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生躺在铺着一层竹席的土炕上,愣愣地望着自家的屋顶。
这房子……确定能住人?
这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南房,屋里终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黄泥涂抹的墙皮脱落大半,露出了里面的青砖。M..
看到那个老是让他叫三哥的中年人已经离开,陈若生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到了院子里。
“阿生,你干什么,快躺下。”陈老爹关上竹栅栏制作的简易门,一回头看到陈若生站在门口,大惊失色。
站在陈老爹旁边的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吧?
这是一名中年妇女,身材瘦小,明明只有四十多岁的年纪,可看起来却满脸皱纹,她小跑着来到陈若生身边,搀住了他的胳膊,一脸关心的问道:“阿生,你快些进屋歇歇,阿娘这就给你请郎中过来。”
“娘……我没事的,就是刚才有点头晕,现在已经好了。”陈若生连忙拉住了他的母亲,这声娘叫的,要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真没事了?”母亲的眼神中布满了关心,上下打量着足足高了她一头的陈若生。
“真没事。”陈若生原地蹦跶了几下,又转了几圈手臂,示意自己此时生龙活虎。
母亲高兴地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拍着陈若生的胳膊轻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转过身子,对着站在院子里的陈老爹说道:“当家的,把家里的母鸡杀了吧,给咱们阿生补补身子,你看他现在瘦的。”
“孩他娘,这母鸡可是每天都下蛋呢,宰了太可惜啊。”陈老爹低声说道。
“老母鸡再精贵,有咱们阿生的身子精贵吗?还不快去!”母亲瞪了陈老爹一眼,大声呵斥道。
“成成成,你就惯着他吧。”陈老爹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伙房找菜刀去了。
“阿生,外面热,咱们进屋。”母亲抓着陈若生的胳膊,将他拉进了房间里。
“娘,不用杀鸡的,我在琴舍里吃得挺好。”陈若生看出他父母的家庭条件很不好,几乎到了家徒四壁的程度,想来那只母鸡每天下的蛋能为这个家庭多少带来一点收入,要是自己就这么吃了,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母亲坐在让陈若生坐在床上,自己拉了一个只剩下三条腿的木凳坐在了床边,拉着陈若生的手问道:“这次跟着刘老夫子学古琴,学的怎么样?”
陈若生连忙点点头:“我学得很好,老夫子还夸我了呢。”
母亲听到他的话,笑得更是开心,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微敛,问道:“古琴不是要学习一个月吗?怎么这才半个月就回来了?”
这说来就话长了……
陈若生并没有向母亲解释其中的缘由,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刘老夫子离开了出云县,学堂解散了。”
“解散了?”母亲大吃一惊,愣愣的盯着陈若生的眼睛,有点不相信的问道:“好好的怎么就解散了呢?你不是没好好学,又被夫子给赶出来了吧?”
母亲的这个“又”字让陈若生心中有点想笑,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以前还参加过不少类似的培训班啊,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学堂真解散了。”
母亲听了陈若生的话,反而掩面哭泣起来,枯黄稀疏的头发耷拉在额头前,肩膀不停地颤动:“刘老夫子的学堂开了十几年,早不解散晚不解散,偏偏你去了就解散?阿生,娘对你没什么要求,只要求你做一个诚实的孩子。”
陈若生一时间无言以对,有句话母亲还真说对了,学堂的解散跟自己还真的脱不开关系。
母亲的哭泣声让陈老爹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手里拎着菜刀,上面的血液滴答在地上,一脸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母亲没有抬头,抽抽噎噎地说道:“阿生又被先生给赶回来了。”
陈若生看到父亲手里的菜刀,忍不住往土炕的里面坐了一下,生怕他一个暴怒,把自己砍死在当场。
哪知父亲笑了一下,说道:“我还当什么事呢,阿生既然对音律没有兴趣,我们就换别的学堂嘛,阿生,你想上什么学堂尽管开口。”
陈若生正想说话,却被母亲给打断了,她抬起头,脸上泪水一片,抽噎地说道:“还有什么学堂可上?算术、格物、私塾,咱们都上了一个遍,这出云县已经没学堂可上了啊。”
陈老爹笑道:“我打听过了,太昌城那边各式学堂都有,总有阿生喜欢的。”
“没错,还有太昌城。”母亲听了父亲的话,抹了一下眼泪,眼神变得坚毅起来,说道:“阿生你放心,咱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一个中意的学堂。”
陈若生听到父母的话,整个人都震惊了,这对父母是有多溺爱原来的宿主啊?
家都穷成这样了,钱从哪里来?
陈若生连忙举起手,打断了两人的话,说道:“爹,娘,我真的学会音律了啊,不信我给你们来一段。”
他走到屋里一张破旧的方桌前,拿起了古琴,掀开包裹着的麻布,抱着古琴盘膝坐在土炕上,双手颤动,一首悠扬的古琴曲传入了父母的耳中。
音乐这种东西没有国界之分,哪怕父母平日里几乎没有听过古琴的声音,但并不妨碍他们判断一首乐曲的好坏。
一首琴曲很快演奏完毕。
母亲破涕为笑,陈老爹也是咧开了大嘴。
“孩他娘,俺老陈家终于出了个大才子啊!”陈老爹笑得很是大声。
“是啊,是啊。”母亲高兴地抹着眼泪,瞪了陈老爹一眼,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做饭去。”
“好嘞!”陈老爹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呦,什么事那么高兴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母亲听到这个声音后脸色大变,连忙跑了出去。
陈若生也跟着走出了房间,就看到在篱笆墙外面站着两个人,领头地穿着一件丝绸水蓝色长袍,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打扮,就是袖口处用一块蓝色粗布打了一个补丁。
这个富家公子哥后面还跟着一个家丁打扮的人。
“他是谁?”陈若生站在母亲旁边,好奇地问道。
母亲奇怪地望了陈若生一眼,说道:“你不认得他了?他就是咱们村于员外家的公子,于劼(jie)。”
于劼看到没人搭理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欠我们家的十两银子,是不是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