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经大黑了。
姜钱儿他们大获全胜。
一群人路上特别高兴,特别解恨,二十里地,走了一个时辰,回到了翠山岭。
翠山岭的大娘大婶们都没睡,都在村门口等着呢,见他们回来,纷纷上前询问,大伙简单的说了一下,尤其突出来姜钱儿。
还夸张了几分,直接把她说成了一个天上,地上无的,说了上河村的村长脸色多难看,宜哥儿汉子婆子被打成了猪头。
周行山拉着姜钱儿的手,借着不太亮堂的油灯,把她从上照亮到下,确定了没事儿,就带她回了家。
她回家呼哧呼哧吃了一碗面,洗漱了一番,就钻进了周行山怀里,搂着他的腰,紧紧的贴着他,用脸蹭着他的胸膛。
和她睡习惯了,也被她黏糊惯了,周行山之前身体还会僵硬,现在胳膊已经能熟练的搂住她,下颚搭在她的头上,闻着她头发上的皂角香味,心前所未有的安静。
翌日清晨。
宜哥儿木婆子他们从镇上回来了。
村子上的人,见他们可怜,东家一把菜,西家一碗粗粮,北家拿了旧被缛,孩子穿的旧小衣服,都拿到了木婆子家。
木婆子发红的眼中,全是泪水,不断的说着感激的话,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表达自己的心。
村长来了,拎了十个鸡蛋过来。
鸡蛋属于荤腥,有营养的,到镇上去卖,两个就是一文钱。
他放下鸡蛋,把和离书掏了出来,同时还把那一千文钱也放下了。
木婆子以为这钱是村长给的,要推迟不要,不料杨村长说:“这是姜娘子从你家宜哥儿汉子手上要的,是你们家宜哥儿该得的。”
木婆子啊了一声,不敢相信,和离书拿了,还能拿着一两银子?
“你们要谢,等宜哥儿养好身体,好好谢谢姜娘子,要不是她,这和离书,这一两银子,通通拿不回来。”杨村长语重心长道:“你们可得记住她的恩情,不能当那忘恩负义之人。”
木婆子唇瓣颤抖,捧着那一千文钱,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杨村长长长叹了一口气,叮嘱了两声,就离开了。
他一离开,木婆子拿着一千文,进了里屋。
宜哥儿坐在炕上,靠在墙上,炕边睡着他的孩子锦哥儿。
木婆子眼泪汪汪,把和离书和一千文钱放在了宜哥儿手上。
宜哥儿愕然:“娘,是村长借给咱们的钱吗?”
“不是的,不是的。”木婆子扣住宜哥儿的手:“是姜娘子让李大跟那个杀千刀的给的。”
姜娘子…
宜哥儿望着手中的钱。
他知道李大根和他的娘有多小气,他卖点野菜赚点钱,都被他们弄去了,昨日那几文钱,是家里真的没吃的了…
不…是那对母子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生不下汉子,肚子里要么是姐儿,要么是哥儿。
那一对母子,就不给他东西吃了,他自己实在没办法,弄了野菜去卖,幸而碰见姜娘子得了几文钱买了粮。
那对丧天良的母子俩,却说他偷了家里的文钱,让汉子打他,他家婆子打锦哥儿,直接对着他的肚子踹,孩子没了,就把他扔出来。
“她是一个好心的,咱们可一定要记住她的恩情……”木婆子说着,哎哟了一声:“瞧我这记性,我在给姜娘子家剥果皮,昨天都没去了,今天再不去,娘可真真切切成了忘恩负义的人。”
“儿啊,你在家先躺着,娘去忙,中午再回来给你做饭,啊……”
宜哥儿眼中憋着泪点头:“好,好,娘你快去……”
话没说完,就听见外面叫喊声:“木阿婆在吗?我是秀儿,我能进来吗?”
秀儿姐?
周家的秀儿姐。
木阿婆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就道:“在的,在的,快进来。”
木婆子去迎她。
周秀儿提着篮子进来了,露出笑:“木阿婆,我大嫂让我来看看宜哥儿,他没事了吧?”
