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瑭利器在手, 钢圈那略尖锐的一头,只要下狠力气, 人类脖颈动脉处脆弱的皮肤……
可不就是“吹弹可破”?
唐师长已经浑身大汗双股战战, “女侠,好汉, 姑奶奶, 咱们有话把家伙放下再说好不好呀?”
他不敢太大声, 气喘吁吁地说着软话,要是能动, 他能直接出溜到地上跟苏瑭跪下。
苏瑭又朝杨逸抖了抖眉毛。
- 这种孬货, 你也心甘情愿地为他当狗?
对方面不改色,团在胳膊下面的军帽都没动一下, 只盯着她。
- 各为其主, 你不懂。
苏瑭收到对方眼神里跟之前那山匪头子异曲同工的调调, 大为火光, 姐姐我看起来就那么像间谍?
杨逸这才耸耸肩。
- 难道你不是?
摸清楚了唐师长那点好色的小脾性, 故意弄了个女学生吊在逃难百姓的最后,难道不是为了把人勾引过来, 然后让埋伏在这里的她有机可乘?
苏瑭无声叹气。
- 这可真是误会。
唐师长不知道这两个人在那里无声无息地眉来眼去中就已经聊上了, 心里很苦,他裤门儿还敞着呢。
不知道哪儿来的风, 吹得他浑身冰寒,如坠冰火两重天。
杨逸这时忽然动了。
他眼神仍旧牢牢锁定苏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摸向腰侧, 那里是暗棕色的牛皮槍套。
唐师长眼睛瞬间瞪大。
同时一个劲儿摇头,别啊,不要刺激到女侠!艾玛,脖子好痛,要被扎穿了!
苏瑭眼睫毛微颤,瞳仁紧缩,浑身肌肉绷紧,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她会直接大喊,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把外面的人招进来。
这个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那总是藏在帽檐下面暗光内敛的眼神出卖了他的野心,也许杨逸巴不得白斩鸡男死在她手上也说不定。
在上司被俘随时可能身首异处的时候摸槍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这个动作说明他对唐师长的安危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
想取而代之?
顺便趁现在带着整个师一万多人在外,前面又有凤凰寨匪众和东洋人在血拼,从中捞出自己的平步青云梯?
那样的话,姓唐的在他面前就不是一个人质,而是个障碍。
对方摸到腰侧的手又顿住了。
苏瑭看到他的嘴角无声牵起。
刚刚那个动作显然是个试探,双方都在第一时间看穿了彼此心里的筹谋。
“我们可以合作。”
这次是她先动作,直接开口打破了沉默,不模仿某些动静的嗓音即便刻意压低了音量也是穿透力十足,沁人心脾。
“没有我,你成不了事。”
前面一句还是商量,后面这句就十分嚣张了。
“我要的,你不会感兴趣,你要的,我也瞧不上。”
苏瑭说着话锋再转。
三句话,先抛出解决方案——合作;再陈述必要性——你没我不行;最后划下道道——咱们各取所需互不矛盾。
姓唐的听得满眼疑惑,什么意思?这是在跟他说话吗?
对面的杨逸却听懂了。
帽檐再抬了抬,眼中精光迸射,“怎么说?”
这个问句主要是针对第二点。
没有针对这个的合理解释,前后两句都是伪命题。
他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却是深沉的,磁性的,年纪轻轻却历经沧桑似的。
苏瑭箍在白斩鸡男脖子上的另一只手轻轻动了动,唐师长看不见,那是朝对面勾了勾小指。
杨逸只顿了一秒。
随即举步,手也离开了槍套,看起来诚意十足并且心有成竹毫无所惧。
他走到二人面前。
视线没有在自己上峰脸上停留哪怕一瞬,目光始终跟苏瑭的纠缠在一起。
苏瑭再勾了勾手指。
杨逸这次顿也没顿,因为身高差距在那儿,他微微弯腰,侧着脸将耳朵凑到女人唇边。
“因为,我会易容。”
苏瑭轻轻吐气,后面四个字说得很慢,同时手上用力。
虽然现在还无法完全确定唐师长是不是草,但苏瑭已经在心里把他踹得老远。
如果是,那么就让她主动结束这场天理不容的罪孽吧!
