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義浑身痞气, 跟比自己大了几分钟的亲哥叫板。
孙正却看也不看他。
“你到底是谁。”
话像问句又不像是问句,双目危险地盯着苏瑭, 腮帮子咬肌轮廓分明。
误会双胞胎弟弟干坏事这乌龙确实尴尬, 但此时他完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居多。
缩在床尾那女人,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
本以为只是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过客, 却没想一天之内连见两次, 还次次都那么诡异, 次次都那么香艳。
这回他必须要一个解释。
白天躲在勾栏院里衣不蔽体勾引他的女人,怎么转眼到了晚上, 就从他自家后院儿里冒了出来。
还摇身一变!
孙正眯眼将人从头发丝儿看到脚趾头, 摇身一变成了个像模像样的女学生了!
那看人的表情跟之前孙義打量人如出一辙。
都是猛兽在自己圈定的地盘儿逡巡视察似的。
苏瑭这会儿是缩着身子,裙摆破的地方被她捏着呢, 看不到腿上被某人捏出来的指印。
她表情也很值得玩味。
反正是一看到孙正就两眼放光, 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能闪出星星来。
原本因为脚踝的伤满脸痛楚的神色也没了, 带着些小鹿乱撞的紧张、有一点儿见到梦中情人的羞涩、又有此情此景太过尴尬的遗憾。
反正精彩得能让说书人现场说一出大戏来。
孙義瞧了那表情, 心头之前的猜测算是坐实了, 这妞儿就是奔着他大哥来的。
而大哥那句话,似乎也认识?
哟呵, 这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孙正, 瞧好了,这是你弟媳妇儿!” 孙義偏见不得郎情妾意。
“弟媳……” 孙正这才看向不省心的弟弟, 眉心直跳,“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要是不来捣乱,一会儿就是了!”
那话说得真是不要脸。
后面跟着的一干小弟都不好意思了, 虽然一个个想要看八卦,但两位当家的哪个都不好惹,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
偷偷摸摸地蹭着墙角消失在阴影里。
那被红灯笼照出光影的各处,都有一双双尖溜溜的耳朵在骚动。
苏瑭对男人的不要脸却毫无反应,拿他当空气似的。
“你真的是孙大当家?”
她直愣愣望着孙正,脸上羞怯又兴奋,跃跃欲试地要爬起来奔向孙正似的,碍于脚踝的伤,只能隔空抛洒桃心。
孙正一愣。
什么意思?之前在春兰苑不就知道他是谁?这是在演哪出?
苏瑭那是练就了炉火纯青的演技以及雷打不穿的脸皮,说起瞎话来比真金白银还真。
“你见到我姐姐了么?她混进春兰苑,就是想要亲自见你一面!”
孙正:“……”
苏瑭看着他眉峰都快抖平了的模样忽地露齿一笑,将男人所有质疑不满碾压而过,“咱们真有缘,都是双生子呢。”
就你可以双胞胎?哈。
果然就见孙正再一愣,旁边站起来要闹事的孙義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就说怎么你见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半点不惊讶……”
孙義诧异完就挑起眉毛坏笑起来,还故意走到大哥身前拿肩膀撞了撞他,话却是朝着苏瑭说的。
“你那姐姐呢?接她上山来,咱们兄弟姐妹一起乐呵乐呵啊?”
苏瑭瞪了他一眼。
随即又用“春意盎然”的眼神儿觑着孙正,抿唇,“想起姐姐”脸上略茫然。
“县城后来乱了……”
不过随即又展颜一笑,“不过她跟春兰妈妈相熟,应该跟着一起撤出来了。”
然后三句话不离孙正。
“孙大当家,你说啊,你见到姐姐了吗?我们姐妹俩都是孙大当家的仰慕者,大当家才是乱世里的真男人!”
她说得情真意切,说到真男人几个字又有点含羞带怯。
苏瑭没亲自体会过那会儿被新学派荼毒了的一心追求思想解放追求自我的无脑女学生是什么样的。
但她琢磨,女学生对大英雄的崇拜总跟后世那些脑残追星女孩差不离。
这算是把精髓融会贯通了,信手拈来毫无障碍。
孙正听得严重地自我怀疑。
孙義听得非常想让她看看什么是真男人,他哥这厮常年禁欲,大概率举不起来,就算举得起来,那也肯定没有常常耍练着的好使。
“没有!”
孙正突兀出声,又冷又凶。
苏瑭跟孙義同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才不久还质问“你到底是谁”,现在又说没见过“姐姐”……
此地无银。
苏瑭悄悄乐得慌,孙義眯眼,心中打起了小鼓,有猫腻。
孙正之前一肚子火气现在全都被苏瑭给搞哑了。
但大概是灭火的方式不对,现在五脏六腑被肚皮包着都是乌烟瘴气,再看她那洋溢着青春朝气和满腔爱慕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会受不了要炸。
丢下两个字,踩着军靴一步一声惊雷转身扬长而去。
春兰苑里那个女人,除了衣着打扮,明明跟她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的女人气质如兰,被抓出来的时候楚楚可怜,眼神里的确隐约有些钦慕,但跟刚刚那女人毫无遮掩的直白大胆完全是两种性格。
就像他们兄弟俩,明明是同卵双生,性格气质却大相径庭。
似乎说得通。
但,孙正总觉得,这个“妹妹”看自己的时候,特别是在孙義没注意到的某些时刻,眼底总荡漾着一种挑衅。
也许是错觉,也许……
他边走边扯开扣子,觉得夏夜的风有些粘腻。
“备水!”
