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水箱的盖子已经可怜兮兮地落在了露台的木排边沿上摇摇欲坠, 而水箱里面的蓝色小鱼,正生龙活虎地拍着大尾巴蹦哒。
刚刚就是它突然发力撞开了盖子搅和了自己的好事。
苏瑭手里还捏着泼光了的酒的杯子,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瞪着眼睛跟水里的鱼对视。
那小东西于是稍稍消停了点,在水里转了一圈, 急停在正对女人的位置。
身上鱼鳞的颜色又恢复成了最开始见到的那样泛着宝石蓝光。
为了更好地“看清”怒目而视的女人, 顿了顿又将身子斜偏着, 一只鱼眼睛又圆又亮。
即便它自己可能不是故意的,但那斜眼看人的姿态, 十分欠扁!
“你是故意的, 对不对!”
苏瑭此刻已经十分笃定,这条色鱼, 肯定是开了灵智的。
她突然凶巴巴的吼, 一副谷欠求不满内分泌失调的样子, 将水里的小鱼吓了一跳。
字面意义上的吓了一跳。
它原本静立的盛世美颜陡然一耸, 尾巴在水中狠狠一拍, 鱼身就像是一枚火包弹,“咻”地跃起。
这次它跳得特别高特别远, 苏瑭还没反应过来, 它已经“啪叽”一下砸在悬挂在木排边缘的鱼箱盖子上。
借助那个力道再次弹跳,在眼前拖出一道蓝色魅影, “噗通”掉进了浅浅的海水里。
苏瑭赶紧一个弓步窜过去。
上身探出扶栏,水面只有细细的海浪,透明见底的海水里已经没了小鱼的踪影。
呼……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被一条鱼把男伴吓跑,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转身愤愤捏起酒壶,将手里的空杯子倒满,仰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接连几杯下肚,才堪堪浇灭了嗓子眼儿里的燥火。
可酒喝得太急,嗓子不冒烟儿了,脸上却微微烧起来,脑子里腾云驾雾似的,酒精在血液里奇妙的化学反应带来一阵阵暖洋洋的愉快电流。
送酒过来的管家估计是为了让她和小帅哥的约会更加快乐,这酒很醇很烈。
苏瑭软软地摸着躺椅半卧下来。
海风轻轻吹,细浪沙沙响,夕阳合着云影,水天各自瑰丽的橙红蔚蓝已经不分彼此。
那瞬间,皮肤上所有毛孔都舒张开来。
酒气微醺,苏瑭闭上眼睛,在躺椅上放松了身心。
左足在右腿脚踝上缓缓摩挲,躺椅木质纹理的粗糙跟皮肤的细腻诡异地和谐,这一刻互相轻轻贴着,刺激着毛孔里最微末的神经。
她的两颊红晕渐浓。
周遭的海浪声都显得温柔起来,像是摇篮曲一样,阵阵催眠。
不知不觉间昏昏欲睡已经变成了傍晚的海上小憩,似乎在外面晃荡一天,这才终于找回了度假的真谛。
苏瑭红唇微微楔开一条细细的缝隙,唇珠挺翘圆润。
她睡梦中仿佛过了很久,其实只是小半晌,隐隐觉得海风忽然撩人得厉害。
呢喃般抿嘴无声嘟哝了一下。
身子在躺椅上软软地动了动,脸颊偏着在抱枕上蹭了几蹭,又再次睡熟。
因为遮阳伞还撑着,她闭着的眼脸没有察觉光影的变化,要是她此时睁眼,就能看到一张精灵王子般魅惑的俊脸近在咫尺。
原本不可能出现任何别的人的海上浮排,不速之客悄无声息地将自己隐匿在风声浪声中从天而降。
他最开始拧着飞入鬓角的长眉,明明是成年男人的长相,却显出些很不开心似的稚气。
不过盯着苏瑭的脸看了一会儿,纠结的眉心又渐渐舒展开来,眉目间不开心的情绪很快被满满的好奇取代。
他呼吸很慢,呼出的气息也异于常人,不是他这样年纪的年轻男人那样的灼热,只带着跟此时的海风差不多清爽的干净温度。
难怪苏瑭觉得风越吹越调皮。
那张帅脸皮肤带着玉石的质地,白中微微透着蓝,却不是病态的颜色,好像他薄薄的皮肤下面流动的是浅蓝色的血液。
他的耳朵很尖,周围覆着一层透明的蓝色薄纱状鱼鳍。
头发是漂亮的亮银色,半长的碎发,大概是出水的时候角度完美,湿漉漉地全都披在脑后,贴着瘦削的脖颈蔓延到肩头。
这时木屋里面传出很轻的脚步声。
那尖溜溜的耳朵抖了抖,鱼鳍也倏尔张开,细小的海水珠子随即洒落,苏瑭只觉得脸颊上细细的凉凉的,睫毛微颤,并没有醒来。
然而不速之客却没有立即受惊躲起来,反而像是警惕的小动物般,眼神瞬间犀利,悄悄埋起头来,好像这样看不到对方,对方也就看不到自己。
不过他还是让浑身原本线条流畅的肌肉紧绷,处于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进可攻其不备,退可溜之大吉。
落地窗畔被海风掀起的窗纱后面出现管家的身影。
他本来是要来询问苏瑭打算什么时候用餐,厨房已经将新鲜食材都处理准备好了。
要沿着栈道过来的时候却远远见到琼斯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样子。
对方撞见他脸上更显紧张,埋着头一溜烟就跑掉了。
管家还在纳闷儿,过来发现门还大开着,就顺着走了进来。
谁知却看到这样一幕——
一个打着赤膊的银发男人埋在女主人身前!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湿发的发顶,以及因为趴在躺椅边埋头在女人身前的姿势而弓起的肌肉贲张的裸背。
其余都被躺椅和上面的人给遮住了。
管家心里大呼难怪了!