钢圈尖锐的那头瞬间刺破皮肤直抵相邻的动脉。
能用眼神无声交流的人第一次合作也出奇的默契,也不管苏瑭那句毫无根据没头没脑的话是真是假,杨逸已经迅速伸手。
大掌在动脉被穿破的刹那捂上了唐师长的嘴。
泄漏的丝丝痛吟听起来像是男人办事儿时的喘息,外头毫无所觉。
片刻之后……
二人同时松手后腿。
苏瑭退开的时候还顺势扭了一下白斩鸡男的头,钢圈拔开的刹那,心脏就像是水泵,血水迸溅而出。
因为她拨开唐师长头的动作,鲜血在旁边墙壁上喷出一撇血线,半滴都没溅到身上。
杨逸接着扫尾,托着上峰的上身迅速放倒在地。
苏瑭已经抓来旁边的原屋主用来扫洒的抹布按在了唐师长颈侧,以防血水晕开淌到衣服上去。
下一瞬,头顶罩下黑影。
是唐师长的军帽,本来一直被杨逸团在胳膊下面,此时却扣在了苏瑭头上。
做完这个动作,杨逸动作麻利地开始扒昔日上司的衣服。
唐师长喉咙里咕噜咕噜,身子因为极速大量失血,痉挛数下之后彻底咽了气。
白斩鸡很快就名副其实。
苏瑭嫌弃地撇撇嘴,眼皮底下就被递过来扒下来的军官制服,腰带、靴子、武器,一应俱全。
杨逸挑着细长眼尾。
“别让我失望。”
说完松手。
苏瑭立即接住站起来,也不尝试找掩蔽了,直接在男人面前开始换衣服。
杨逸也不闪不避。
狭长凤目平静无波,就这么看着那身平平无奇的农妇衣裤迅速剥离。
像是水煮的土鸡蛋。
那层难看的土色硬壳被敲碎,一点点剥开,露出了底下白皙滑腻的完整蛋白,在斑驳天光下泛着玉质流光,又冒着微微热气。
苏瑭还穿着最开始从春兰苑找出来的大红色肚兜。
这个有点麻烦。
想了想,把肚兜摘下来,又把白斩鸡男腰带上的匕·首取过来,将刚刚脱下的布衣划烂成条。
动作麻利地把布条缠上身。
本来的动如脱兔就立即安静如鸡,就是跟在心口压着块大石头似的,憋得慌。
毕竟白斩鸡男一副单薄身子,要是突然有了胸肌,那就离谱了。
其余倒是不怕。
他本来就瘦矮,声音尖细,喉结也不明显,苏瑭扮起来毫无压力。
将那身军装穿上身,腰带一扎,马靴一蹬,加上那张漂亮的脸,可叫一个英姿飒爽。
杨逸却仍旧冷冷地看着她。
尤其是那头如瀑青丝。
苏瑭嘴角一翘,把头发绑了盘成髻固定在头顶,军帽一扣。
杨逸挑眉,就这样?
“当然不,瞧好了。” 她丢给对方一个妩媚的笑,转过身去,手在脸上随意动作了几下。
再转身时,昂扬九尺男儿那坚不可摧的表情破裂了。
“你……”
杨逸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完全是见了鬼的表情。
苏瑭顶着地上死鬼那张小白脸,用他的声音,笑出了满口牙,“杨副官,如何?”
她这“捏脸”技能,可比什么易容术高级多了。
“怕了?”
苏瑭又恢复了自己的声音,顶着那张脸走到男人面前,笑得诡异,忽地抓起他的手猛按在自己心口。
“放心,不是诈尸。”
下巴朝旁边一滩尸体挑了挑,又按了按他的手。
示意尸在那里,我是活人。
热乎的,虽然勒得紧了点儿,但,发面馒头还是有的。
杨逸这才放松下来,“障眼法?”
他伸手要去摸她军帽下面脖后根的发茬,明明只是把长发盘起之后遮住而已,怎么做到看起来有短发发茬的?
虽然如今华国不少西洋过来的所谓先进科学观念,但毕竟还没彻底走出封·建社会,有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传统的华人还是宁可信其有。
“就当是吧。”
苏瑭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后退一步,神秘兮兮地朝他眨眼。
但现在是白斩鸡男的脸,那俏皮模样看起来有点瘆人。
此时此刻想要顺利脱身并且将任务拉上正轨,暴露一点特殊能力是必须的,也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对杨逸这种有野心有头脑的男人,也是一种变相的震慑作用。
如果没有她,杨逸把唐师长的死推给两个女人毕竟还是牵强,之后能不能有足够的威信收拢城门外那一万多号兵是个大大的问号。
所以苏瑭说必须跟她合作。
现在她可以冒充唐师长,之后再想办法让她慢慢金蝉脱壳、杨逸悄悄收拢军权也就容易了许多。
杨逸是个心有城府干大事的,对方不愿说,硬逼也没意思,眼下被绑在了同一条船上,能共同进退就行。
他转身找了木灰把墙上的血迹草草遮掩一下,又从屋角找了个麻袋把尸体连着染血的抹布一起塞进去藏在木柴堆里。
完事站直,沉默走到昏迷的沈瑾冰前面蹲下。
苏瑭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
嘴里还在时不时制造一点噪音迷惑外面的小兵。
就见杨逸拨开那女人凌乱的刘海,用已经摘掉的弄脏了的手套帮她擦了擦脸。
片刻后薄唇微张。
“仇,帮你报了。”
苏瑭听得一惊,男人那话是对着昏迷的沈瑾冰说的!
“你早就认出她来了?”
杨逸偏头看了她一眼,喉结滑动,最终摇头,“刚确定。”
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亲戚,这个舅父家的表妹也有几年没见了。
从前两个大辫子穿着花布袄总是在跟前转悠的小丫头,没想到剪了头发进了新式学堂。
刚刚她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瞪眼痉挛的时候他才大概觉得有些眼熟。
苏瑭挑眉,眼里都是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都不是什么好人,凑到一起还不错,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