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夜市渐渐地变得热闹，年轻人的夜生活开始了，人来人往，嬉戏又喧闹。
烧烤档白烟飘飘，一股又一股食物的香味飘过来，奶茶档最是忙碌，队伍排了两圈，广场上有几个追风般的少年在玩滑板。
讨论声、欢闹声，偶有的笑声及尖叫声，让原本冷涩的夜市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充满了人情味。
有一个腼腆的少年，提着两杯饮料，快速地放到苏眠和盛裴的跟前，然后笑着跑开了。
那少年是战队的粉丝，身上穿着VOL的队服，肆意迎风奔跑，衣服鼓动，VOL的队标在灯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苏眠看着少年奔跑的背影，眼底凝着一抹热诚的亮光，仿佛看到了十六岁的自己，不顾一切奔赴电子竞技的模样。
那少年是水果摊老板娘的儿子。
“你别看了，好好切水果，整天泡网吧玩游戏，能有什么前途。”水果摊的老板娘凶巴巴地教育着不成器的儿子。
少年一边切西瓜，一边不高兴地纠正，“妈，那叫电子竞技，是一种精神……”
老板娘用力地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什么电子竞技，能当饭吃吗，能赚钱吗，整天只知道沉迷网游，我真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什么。”
“我没有沉迷网游，我只是想要……”
少年没说话，便被老板娘打断，“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你爸现在还躺在医院等钱做手术，你还浪费钱去泡网吧，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少年憋屈地低头，默默切水果，不再啃声。
有的热爱，只能悄悄地藏在心底里，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就必须向现实低头，被扼杀在摇篮中。
有时候，能奋不顾身去热爱，去燃烧，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运。
他，不够幸运。
苏眠走过去，买了一大袋水果，结账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落寞低头的少年，他低声说，“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那少年惊讶地抬头，苏眠已提着水果走了。
盛裴取下围巾，为苏眠圈上后，接过他手中的水果，“队长，该回去了。”
苏眠点头，轻轻地“嗯”一声。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道路两排柔黄路灯一字排开，延伸至看不到的尽头。
夜色很美，此时风都变得温柔了。
苏眠和盛裴慢悠悠地走回战队基地。
盛裴忽而开口，语气里带着哄，“队长，不难过了。”
他看起来闷闷的，应该是被水果摊那一段对话影响到了。
“我没有难过。”苏眠转头，桃花眼里带着浅笑，“电子竞技，一直都很难，不是么？”
标签化，过分严重。
一直以来，电子竞技都被贴上不务正业的标签，沉溺网络、熬夜打网游导致猝死等消息层出不穷，使得电子竞技，上不了台面。
被误解、被嘲笑、被轻视，是常态。
“我知道。”盛裴抬手，轻轻地隔着帽子摸了摸苏眠的脑袋，“但是再难，也不能放弃。”
“我想全世界知道，”苏眠的眼眶发热，吸了吸鼻子，“电子竞技，不是不务正业，一样可以为国争光。”
盛裴看着苏眠热泪盈眶的模样，心如刀割，克制住把他拥入怀中的冲动，轻轻地抹了抹他湿润的眼角，“队长，一定可以的。”
“听起来，我比他幸运一点点。”苏眠低头，快速地抹了抹眼睛，继续往前走，笑着说，“我没有家庭负担，活得更自由一些。”
盛裴差点呼吸不过来，愣在原地几秒，才慢慢地跟上苏眠的脚步。
“其实，我才是别人的负担。”苏眠抬头，看着亮锃锃的路灯，“那一年，我十三岁，父母在外打工出了事故，双双离去。我成了孤儿，无依无靠。”
“所有的穷亲戚都不愿意收留一个拖油瓶，村里来人了，说要把我送到孤儿院，那里管吃管住，不用愁，我不愿意，一个星期逃跑三次，躲在家里留下的小破屋里。”
“一来二去的，村里的人也懒得管我了，有专门的人定期上门，确定我还活着，没有饿死，那便成了。”
“父母留下来的积蓄只撑了一年，我没有生活费了，只能自力更生去打工，我年龄不够，只能干些杂活苦活。十四岁时，我觉得，人生的尽头好像到了。”
“我看着建筑工地上高危作业的工人，为了生活，扛着烈日，汗如雨下，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有很多次，我在想，人活着，这般负重前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体验一次活着的感觉么，那么痛苦，那么累，为何还要强撑，他们背后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我想不通。”
苏眠指了指宣传建筑上的LED大屏，正在播放着香水的广告，笑着说，“我小时候，家里只有一个电灯泡，很暗很暗，夜晚走路不小心都会被凳子磕到脚。没有自来水，用水要跑二十分钟村里的井里打，我抬不动水，不敢多用，总是脏兮兮的。”
“我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繁华的地方，还有这么大一片天地，需要去体验去感受。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生命长度的意义。”
是追求，是体验。.
是改变，是创造。
“队长……”盛裴的嗓音带着藏不住的哽咽。
尽管早就知道队长的故事，可是听这样不轻不重地描述，他心沉得可怕，比死了还要难受。
苏眠轻声地笑了笑，继续说，“我没想过要走出那个小乡村，我没有远见，想着就那样混吃等死。”
“我是被骗了，傻不拉叽的，村里人说要出去闯一闯，我傻傻地跟过来，幸好最后跑掉了。”苏眠撞了撞盛裴的肩头，故作轻松地说，“不然呀，早就全剧终了。”
他本是剧外人，又成了剧中人。
这是属于他在这世界里的故事。
盛裴热泪盈眶地凝着笑嘻嘻的苏眠，一时间无法言语。
苏眠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没关系，都过去了。”
盛裴依旧不说话。
你走过的苦，我想替你走。
苏眠转头露出灿烂的笑，“我找到了我的热爱，我拼尽全力地奔赴，这便是活着的意义。”
“裴神，我其实挺幸运的。”
盛裴手中的大袋小袋被扔在地上，快步地走过来，用力地抱住站在寒风中的苏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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