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砸在地上的男人口中呛出一口鲜血,刚试着爬坐起身,便被跟来的那名娘子军拔剑指向了喉咙。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别,别杀我!”男人面色如土,抖瑟着后退,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常岁宁在无绝身前蹲下身去,扶住他一只手臂。
但无绝依旧双手撑地,只是从方才的仰头望天改为了静默垂首,紧闭双眼。他消瘦的身形佝偻着跪撑在那里,额头上磕出的血迹混着脸上的污泥,几乎已叫他看不出原本的形容。
他此刻唯一的动静只剩下通身无声的战栗。
“无绝?”常岁宁干脆半跪下去,将头探得更低,紧张地轻晃了晃他,一边快速地探查着他身上有可能存在的伤势。
听到这道声音,无绝终于寻回了一丝神思,他怔然抬眼,看清了面前之人的一瞬,眼睛微颤了一下,即陡然涌现出大颗的泪水来。
那只握住他手臂的手,不大,却有力,似替他隔绝驱离了那无尽恶意带来的巨大冲击。
无绝不可置信般颤颤张口,想发出声音,却又几度不能,只能不停地流泪。
但常岁宁知道他在喊“殿下”,她连连点头:“是我,是我来了。”
那名娘子军又一脚踢过去,把人拽起来,丢到一棵大树下,继续拿剑指着。
因无绝身上有伤,云回便提议让常岁宁带着无绝上了他的马车。
“你哪里不适?除了外伤可还有其它伤势?”常岁宁问着,视线落在他撑地的双手上,立时问:“扳指呢?!”
无绝的眼眶无声红了。
她说:“往后,你最该去悟的慈悲道,便是如何善待自身。”
人活在世,若遭天地万物厌弃,与行尸走肉无异。
“故而你不必心有歉疚负担,真若谈起歉疚,也是我亏欠你良多。”
他看向那群跟着家中大人去而复返的孩子,大声道:“是他们!是那群孩子告诉我有贼偷了东西!我这才误会了!”
是了,无绝此刻的情形与其说是身体上的疼痛不适,倒更像是精神上的受创与毁损……必是因为扳指!
常岁宁回头看向那跪地求饶的男人,目色与声音俱冷冽:“交出来!”
无绝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那倒也不能,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救殿下回来的,只是……
如若不然,要如何去救,又何必去救,救来又有何意趣可言?
无绝闻言怔住,思索罢,竟觉……竟觉十分说得通!
雨水中,少女漆黑的眉和浓密的眼睫都沾上了雨雾,但她眼底的坚定之色并不曾被模糊分毫——
常岁宁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轻声问:“怎么?若是知道,便不带我回来了?”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原因所在,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了。
别人不能困缚殿下,他也不能,不该。
常岁宁扶着他走出树下。
云回带人上前稳固局面,树下此刻只有他与常岁宁。
四目相视间,那半跪着,披着发,穿着青袍的少女向他认真摇头:“不会。”
“你早该告诉我的。”常岁宁将他扶起来,边道:“我若早些知道,你又何苦非得‘游历’这一遭。”
没有寒暄没有行礼,是往日里少在人前表露出的少年急躁神态。
“是南和县令告诉我的……”他解释道:“听说你来和州寻人,便想着或许我能帮得上忙……去了南和县才知你一早离开了,一路打听着,便到了此地。”
难道是云刺史?!
男人看向云回,一时间抖成了筛子,他也想要跪下,但被那名近随控制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嘴上颤着哭着求饶:“……大人饶命啊!”
她已做好了见势不对便让下属先带无绝从后面离开的准备,却未想到,来人竟是……
里正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拜下去。他身侧的几名青壮年村民不明情况,但见里正跪下,也都惊惶地跟着照做。
“这世间不止一条道,但我只走我想守的道。我认定它是对的,它便是对的。”常岁宁转头看向他:“你不必为我担心,你也不必去宽恕不该宽恕的罪恶,你给这世间的慈悲已经足够多了。”
云回快步走来,将手中的伞举过常岁宁头顶。
这个笑容出现这张狼狈至极的脸上,如一根长针,无声刺入常岁宁的心口,也刺痛了她的眼睛。
“况且,这本就是我自己要去做的事,谈不上胁迫。”
“殿下,您……”无绝听到此处,已是震然:“您都知道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
他找了村中人打听,才寻来此处,此刻视线捕捉到常岁宁,立即拿过车夫递来的伞,边撑开边快步朝她奔来。
“成佛的考验么?”常岁宁微仰首,透过树枝的缝隙看向阴沉的天穹:“但成佛救不了这世道,佛若在此时出现,也只会被这世间的恶念贪念悉数吞食。”
“世人要救这世道,便要用世人的方法,而不是佛的方法。”
她成不了佛,她也无意成佛,为何要去做佛该做的事?
她不知道是不是果真如无绝的感应所言,眼下这一切或许是天意的考验,她只知道一件事——
“属下知道,您一向不喜欢被人胁迫着做交易。”无绝的声音哑极,哽咽着慢慢说道:“属下也不想见您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困缚……”
男人慌乱不已地把怀中的扳指掏了出来,顾不得疼痛的手臂,双手捧起那扳指:“……给!都给你们!”
那辆马车刚停下,便有一道身影跨步下来,他身穿宝蓝色束袖圆领袍,玉冠束发,气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周身却已有几分为官者的气态。
<divclass="contentadv">来人正是云回。
少女于香樟树下仰首,似在与天地对话:“我要这世间作恶者务必得到惩戒,遭遇不公者务必要得到声张。以己身为苍生谋生机者,决不可再使其溺毙于人心恶念之狱海。”
他自己也不确定怎样是对的,他只是担心:“既然是一场救世大计,或许殿下所行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也或许处处皆是考验。”
见许多村民纷纷朝此处而来,那男人立即喊叫起来:“……我什么都没做,我只当他是贼而已,我不过是在抓贼!”
那娘子军一脚狠踢在他身上,男人立时会意,又连连求饶,一边跪着往前挪动身体,把扳指捧到了常岁宁面前。
雨还在下,常岁宁依旧半跪着,她拿手替无绝擦去眼角遮挡视线的污泥和血迹,边和他道:“是我来迟了,我们这就回家。”
他至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殿下能带给他的“一线生机”究竟是什么,殿下不仅能以自身成就来为他续命,让他活下去,且还能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耐心听着无绝断断续续的低语,常岁宁此刻才道:“错了。”
他的笑容憨实讨好,是对着河水认真反复练过的。
“方才属下于恍惚中悟道,想到了那些舍身的佛法……”
“你忘了吗。”常岁宁向他轻声解释道:“我本不在这方天地之内,我只是你拿命换回来的一缕世外游魂,这天地秩序,并不能将我左右,自然影响不了我分毫。”
常岁宁点头罢,回头看了眼被押着走来的男人:“刚好这里有个企图劫掠谋杀未遂之人,便交给云刺史,由贵州府衙依律严惩。”
只要她有一口气,她便会握紧手中剑,继续往前走。
为首的那名近随示出了和州刺史府的令牌。
云回拧眉看过去,心中大致已有判断,正色保证道:“你放心,我必会让人严加查办此事。”
对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他又慌忙道:“对了……还有这个,这个!”
“他的恶在于他本身,纵今日无你,来日若有怀财弱者出现,同样会激起他的杀念。”
真好,他又能听殿下的话了。
“常娘子,你没事吧?”云回的视线有些担忧着急,上来便连声问着:“人找到了?他可有大碍?”
<ahref="target="_blank">比奇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