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央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大云寺后山方向,人才刚下葬,尸骨还未寒呢,这胎投得……会不会太着急,太草率了?
这投胎的速度,简直比吃饭还赶趟!
乔央脑子里一时乱糟糟的,王氏回过神,低声嗔道:“绵绵,这种话不许胡说……”
说着,王氏也下意识地看去。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简直胡闹,一条刚从狗肚子里掏出来的狗崽,怎么就像无绝大师了?那,那要这么一瞧的话,抛开功德来说,的确……的确是怪像的?
看着那张嘴叫唤着的白胖狗崽,王氏也略微惊了一惊,人和狗,竟也能这般像的吗?
但作为大云寺虔诚的香客,王氏还是觉得这种揣测过于不尊重无绝大师了:“……无绝大师乃是得道高僧,纵是入轮回,又岂会,岂会投生到它身上来呢?”
“不,夫人……”乔祭酒抬手打断了夫人的话,神情几分郑重,思索低语:“夫人有所不知……”
什么得道高僧,那只是人设罢了。
实际上的无绝,佛门清规,一条不守;贪嗔痴懒,样样都犯。
他从前便不止一次地替无绝感到犯愁,这般做和尚,佛祖不怪罪才怪。
故而,他此刻完全可以合理地怀疑,无绝十之八九……是被罚入畜生道了!
但俗话说,死者为大,纵然乔央有此怀疑,却也不好当着小辈们的面说出这等不敬死者的话来,他选择了另一种相对温情的说法——
谁会不知是巧合呢,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离奇的玄妙之事?但若是一桩巧合的出现,能给生者带来一丝慰藉,又何妨去信一信呢?
这一日,乔玉绵替阿无它娘换罢药,恰值乔玉柏放课回来,也来看大狗恢复的情况,兄妹二人说着话离开此处,路上,乔玉柏认真问:“绵绵,你拿刀拿针时,当真不怕吗?”
彭医官担心乔玉绵留在此处,对名声会有妨碍。
<divclass="contentadv">“我既来求彭医官,便是思虑清楚了。”乔玉绵眼神恳切地道:“求彭医官让我留下吧。”
如此说来……倒是喜丧了?
当然,即便如此,也无人选择发癫道出恭贺之言,大家都会意地保持着淡淡的遗憾之色,不再多言。
听得那家仆亮明身份,又说明来意,王长史犹豫了一瞬,却到底没敢耽搁,亲自带着那家仆去见了常岁宁。
人与犬,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堂内反被她宽慰的官员们短暂地反应了一下……刺史大人,年纪这般轻,却看得这般开的吗?
堂内此刻大约有十来名官员在,其中大多数人并不知这位“无绝大师”同他们刺史大人是什么关系,但见这常家仆从特意前来报丧之举,想来其中牵扯不浅——
乔玉柏心情复杂,投胎这种事,也有慌不择路的说法吗?慌不择路到一头扎进了狗肚子里?
众人暗觉为难间,只听上首的少女拿平静中带有一丝极淡的遗憾,但更多却是豁达之感的语气说道:“诸位不必为此感到哀痛,我这位二爹非是俗世中人,此番亦算得上功德圆满,超脱而去。”
乔玉柏在旁适时地道:“彭医官放心,此事家父已经准允了。”
常岁宁翻看间,几名官员先后献上促进婚嫁生育的办法,有软有硬,有奖有罚,减税增税,条条框框,皆有先例可循,于是他们言辞间多有着“历来如此”之感。
比乔玉绵的信更快抵达江都的,是京师兴宁坊常家派去江都报信的仆从。
常岁宁:“……”
那仆从入得堂中,便朝常岁宁跪了下去,张口是沙哑的报丧之言:“……女郎,无绝大师于十日前病故圆寂了!”
乔玉柏回过头时,只见妹妹和小秋在草丛里刨了只小坑,将那两只不幸死在了腹中,尝试之下仍未能救活的狗崽就地掩埋。
少女说着,又替大狗清理了伤口,仔细上药。
从古至今,女子生育等同要跨过鬼门关,难产而亡的妇人每年比比皆是……
听得这个“缝”字,乔玉柏甚是惊讶,也跟着蹲身下去:“绵绵……难道皮肉与衣物一般,也是可拿针线来缝合吗?”
常岁宁听得京师来人,便知大致是为何事而来了,便未曾刻意回避,只坐在原处见了那名仆从。
众人一时不敢擅作反应,便看向王长史。
国子监内不比旁处,前来看病治伤的监生全是男子,而乔小娘子眼疾得愈,这般年纪,正是该挑一门好亲事的时候……
常岁宁已翻至最后一页,点头认可道:“十四岁至三十五岁……的确是好年纪啊。”
说着,奉上了一则文书,其上记载着如今江都正值婚育之龄的女子数目。
自十四岁起,到三十五岁止,凡是如今未曾婚配或是守寡的女子,皆被录在其上。
那风尘仆仆的家仆在江都刺史府外下马时,常岁宁正在前头和一众属官们议事。
“对了,你不是要去见彭医官吗,我陪你一同去。”乔玉柏道。
出于孝道考虑,乔祭酒待阿无的阿娘也很尽心,每日早晚各去请安一次……不,请安是祭酒夫人的说法,用乔祭酒的话来说,那叫嘘寒问暖,除此外,并又精心配制了适合养伤的月子餐。
彭医官意外之余,又免不了再问乔玉绵一句:“乔小娘子自身也当真考虑清楚了?”
若她想嫁之人,也觉得她这么做是错的,那么他便也不值得她嫁了,更何况,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相反,他在信中每每总在热切地鼓励着她。
一路上,乔祭酒抱着那只小狗崽,始终没舍得撒手。
且这桩巧合实在过于巧合,未必不是无绝大师在天之灵的指引。
这个过于大胆的想法,她尚且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她很清楚自己还有太多不足,她那寡言恐言的师父虽夸过她一句“天资聪颖”,但她至今都未有在活人身上真正动过几次刀子,拿出过几次针线——
阿无它娘怎么也没料到,昏迷醒来之后突然有了这般待遇,戒备中又有一丝茫然。
剖腹取犬既行得通,那么……不知人可否?
常岁宁让人领了那位报信的家仆下去歇息后,便示意众人接着议事。
“兴许,他是因急着来见我,以至于慌不择路了……”乔央微红的眼圈并非作假,他小心翼翼地从女儿手中接过那狗崽。
看着双手皆是血淋淋的主仆二人合作默契,分明都还是小姑娘的模样,处理起这血腥可怖的一幕,却不见惊惧慌乱,远比他要冷静得多……乔玉柏第一次真正因“学医”二字,而对他心中那个柔弱胆怯的妹妹有了深刻的改观。
做完一切之后,乔玉柏和小厮一起,将尚未转醒的大狗抬上了马车。
横竖也不过是多双筷子,不,多只奶壶的事。
乔玉绵笑着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接着,又听王长史道明关键处,说是这位高僧和忠勇侯一样,亦算得上是他们刺史大人的养父之一,众人便又立即加强了情绪波动——
“应当可以。”乔玉绵忙转过身去:“我现在便帮它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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