木阿婆忙道:“没事了,没事了,姜娘子有心了,你快坐,我给你倒碗水…”
“不用了,木阿婆。”周秀儿把篮子放下:“我大嫂说了,木阿婆这两天就在家里照顾宜哥儿,家里的果子皮快剥完了,不去也没关系。”
“也给你算一个月算,明天送粮食的人要来了,您也可以照样去领两斗粗粮,对了,这是一些骨头,没肉的骨头,您别嫌弃,给宜哥儿煮骨头汤,加点野菜,也是有营养的。”
木婆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刷刷的往下落,“哎,不嫌弃,不嫌弃,秀儿姐,你们家姜娘子……我给你磕个头,替我去谢谢她。”
“使不得,使不得!”周秀儿连忙托住了木婆子:“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帮衬是应该的,是应该的。”
“您好好照顾宜哥儿,我先回了,还得下地干活呢,走了哈。”
周秀儿把木婆子扶到炕上坐着,转身就走了。.
木阿婆想送,都没来得及。
“外婆,我闻到了蛋味。”锦哥儿从炕上爬起,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也闻到了肉味。”
木阿婆抹了抹眼泪:“你这个小馋猫,哪来的肉啊?”
锦哥儿看到放在桌子上篮子:“那里有肉味。”
木阿婆啊了一声,看了看那大篮子,随后脸色一变,从炕上迅速下来,掀开盖住篮子的荷叶,只见大篮子里,有冒着热气的饺子,饺子下面是剁好的棒子骨,还有将近二十个蛋。
“这……”木婆子看着宜哥儿:“宜哥儿,你看好些个东西。”
宜哥儿看着木婆子把篮子拎到他面前,瞳孔一紧,双手死死抓住被子。
这么些个好东西,他从未见过,那娇养的姜娘子心地怎么跟菩萨似的,这样的恩情,让他何时才能报了?
姜钱儿他们买了六亩地,昨天用牛犁了两亩,牛又跑了一天,今儿没用牛犁田。
她扛着铁锹去挖地。
她发现她根本就挖不动。
周秀儿已经挖了好大一截,她还在那里用身体踩在铁锹上,铁锹都踩不下去。
周秀儿见状笑了起来:“大嫂,你别挖啦,你也挖不动,放着放着我来挖,你回家看大哥吧。”
姜钱儿干笑了两声:“那行,那你在这慢慢挖,不着急,牛歇过来了,咱就用牛开始犁地。”
周秀儿哎了一声:“你快去吧,去吧。”
姜钱儿她是真的挖不掉,这稻田里的泥巴,就跟钢铁似的,比那野牛还难训,还难搞。
她回到欢婆子家里,跟院子里的阿公阿婆们无声的打了声招呼,轻手轻脚的向屋子里走去,本来想吓一吓在屋子里周行山。
不料…
掀开厚厚的帘子就看他在砸自己的腿,很用力很用力的在砸自己的腿。
姜钱儿眼中颜色一变,冲了进去,捉住他的手:“相公,你在干嘛呀?”
周行山心里噔了一下,她去挖地去了,怎么回来了?
还看见他在砸腿……
“我不嫌弃你的,我说过,无论你怎样都行。”姜钱儿瘪着嘴,跟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干嘛要砸自己的腿,好不了就好不了,我也无所谓,有你,不是非要做那事的。”
周行山黝黑的眸子一转,谎话信口拈来,哄着姜钱儿:“你误会了,我砸自己的腿,是因为刚刚有点知觉。”
“我想的那知觉是不是错觉,所以就用手锤了锤,并不是砸自己的腿,我只是想……”
“腿有感觉啦?”姜钱儿成功被他带偏,一扫眼中的委屈,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堂堂的望着周行山,相公的腿有感觉了,天哪?
姜钱儿手落在了周行山的大腿上,摸着他的大腿,张口就问:“我这样摸,你有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