周围都跟着手下,立即有人准备跑去厨房要热水,却听大当家忽然又补了一句,“算了,你们去吃东西吧。”
这就是不要人伺候,你们全都滚蛋的意思。
孙正绕过回廊,走进自己的院子。
说是自己院子,其实跟弟弟的院子只隔了一道篱笆墙,山寨才修起来没几年,最开始日子不好过,房子都盖得简单。
兄弟俩又都是男人。
光棍儿,自然没那么多讲究。
此时他浑身都是从战场上下来之后焦灼的难受,心里也憋闷,又想到了从前过往,想起了曾经的弟弟。
脑壳儿疼。
于是隔壁院子里进了个女人的事情也忘了。
走进院子的时候军装已经扒掉,上身最后一件背心从手腕上甩开。
赤膊晒在月光下,汗湿的肌肉条条油亮。
孙正停在院中井前,弯腰掷下木桶,三两下手臂屈伸,冰冷井水已经淅淅沥沥被提了起来。
他动作行云流水,大掌箍紧桶沿,高高举起,迎头泼下。
板寸黑发根根坚韧,双目紧闭,喉咙里一声畅快闷吼,水花四溅。
凉水沿着下颌冲过喉结淌过胸腹,将裤腰打湿,薄薄的裤管紧贴在大腿肌肉上,的确真男人。
“真帅!”
隔着篱笆的另一边院子,苏瑭赤脚踩在回廊木地板上,勾着头手肘撑在栏杆上手掌托着腮。
对面高大挺拔的男躯在灯笼远远映照下被胧上了一层火色的柔光。
刚刚孙正“负气”而去,她就佯装着急追了出来。
旁边自然还跟着孙義。
这会儿见她人不追了,反而躲在这里偷窥,顿时满脸鄙夷,“那是你没见过爷的。”
说着一指院中,这边也有一口井,那架势、那邪笑的表情……
“没兴趣!”
苏瑭哼了一声,丢给他一记白眼,转身踮着脚尖慢慢朝房间里蹭。
脚踝还是痛的,不动的时候麻,动起来真要命。
孙義立即又追进来。
见她自觉地就坐回床上,脸上似笑非笑,“你倒是舒坦啊,不知道这是你義爷的屋?”
说着转身坐在四方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仰头饮尽。
末了还拿手背在嘴边一揩,像是在喝烈酒似的满脸豪气。
被孙正踹倒的门板还躺在屋里挺尸,他也不管,也不叫人来装回去。
苏瑭不理他,低头拿指尖碰脚踝那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你故意的吧?”
孙義聊性大发,指头叩了叩桌面,“就是为了混进来,想给孙正当压寨夫人?”
女人还是不理他。
孙義不满,丢开茶碗,又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你还真喜欢他?”
男人满脸不可思议,双手捧着苏瑭的脸让她视线不能跑偏,“你看着我。”
苏瑭眨眨眼,看疯子的表情。
“?”
“难道你没发现那厮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句是废话,就是为了强调。
反正都长得一样,怎么就不喜欢爷呢?
说着又凑过去,贴着她的侧脸咬耳朵,“身材也差不多,你刚看得两嘴都流口水了吧?”
苏瑭本来就是故意晾着他。
孙正那样的高岭之花要用歪招怪招加上热情攻势。
孙義这样混不吝的痞子,就得勾着吊着让他自己倒贴上来。
闻言更加嫌弃地偏头要躲开他的脏嘴巴。
孙義死缠烂打,整个人都粘糊过来,把她堵在床边犄角旮旯,“不过也有不一样的,你之前可是踹过了的你懂,爷那四两拨千斤……”
他本意也只是好奇加无聊想要逗人,这么近距离看着小娘皮被他逼到墙角避无可避的模样又有点心痒痒。
特别是那两片儿红润润的嘴皮,骂人的时候俏,笑起来的时候艳,对着大哥犯痴的时候媚。
该是什么味儿?
混着混着干脆就顺着话头直接亲了上去。
“唔!” 苏瑭故意惊呼,然后在对方薄薄的嘴唇吮开她的要探舌头的时候迅猛张口。
孙義也不避开,就让她生生给咬了一口铁锈味儿。
“你们一点都不像。”
苏瑭脸上微微晕染开可疑的红,声音似怨似嗔,看着吧,七分欲拒还迎,三分娇蛮可人。
被咬的人于是更加覥脸拱过去。
“就是啊,就一点不像。”
作者有话要说:四两拨千斤一点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