柔起来。
谢初引平稳的驾驶着车,随时侧头注意着她的动向,一起喝酒的这几次,她喝醉了其实都很乖,不吵不闹的,回去就睡觉。
不大的车内空间,两个人都带着微笑。
乔新桐心里疯狂打着算盘,从夏霖辰那出来,她就准备找个时机告白,不然...趁着有酒,壮个怂人胆,现在就找个机会告白?反正择日不如撞日!
乔新桐颤巍巍直起身子,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捂着嘴,然后侧过头,眼泪汪汪的看向驾驶座上的人,“我想吐...”
眼睛本来就大,眼泪一润着,简直我见犹怜。
谢初引心尖一抖,赶紧找了个路边停车位停车。
长臂一伸在车里找了包抽纸,拿了瓶水,下了车去副驾驶那儿扶她下来,原本还有些精神的人瞬间软了身子,腿都站不直,直往地下坐。
谢初引手从她腋下穿过,把她架着,往树边挪,因为姿势问题,他嘴就在她耳边:“吐得出来么?要不要催吐?”
不该让她喝这么多的,多受罪。
从乔新桐家出来,两人就没说过话,一直安静的在车上各自想着自己的事。长时间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哑,在她耳边说话像把低音炮安在了音响上,震得她全身发麻。
他说什么?吐?催吐?把手指头往舌根底下压、张着嘴在他面前把晚餐吃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的那种“吐”么?
怎么可能?
乔新桐林黛玉上身,弱弱的摇了摇头,用特别小可怜的声音说:“可能是刚在车上,开着空调有点热,所以有些反胃,现在出来冷风一吹,好多了。”
“那...还能上车么?”谢初引转头看了眼车,又转回来看了眼她,虚弱的不行。
“可能...不行..我怕一会儿又想吐,我想走回去。”腿又闪了闪,一副走不回去的样子。
谢初引看她这柔弱样,像只小奶猫似的,可怜巴巴。
今天下午C市难得的出了点小太阳,冬日的阳光不像夏季那样让人难以接受,温温柔柔的撒在人身上特别舒服。
想着谢初引开车,车上有空调,下车就是家,暖气也备得足,乔新桐就只穿了件短款的薄羊绒大衣。
谢初引也没穿羽绒服,穿得黑色长款大衣,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把大衣脱下来重着她身上的短款大衣给她穿上,袖子太长,又往上卷了几圈。
他身高一米八五,乔新桐才一米六出头,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长款变成超长款,像是偷了大人一样。
乔新桐虽然喝得迷迷糊糊,但还是知道他这样会感冒,白天虽有太阳,现在可已经是晚上了,他大衣一脱,一定会生病的!
“热...”故意这么喊着,然后把他外套往下扯。
“别动!”低音炮又在耳边震了一下,罕见的带了些严肃。
乔新桐被震的不敢动了。
谢初引长腿往前迈了一步,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握着她手,把她背了起来。
他肩膀宽,趴着特别有安全感,刚刚握着她的手还没有放,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轻轻握着她的。
乔新桐脸是真的热了起来,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左侧,多余的担心着脑袋放下去会不会太重了累着他。
底下的人已经迈着步子慢慢往前走了。
她平时总是闹着吃吃吃,倒是不重,谢初引背着她,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背上的人乖乖卧着,有种踏实的稳定感。
C市是个不夜城,停车的位置往前走,便是一条小吃街,穿过小吃街再走两条街,就是他们小区的。所以乔新桐选择在这个地点闹着说想吐。
小吃街很是热闹,卖锅巴土豆的、卖烧烤的、炒河粉的、麻辣烫的。
烧烤摊前有顾客在选菜,烤烧烤的大妈一边抬起手臂擦汗,一边给菜上调料。炒河粉的大叔颠着勺,面前时不时蹿起一簇火花。
人间烟火的最好诠释。谢初引一直以为,这些与他无关,选择厨师这个职业,一方面与谢豪有些关系,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想做一份挨着些烟火气息的工作,看着顾客一家人,或是一群朋友,因为他做出得美好食物,或赞美或微笑,他会在那一瞬间觉得“人间烟火”这四个字和他还稍微有些联系。
可这一刻背着背上的人,他竟有一种不是稍微有些联系,而是正处于这人间烟火之中的感觉。
看见有人过来,店家都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往这边看,期待在这寒冷冬夜里能多笔生意。
见是两个面容姣好的小年轻背着路过,又好奇的踮脚看。
“有想吃的么?”她脑袋就在他颈边,近到能清晰的听到她的呼吸声。
“没有。”柔弱奶猫声音奶奶的开口。
他心里一软,轻轻把她往上托了托。
走出小吃街,人就少了很多,周围都变得安静下来,暖黄色的灯光撒在两人身上,像铺了一层淡黄色的薄纱,地上刻画出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斜斜长长。
“谢初引。”她忽然开口,软软的、低低的。
往常总是精力充沛的元气少女,现在的样子,让谢初引的心都化了,像是变成了棉花糖,又软又蓬松。
“嗯?”他声音也很小很低的应。
“你今天做得红酒,比我们上次圣诞节那天好喝。”
“我加了肉桂和冰糖。”
“怪不得那么甜。”像她现在的心情一样。“你喝了一次,就知道怎么做啦?这么棒。”
谢初引没说话,只低低笑了一声,他觉得,她也很甜,“嗯,很简单的。”
“那你下次教我做!”
