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冷心早晨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吃东西,就喝了些水,他干呕吐,除了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可吐不出什么,他依旧呕的厉害,呕的撕心裂肺,似要把隔夜饭,苦胆水全部吐出来。
箫吟站在离他不远处,想要伸手去碰他,想要给他顺背,都停了下来,没有出手,双手圈握成拳咯吱作响,额上青筋爆出,双眼发红发冷死死的盯着他,盯着他。
过了许久许久。
金冷心不呕了,手抓在床沿边,眼尾发红,眼中带着血丝,抬头望着箫吟,张口漠然无情,刽着他的心道:“你不是我的箫吟,不是跟我拜了天地成了婚的箫吟,所以,你令我恶心……”
箫吟听到他的话,像一头听懂人话的困兽,知道自己要死,知道自己要被囚禁,要被抛弃,他一下子扑向金冷心,把他扑倒在床上,把他的手一拢,按在了他的头顶之上,凶狠的去吻他:“不准恶心,不准恶心,我是你的夫君,不准你恶心。”
他强势,力气又大,金冷心突然不动了,不知挣扎,像个乖巧破碎毫无生气的木偶,任其上下其手,剥离衣裳,露出赢弱白净的身材,以及下腹的疤痕。
箫吟强势着,霸道着,摸到他的疤痕,吻到他的疤痕,如雷劈身,理智回笼,身体骤然一僵,双手去捧他的脸,薄唇颤抖,满眼的愧疚,心疼,害怕:“主人,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你说你恶心我,我太害怕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金冷心脸一撇,头一歪,错开他的双手,伸手一推。
明明力气不大,箫吟直接被推下了床。
金冷心手撑在床上,坐了起来,极其缓慢的把自己敞开的衣裳拉拢起,穿戴好。
箫吟扑通一下子跪在了他面前,抓住他的手,用他的手打自己的脸:“主人,我混蛋,我坏蛋,你打我,你打我,你使劲的打我……”
金冷心看都没看他,用力的把手一抽,把头发一拢,扎起了高马尾,几缕头发散落,带着凌乱苍白的美。
箫吟整个人都颤了,发抖了。
“啪!”
金冷心不打,他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把脸上覆盖的玄黑面具都扇掉了,露出被面具遮盖住的伤疤。
金冷心恍若没有听到巴掌声一般,从床上站起身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走下来。
箫吟心慌了,跪在地上,膝行拦住了他的去路,抓住他的手,如先前一般,往自己脸上招呼:“主人你打我,你打我,你使劲的打我……”
金冷心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神情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箫吟越发的慌,越发的没底,打的自己的脸一下子比一下重。
金冷心任他打,任他用自己的手打,不说一句话,就冷冷,漠然的看着他,似他用的不是自己的手。
直到箫吟停一下手,金冷心把手一抽,抬脚就走。
箫吟猛然站起,转身,发现他没有离开屋子,就没有抬脚追上去,一双眼睛,黏着他,看着他。
金冷心一身白袍来到书桌前,白纸摊开,提笔落字,顷刻之间,一本和离书写好,随后他来到柜前,拉开柜子,拿出装银票的盒子,重新来到桌前。
盒子被打开,金冷心把盒子里的银票拿出来,一分为二,多的那份放在了桌上,手往桌子上一敲:“箫吟,这是和离书,这是银票,拜堂成婚一场,你应得的,我不会不给你。”
箫吟顶着脸上的伤疤,疯了似的冲过来,抓起桌上的和离书,撕的粉碎,又拿起银票,一撒一甩:“你是我的夫郎,我是你的丈夫,我们拜了堂成了婚,你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
“金冷心,你想要跟我和离,想扔下我,不要我,我告诉你,没门,我死都跟着你,绝不放开。”
银票在空中飞舞,在缓缓落地。
金冷心把自己那一半银票,往宽大的袖笼里一揣:“我不要你了,箫吟,你给我记住了,我不要你……”
“不准说!”箫吟冲他一声低吼,浑身紧绷,打断他的话,“不准说不要我,不准说……”
金冷心嘴角一勾,一字一顿道:“别让我恨你!”
箫吟身如重创,踉跄后退……
金冷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开了房间,出了堂屋,跨过门槛,对院子里的葵阿婆道:“阿婆,随我我去京城。”
葵阿婆腰身弯曲:“是,主人!”
