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儿来了。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那男人转过身来,是一张年过四十仍存清俊之气,而无松垮老态的脸庞。
李录肖父,尤其是二人的眉眼,颇有神似之处。
此人便是李录的父亲,荣王李隐。
荣王在银杏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抬手拎起茶壶,自行往茶盏里注茶,茶音潺潺,茶雾袅袅,倒茶之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李录会意上前,施礼后与父亲对坐。
荣王不急不缓地斟了两盏茶之后,将茶壶放下,含笑把其中一盏推向李录。
“多谢父王。”李录将茶盏托起。
父子之间,本该由子为父倒茶,但父亲从来不在意这些琐碎细节。
他在京师多年,去年才得以回到益州,回到父母身边,但虽分隔许久,父亲却好似并无太多变化。
幼时,他时常觉得他的父王不像宗室王爷,而像是一名洒脱自在,不在意繁文缛节,不问世俗的侠客。
这些世家大族的话语权并非掌握在一人手中,于整个家族而言,唯有真正的利益才是摆在第一位的。
李录敛眸:“儿子是荣王府世子,为父王分忧,不过是分内之事。”
而今他回到益州,不再需要这份掩护,这幅病弱的躯壳便成为了拖累。
现在,他需要有一些能够被看到的延续。
“常娘子只是不满于儿子的行事作风,不喜被人胁迫,而绝非有意与荣王府为敌。”他道:“所以,请父王再给常家一次机会。”
那枚银杏叶飞落在李录脚下。
正在看信的马婉闻言脸色一变,情急之下匆匆将信纸卷起,塞到窗下小几上摆放着的那只青玉瓶中。
而后,他才提起另一个名字:“父王,如今那崔璟……”
太原之事未成,此番刺杀也失败了。
据闻,此人是五年前来到父王身边的,很得父王喜爱,时常跟随父王左右,如今甚至在帮父王料理军中事务。
一往无前的底气,只能是过往战无不胜的经验累积出来的。
荣王有些遗憾地道:“她本该嫁入我们荣王府,与天下大势同行,只可惜……”
荣王不置可否,慢慢饮茶。
父子二人对坐吃茶,又谈心许久。
他自认为不会轻易死去,但在旁人眼中,他似乎注定命不久矣,那些人在他的身上看不到足够长久的延续,因此不肯轻易交付期望与忠心。
再到,常岁安蒙冤入狱,对方拒绝了他合作救人的提议……反而于文庙祭孔大典之上,设法逼迫帝王妥协退让。
李录应下,行礼退下时,经过那名唤义琮的青年身侧之际,微停留半步。
走出了七八步后,李录下意识地驻足,回头看去。
荣王的思绪未被打断,接着说道:“可是她在去年之前,从未上过战场……何来如此底气,竟笃信一定能杀得了徐正业?”
所以,这个常家女郎,非但不简单,且还颇为蹊跷。
现如今这天下江山为席,需要有更多野心之辈前来赴宴,将这世道搅得更乱一些——只有真正的乱世,才需要救世者的出现。
徐正业事败,至多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打乱,而并不足以影响全局。
不归顺他们李氏正统,难道要造反自立为王吗?
当下时局,仍是他们李氏江山,毫无根基的外姓想要造反,师出无名,不过痴人说梦,自取灭亡而已。
虽已嫁入荣王府半载,兰莺私下总还是习惯称马婉为女郎。
听到外面的行礼声,马婉的陪嫁婢女兰莺,快步来到内间,低声提醒:“……女郎,世子回来了!”
荣王含笑道:“你待这常家女郎,似乎格外上心。”
见那人跟着荣王进了书房,李录转回头,见身侧小厮也刚收回视线,淡声问:“怎么,你也听过那个传言吗?”
“父王。”察觉到父亲的杀意,李录立时道:“此前是儿子行事欠妥,逼迫太甚,才激起了常娘子的不满,以致未能顺利说服常家……”
连他都这般认为了,其他人自然更是如此。
所以,此时他绝不会让父王杀她的。
可是,阿尚且是凭借十余年的勤奋与坚韧,一点点累积而来,绝非一蹴而就。
她总能给这世间、给他新的意外,每一次当他再次对她刮目相看时,总会发现,昨日竟还是太过轻看她了。
他自幼习武,觉察力与反应之快,皆非常人可比。
李录与他点头,带着守在不远处的小厮离去。
李录饮了两口茶,开口道:“父亲,洛阳与荥阳士族皆已流散而去,崔璟遭崔氏除族,如今……”
小厮闻言脸色一变,有些慌乱地垂下头去:“小人不敢,小人不知……”
义琮向他拱手行礼:“世子慢走。”
他于芙蓉花宴之上求娶,对方相拒……
“她若是个真正的聪明人,便该知晓,她告知或不告知明后,此中并无区别。”荣王神闲气定地道:“杀李通也好,助徐正业也罢,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并无任何消息价值可言——”
如坊间传言那般,天生将才吗?
国子监击鞠,登泰楼作画。芙蓉园马场中,降驭先太子殿下留下的战马……
“今日时局不可同日而言,你也已平安回到父王身边,此处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处处被动,只能受人挟制的荣王府。”荣王看着面前的儿子,眼底几分愧疚:“说来,这些年在京师求存不易,实在委屈我儿了。”
“从其作风性情来看,她当初扬言于七十三日内杀徐正业,并非大话,也并非在赌,而是……她笃信自己可以做到。”荣王眉心微动:“可是……”
荣王点头:“你身子不好,记得按时服药,早些歇息,不必太过操劳。”
“崔家知道又何妨。”荣王笑了一声:“我此前欲杀崔璟,并非是冲着崔家去的。且这世间本没有永远的敌人,崔家若会因为此等小事而拒绝荣王府,那这世上便不会有百年煊赫的清河崔氏了。”
李录回到居院时,天色已近暗下,居院中,侍女正在各处掌灯。
他说话间,一枚青色的银杏叶自上方飘下,尚未来得及落到茶盏中,即被他抬袖轻挥去。
那些广为人知的事迹已不必多言,于是他从去年于京师与常岁宁初遇时说起。
“是,那是因为她值得。”李录并不否认:“儿子相信,若有朝一日您见到她,也会是一样的想法。”
<divclass="contentadv">“也好。”荣王笑了笑:“那便再试一试她有几分本领,又有几分胆量。”
若此时这位圣人急于要与荣王府撕破这最后一层脸面,那么,这摇摇欲坠的局面只会加速崩塌——如今该感到害怕的不是荣王府。
崔璟虽然被除族,却难保暗中与崔氏当真再无丝毫往来。
父亲的那些幕僚属官每每看向他时,眼底似乎总藏着无声的惋惜与不确定。
这样突然横空出世的一个人,这样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郎……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会让人生出探究的兴趣。
荣王看过去:“义琮回来了。”
直到一名身穿束袖劲装的蓝袍青年走来,恭敬地上前行礼:“王爷,世子。”
他也见过这样的奇才,这样在旁人看来甚是狂妄的底气——他的侄女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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