“我给你做,但是不可以喝多。”
“好。”顿了顿,她又叫他名字,“谢初引。”
“嗯?”依旧是低低的应。
“你特别好。”她看着他侧脸,暖色灯光下能看到他脸颊皮肤上薄薄细细的绒毛,他皮肤白,还能看见太阳穴下透出的青色的血管,太阳穴前的眉毛一根根的,很黑很粗,想伸手去碰一碰。
乔新桐这样想着,伸出了手,食指微勾,轻轻划了划他的脸颊。
手放在外面有些时间了,指尖有些凉,几乎是触碰的那一瞬间,他顿了顿步子。
“我哪里好?”他明明,就很糟糕。那样糟糕的家庭,不像夏霖辰会左右逢源,不像她总是元气满满,他不像是...和他们一个世界的人。
直着脖子有些累,乔新桐将脖子放松下来,完全把脑袋懒懒靠在他左肩上,唔,肩宽果然很踏实。
原本扶着他肩膀的两只手往前伸了伸,在他眼前掰着手指数:“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误会我了,后面我去玉宴采访,你对我可好了,给我倒茶,给我讲了好多玉宴的发展故事,还让我进厨房拍照。”她食指伸出来,这是第一件事。
也不等他开口,她便继续说:“后来我们去采编,发的稿子被骂了,你还写长文帮我说明情况,嘿嘿。”
喝迷糊了的人在他耳边笑得憨憨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她下午煮的黑糖奶茶,暖乎乎、甜滋滋的从耳朵流进了心里,谢初引的心中也一片甜蜜。
在她心里,他做的那些不足挂齿的小事,都被她一一记了下来,然后再告诉他,他有多好。
盛着满心甜蜜的人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只是这次,步子更慢了些,想这样与她多待一会儿。
“明明就不是话多的人,却愿意帮我写那么长——”乔新桐上半身往后仰,两手直直张开,给他显示他当时写的那段话,在她心里有多长。
谢初引左嘴角酒窝深深,这个傻瓜,怕她倒下去,又提醒她:“趴好。”
“哦。”她听话的把手放好,继续趴在他背上。
“还有去等引,那次明明是我的错,我不该知道情况,还把你叫去。可你没怪我,还怕我怕黑等着我。”喝了甜红酒的人变成了小话痨。
“不是你的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我那天还吼你了,对不起。”
你看他多好!明明自己情绪就不好,明明就是她有问题,他居然还跟她道歉。小话痨把脑袋凑得离他脖子更新,亲昵的在他颈边蹭了蹭,这样的人,居然还说一直说自己不好。
原本想起谢豪和以前那些糟糕经历,心里有些冷的人瞬间又被融化了,她喝了酒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后是让她喝还是不喝呢?
玉宴后厨里,几位厨师都有养猫的,以前他不理解,猫又不像狗一样,那么通人性,而且猫会脱毛,随时房间里都有毛在飘,出门还需要用粘毛器把浑身衣服粘一边,这么麻烦的小东西,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养呢。
现在他明白了,猫是多么可爱的小东西,过几天休假,要不要去逛逛宠物市场,选只小奶猫回来喂着呢?
像这样,会撒娇、萌萌的小奶猫。
“还有救人那次!”背上的小奶猫撒完娇又开始叫唤:“你知道乔新杨为什么开始叫你哥了么?”
谢初引不知道,他之前也并不感兴趣,不过...乔新杨是她弟弟,那现在就开始感兴趣了。
“为什么?”他问。
“因为你在他心里是英雄!就是去吃烤肉,你救小孩子那次,在我心里也是英雄!”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不是他自己想的那样,那么糟糕,她想让他明白她的善意,并被她的善意所温暖。
当然,不仅仅只是善意,还有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