原来这么一会儿,女主人又召了一个年轻男人过来,是想要玩三人行么!难怪之前那小子要气急败坏(大雾)地赌气跑开,这是无法接受与人分享嘛!
他觉得自己已经窥到了香艳的真相。
既然人家正打得火热,他万万没有现在跑过去打搅的道理。
优秀的职业素养让管家更加放轻了脚步,踩着来时的脚印,一步步退了出去。
还贴心地把外面的房门关好。
里面的人“玩”累了肚子饿了,自然会通过内线召唤他过来。
那顺着埋头姿势扑下去的耳廓鱼鳍重新竖起来,在细风中抖了抖才轻轻合拢收起。
可不速之客却并没有抬头。
刚刚这么趴下去,正好凑在了女人身前,之前看到过的地方被白色棉布遮掩了。
他歪着脑袋近距离打量。
虽然遮住了,但前襟打湿了酒,微微泛红的酒液正好晕湿了一圈,贴在皮肤上,将所有“与旁不同”的颜色衬托得更加娇艳。
他忽然又拉开些许距离,低头看看自己。
很像,但又很不一样。
自己的只是一点点的颜色,而且浅粉中带着一点血液的蓝,没有她好看。
之前在礁石温泉那边,他第一次接近人类的地盘,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就是她。
当时就觉得她很奇怪,也立即就被吸引了,他喜欢各种漂亮的东西,并轻易地为之着迷。
不过能被他觉得漂亮的东西很少,这也是为什么他先前只是因为惊鸿一瞥,就不愿意离开。
她不仅颜色好看,而且形态也不一样。
他甚至伸手按了按自己,又抬起手来,虚虚地悬在女人前襟上方半空,用手指和掌心模拟弧度的变化。
说是手指,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之间有透明的蹼。
如此反复拱着掌心比划,的确不是自己眼睛出了什么毛病。
又想起来之前被自己叼走的东西,亲眼所见就是从这上面摘下来的……
他听族中长辈说起过人类,也知道人类跟他们长得很像,但身上没有鱼鳞,而是会穿着叫做衣服的东西。
长辈们没有告诉他人类里还有长成这样的,之前跑掉的那小子倒是的确跟他们很像。
那小小的白色的就是衣服么?
跟小动物都喜欢用鼻子和嘴巴感受世界一样,当时他抓着咬过几口,咬不烂嚼不碎,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可正巧海浪退去,他听见先前离开的另一个人类又回来了,只好将自己缩得更小,躲在一个浅浅的水洼里。
后来就被她用那个把他带上了岸。
那之后见到的比他的一生见到的东西还要多、还要稀奇古怪。
但他不喜欢被关在小小的“水坑”里,即便后来又被丢进一个更大的水坑,那些愚蠢的凡鱼都为自己惊为天鱼的漂亮尾巴所倾倒。
最让他不喜欢的,是她老是跟另一个人类贴在一起。
原因?他怎么知道!
想到另一个人类,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眼里带着疑惑,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个人类还在的时候的事情。
面前的女人软软地扑在那人身上……
之前待在那逼仄的水坑里,他没有看得很清楚,好像是这样的?
他手再次伸过去比划,她之前就这么对待另一个人类了,又揉又搓的,但自己还是不确定,犹豫地悬停在半道。
只好先将脖子探过去,颜色浅淡轮廓饱满的嘴唇准确地找准了女人花瓣一样的两片。
好软!
他眼睛亮起来,难怪他们喜欢这样,不过他并不知道其中隐秘的关窍。
只这么碰在一起,感受着柔软的温热的红唇,缓缓摇着脑袋,让嘴唇随之摩挲。
而犹豫的手也终于落下。
眼里的光彩瞬间更加浓烈,心里再叹一声难怪!
这种跟自己的截然不同的触觉感受,十分新奇,掌心暖暖的,还有酒液的适度,可以随着他的动作变幻形态。
如果硬要形容,最接近的感触,大概就是在海里的时候捉弄霞水母的时候。
不过那是远远不及现在的。
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眼睛瞪大过后又愉悦地眯了起来,银色的浓密睫毛交织在一起,面前女人的皮肤都虚化了。
一切都泛着桃粉色的光晕。
作者有话要说:美男鱼:为什么我们族里没有这样又软又甜的品种!
蠢鱼:嗨,怪我怪我,我的私设——美人鱼都是公的。
瑭瑭:举手!
蠢鱼:嗯哼?
瑭瑭指鱼:那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蠢鱼:佛曰,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