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兰下意识的伸手抱住头,躲避枕边人抡下来的巴掌,可是等了许久,巴掌都没抡下来。
她咯噔了一下,睁开眼睛望去,就见自家男人的手,被一个小娘子抓住,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哥儿过来扶住了她:“明兰姐,你没事吧,快点起来。”
杨明兰看着扶起她的哥儿,有些眼熟不确定的问道:“你是…你是……”
“是我啊。”宜哥儿拍了拍她棉裙上的灰:“宜哥儿,翠山岭的,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山里捡柴的,挖野菜的。”
“宜哥儿…”杨明兰迟疑地叫了一声,很难把扶着她的哥儿和宜哥儿联系在一起,她最近一年见宜哥儿,他又瘦又黑,眼神无光,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弯着腰直不起来似的,现在虽然他还黑,但是有肉了,眼中有光,连棉衣都是新的,崭新的,精神气好的不得了。
“是啊,是我。”宜哥儿说着连忙松开她的手,上前,猛然一把推开反手要打姜钱儿刘继堂,把姜钱儿护在身后,底气不足的骂着刘继堂:“不要脸,打娘子不要脸。”
刘继堂没打着杨明兰,手刚刚又被姜钱儿掐了一把,现在又被一个哥儿推,他瞬间计上心头,倒打一耙:“好你个杨明兰,我说你这么多年怎么没给我下个蛋,原来是有姘头。”
“跟个哥儿搞得不清不楚,我告诉你,你不同意小双儿进门,我还要休了你呢,贱人。”.
这一盆脏水泼下来。
不光泼了杨明兰。
还泼了宜哥儿,以及上前帮助杨明兰的姜钱儿。
“别生气,别生气,官人。”小双儿上前,伸手拍在刘继堂的胸口,茶里茶气,火上浇油:“这铁定是有什么误会,姐姐看着像老实人,不像会搞三搞四的人。”
“啊,还有一个小哥儿,天哪,官人,你看那小哥儿,长得像不像…”
小双儿欲言又止,另外一只手指向锦哥儿。
这一大盆脏水,又带上了锦哥儿。
刘继堂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没有看到锦哥儿,看到了坐在木轮椅上拥有一张雌雄莫辨好看脸的周行山。
周行山头微微一抬,把刘继堂上下打量一番,张口凉凉道,“大河村的刘继堂,大河村为二的童生之一,考了四年没有考取秀才。”
“那么问题来了,今年春试,要是让你的先生,主考官都知道你抛弃原配,娶了一个花巷子的姐儿,你说,他们会如何看你?”
刘继堂脸色刹那间寒了下来,眼中不由自主的闪烁着退缩,他考了四年没有考上秀才,先生已经不想再教他了,可不能再出现岔子。
刘继堂思量再三,知道眼前这个坐在木轮椅上漂亮的哥儿,是一个不好惹的,他转头对杨明兰道:“一个不下蛋的泼妇,回头我再找你算账,小双儿,我们走……”
周行山不等他把话说完,张口叫住了他:“且慢!”
想走,哪里那么容易?
刘继堂揽着小双儿的手一紧,冲着周行山恶声恶气:“你个哥儿,叫做我这个汉子做什么,该不会是看上我这个汉……”
“想清楚了再说。”周行山淡淡的打断他的话,提醒他:“想不清楚你把话说出来,明儿,你的老师就知道,你是一个狼心狗肺,抛弃糟糠之妻,留宿花巷子,搞大花巷子姐儿肚子的浪荡子。”
刘继堂嘴巴一紧,话说不出来,自己就着口水咽了下去,“你叫我干嘛,我教训我自己的婆娘,跟你没关系吧?”
“的确跟我没关系。”周行山坐在木轮椅上,气势从容,高过刘继堂不知多少倍:“但是你辱骂你的糟糠之妻,带上我的妻子,就有关系了。”
“你的妻子…”刘继堂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他眼角下的红痣还在,就是一个未嫁人,或者已经嫁了人的哥儿,不是娶了妻的哥儿,然后他又是一个残废,坐在木轮椅上的残废,哪有姐儿愿意嫁给他?
刘继堂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你这个残废哥儿,在想什么好事呢,怎么会有姐儿看上你,你怎么会有妻子?”
周行山眉头一挑:“既然你想死,不要前程,我就成全你,钱儿,我们走,现在就去拜访季先生,让季先生知道,他都教了些什么好学生。”
姜钱儿扬起声音,脆脆道:“好的相公。”
季先生就是敬刘继堂的先生,是一个老秀才,在镇上很有名,他教书一辈子,教出来五个秀才,两个举人。
收到束脩也不高,在这镇上很受爱戴,学生很多,他特别讲究一个学生的德性,像刘继堂这种来花街柳巷,还要纳花街柳巷的姐儿,季先生要是知道,他就能直接滚。
“等等。”刘继堂也是能屈能伸,拱手对周行山道:“方才是我失言,请见谅。”
“见谅?”周行山双手交叠,目光直视着他:“你刚刚泼脏水泼你的妻子也就罢了,你泼了我的妻子,泼了宜哥儿,锦哥儿,道歉,不然没有见谅,只有毁了你的前程。”
刘继堂心头一震,触及到周行山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不过一想他的前程,他牙一咬心一狠:“对不起,各位,对不起了,是我口无遮拦,请各位见谅!”
说完重新揽着小双儿,转身就往花巷子里走。
杨明兰去拦:“相公,跟我回家。”
刘继堂搞不过别人,但是他搞得过杨明兰,随手一拨拉:“不下蛋的泼妇,谁要跟你回家,滚开。”
杨明兰被拨摔在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苦苦哀求:“相公,不要去,不要去呀!”
姜钱儿:“……”
好吧。
她白救了。
她叫了一声:“宜哥儿,我们走吧,人家不稀罕我们救。”
宜哥儿怔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杨明兰,是他刚刚求姜娘子救杨明兰的,因为他曾经也被自己的男人这样对待,看到旁人被自己的男人这样对待,他感同身受,就想救她。
可万万没想到,杨明兰被救之后,没向他们道谢,就连她丈夫对他们泼脏水,她也不吭一声。
现在她丈夫要走,她跪地抱腿哀求,把他们这些救人,当成了笑话,多管闲事的。
宜哥儿走到姜钱儿面前,低着头颅:“对不起,姜娘子,我…”
姜钱儿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理解你,你是自己苦过,见不得旁人苦,自己出来,想拉旁人一把。”
周行山在一旁声音毫无起伏的接话:“经了他人苦,想要拉旁人一把,也得看值不值,这种…她自己都不想出来,那就不值。”
宜哥儿头垂的更低了:“是,我晓得了。”
周行山撇了他一眼,冲着姜钱儿安抚一笑,一行人就不逛了,就原路返回,不看花灯了,回家。
几人刚到镇门口,牛车还没有拿,周巧儿突然窜了出来,一把扯过周秀儿,把周秀儿扯到刀屠夫面前,迫不及待急切的说道:“秀儿姐,这是爹娘之前给你讲的男人,你看他,人高马大,一点都不老,也不凶,他会给你买大肉吃,你嫁给他,你嫁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