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姜钱儿装傻充愣:“秀儿姐已经把门插上了,外面没有地方,相公,你是不是不让我在屋子里洗啊,那我出去?”
外面就算乌漆抹黑,他的腿脚不能动,她一个女儿家在外面洗,他哪里放心?
“不用。”周行山带着一丝僵硬的说道:“我先睡了,你就在屋子里洗。”
姜钱儿脆脆的应了一声,“好的,相公!”
周行山脱掉外袍,躺了下来,用被子捂住了头,水声渐响,越发清楚入耳。
周行山如死寂一般的心,随着那一瓢瓢的水声扑通扑通的剧烈跳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屋里的油灯灭了一盏,屋里的亮堂也随之暗淡下来。
姜钱儿穿着单薄的里衣,打开门,把洗澡水倒了,头发风的半干,重新返回房间,刚坐在炕上,正纠结要不要钻周行山被窝的时候,靠近另外一盏油灯的周行山把油灯一吹,屋子里陷入黑暗,他道:“睡觉。”
姜钱儿瞬间喜滋滋,掀了被子,钻进了被窝。
她身上带着水气,让被窝里的周行山身体僵硬,连呼吸都变得浅薄起来。
姜钱儿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头枕在手臂上,脸朝着周行山,在黑暗中凝望着他,声音清脆又甜:“相公,我要是睡着了,你要如厕,你就叫我。”
周行山望着漆黑的屋顶,呼吸一滞,桑音微哑:“好!”
姜钱儿轻轻的嗯了一声:“相公,晚安。”
“晚安!”
周行山应了一声,没过多时,耳边就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他微微侧头,拥有旁人不知道的夜视能力的他,望着趴着睡在他旁边的姜钱儿。
明明拥有一样的躯体,性子却是截然相反,一个是人像邪魅,坏的恨不得他死,一个附身旁人身体的邪魅却像人一样善良,像瓜一样傻。
没有咆哮的异兽,没有出不完的任务,有一个可以平躺的地方,姜钱儿睡得格外熟,一直到听到悉悉簌簌的声音,才醒来。
醒来望着破旧的房梁,有一瞬间的愣怔,愣怔完之后,记忆回笼,她笑了一下,侧头看了旁边一眼,周行山还在熟睡。
她凝视了他片刻,缓缓起床,把窗子支了一个缝,把尿桶拿到了炕边,穿上了打补丁的棉布裙,挽了个发髻,走出房间,就见周秀儿早早的起了,正在院子里拔院子里的杂草。
“大嫂,你醒了。”周秀儿见她起来,叫唤她打招呼:“大哥的药,我已经放在炉子上熬了。”
留她一晚上,她就是叫自己大嫂,姜钱儿在科帕尔星际时代是一个孤儿,打小察言观色,夹缝里生存,倒也是理解周秀儿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好,我去漱口洗脸,烧饭给你们吃。”
“大嫂。”周秀儿见她走,手里拽着一把杂草,叫了一声要往厨房走的姜钱儿。
姜钱儿哎了一声回身望着她:“怎么了?”
周秀儿特别拘束的说道:“大嫂,我早晨不吃了,你跟大哥吃吧。”
她大哥家只有白米和细米,那么金贵的东西,她昨天晚上已经吃了一大碗,今天不能再吃了。
她大哥残了,赚不到钱银了,后娘给他们的山地根本就种不出粮食,她不能吃大哥的口粮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不吃早饭怎么行?”姜钱儿拥有原生的记忆,当然晓得周秀儿在纠结什么:“你去看看外面有没有野菜,我们早晨吃面。”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在我家听我的。”姜钱儿不让她说话,一锤定音:“我先去洗,烧了。”
周秀儿看着她去厨房的背影,对她潜在的印象不由自主的在改变,去外面薅了几颗马齿菜。
又大又嫩的马齿菜,让姜钱儿很是喜欢,在她们星际时代,这种玩意只是图文并茂的出现在书里。
书里介绍这种玩意的吃法,做法,以及这种玩意的茂盛的生命力,星际专家无数次感叹,如果把这种玩意带到星际去,绝对是造福人类的好东西。
姜钱儿凭借良好的记忆,凉拌了马齿菜,猪杂汤面,每人满满一大碗,让周秀儿端上碗受宠若惊。
然而她又亲眼所见姜钱儿把饭烧好,端水进去给她大哥洗漱,待大哥洗漱好,就把面端了过去。
她的行为举止,让她愧疚,她大哥对她好,跑商的时候,每年都稍新衣服给她。
她就像周巧儿一样,穿上新衣服,然而她大哥残了,瘫了,回来了,她的新衣服全被周巧儿拿去。
因为大哥没有银子拿回来,变成了一个累赘,后娘就肆无忌惮,指桑骂槐,可劲的欺她,打她,骂她。
而她自己害怕,迫于后娘的打骂,打大哥回来只给他送过吃的,就端水给他洗了个脚,余下的根本就没有姜钱儿服侍的这么周到。
想到这里,周秀儿忍不住的掉了眼泪,觉得自己不配大哥大嫂对她这么好。
姜钱儿才不管周秀儿哭不哭,她是看在周行山的面上,对她好,给她吃。
她端着大白碗陪周行山边吃面边道:“相公,今天我要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了,然后把院子里的地翻出来,我们可以种点时令蔬菜,这样就可以省银子了。”
“之后我再去看看我们家的山田,看看能做些什么,对了相公,你知道咱们村上有手艺好的木匠吗?”
周行山端着碗的手一紧,眼神一深,望着姜钱儿,她问谁家的木匠手艺好,在他们村子上,之前木匠手艺最好的是王大年他爹。
现在她又问,难道原来的姜钱儿还在这个身体里,周行山不露声色的问道:“你找木匠做什么?”
“给你打一个木轮椅啊。”姜钱儿弯着眉眼说道:“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整天闷在屋里,你可以去院子里晒太阳,我也可以推你去镇里。”
为了他?
“木轮椅很贵的。”周行山想着昨天她去镇上买完东西,剩下的二两多银子,他们家只剩下这点了,花完就没了,他有些厌气自己道:“我都这样了,出不出去…”
“你都哪样了?”姜钱儿打断他的话,声音扬得高高的,没有一点嫌弃之意,相反的亮晶晶的双眼中全是鼓励:“你的腿骨什么都是好好的,不能站立,没有知觉只是暂时性,我相信你,相信你能站起来,抱我,背我,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她弯了的眉眼里,全然是他,周行山猛然一震,心头一热,满满烫贴,望了她许久,犹如誓言般的言语倾泻而出,道:“好,承蒙你不嫌弃,我一定努力的让自己站起来,不让自己做个废人,你男人,养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