金冷心和葵阿婆离开了翠山岭。
风筝全面接手翠山岭的生意,为了防止二爷,周行山没有银子用,本来大年初六开工,她大年初三就开工了。
跟村子里村民们说,趁天气凉,很多东西放得住,不会坏,多做一些,工钱的话,就像姜娘子原先说的那样,逢年过节休息日干工一天算三天,夜晚加工加一个时辰算三个时辰。
翠山岭的村民们实在,加上刚过好日子,刚住新房,谁家不想多存些银子,多买些地,过上富上加富的日子。
对于风筝让村民们开工,他们没有任何意见,积极的响应,走亲戚拜大年都不亲自去了,和人送上年礼也就算过了。
为了防止翠山岭被贼人盯上,风筝花了重金,请了打手,找到了知府衙门,请了捕快,因此翠山岭白日有捕快巡视,晚上有打手把着。
出货还是三天一出,按照年前的价,出给各大府城的老板,以及给明意,还有金冷心京城以及京城旁边几大府城的供量。
天冷下雪,早晨夜间被踩踏的雪冻得硬邦邦的。
天热化雪,一化雪,路上泥泥坑坑。
官道上也是一样,马儿根本奔跑不起。
周行山走了一半官道,改走水道。
大年里,他一个哥儿,一个好看,成了婚的哥儿,单独一人,架着马车,上船,被跑船的汉子们肆无忌惮的打量。
周行山目不斜视,花了银子,自然而然住的是船上最好的房间。
夜深人静,冬风呼呼的刮,河水哗啦啦的响。
一个匕首卡在了门上撬开了门栓,一只带了冻疮的手推开了门。
紧接着,带着冻疮手的人轻手轻脚进了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两个人如他一般蹑手蹑脚贼似的进了屋,关上了门直奔床。
到了床边,三个人一起,粗鲁的掀开床幔,一起扑向了床。
“相公,小心!”姜钱儿从昏迷中猛然惊醒,叫了一声自家相公,翻身而起,眼前漆黑一片,她惊魂未定,张口欲叫周行山,骤然之间,一根烛火亮起,紧接着一道熟悉冷邦邦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姜钱儿,你昏睡了六日,像兔丝花一样,只要旁人一伸手就能掐断你的脖子。”
乍然之间刺人的光亮,以及熟悉冷邦邦带着杀气的声音,让姜钱儿条件反射般向枕头下摸去。
手摸了个空,她猛然发现,自己所处之地,是一个陌生之地,床仿佛在晃悠,还能听到水声,而且很冷。
屋子里有噼里啪啦烧炭的声,但是很冷,没有她家半分热,温暖如春的感觉。
姜钱儿看向声音来处,对着一个穿着黑袍,玉冠束发,腰杆笔直,背对着她,手晃动着烛火的汉子,警惕的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汉子的手在烛火里晃动,一点都不怕被着火烧:“我是谁,你听我的声音,不觉得熟悉吗?”
姜钱儿眉头一皱,熟悉,听他的声音很熟悉,特别熟悉,但是语调不对,语调不熟悉,风格不熟悉。
姜钱儿掀了被子下床,发现自己还穿着一身里衣,之前自己在自家床上是穿的里衣。
房间里太冷,冷得她脚落地,便打起了哆嗦,她环顾一周,看到了一个敞开的箱子,箱子里有一身红裙,红色绣花鞋。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里,再无其他的衣裳。
姜钱儿为了自己不得风寒,走到箱子前,拿起红裙穿在身上,并穿上了鞋子,箱子里还有一个红色披风。
姜钱儿腰带系好,坐在桌前,穿着一身黑袍,玉冠束发的汉子转过身来了,声音冷酷,“你这朵莬丝花不是绝色,倒也清秀可爱,这一身红裙,很适合你!”
姜钱儿头抬起,看见汉子,瞳孔一紧,脱口而出:“箫吟……”
汉子嘴角浅浅一勾,眉头一挑,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她。
“不是,不是,你不是箫吟。”姜钱儿直勾勾的看着那汉子,他脸上没有疤痕,长得和箫吟一模一样,但是…在摇曳的烛光下,他的脸略微柔和一些,没有箫吟五官生硬,比箫吟白。
箫吟肌肤偏古铜色,五官立体生硬,一双漆黑的眼像狼眼,除了金冷心,他看任何人都是冷酷,都是无情,都视无一物。
汉子的手一翻,半张玄黑面具出现在手上,随后他把面具往脸上一扣,薄唇微勾轻启:“现在是他了吗?”
姜钱儿抬脚向前一步,摇头:“不是,长得像,你不是他。”
烛火摇曳,带着昏暗,但是足以照明,细微的不像,延伸到身体,箫吟身体是精壮的穿衣服宽肩窄腰长腿。
眼前这个…也是宽肩窄腰长腿,但是…看着瘦些,尤其是黑色衣袍一穿,坐在凳子上,直观的可以看出他的腰更细。
汉子把扣在脸颊上的玄黑面具随手一丢,又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响,把胳膊往桌子上一搭,纠正着姜钱儿:“不,我不是长得像他,我就是他,姜钱儿,姜娘子,你别弄错了。”
姜钱儿又上前了一步:“我不会弄错,我的眼神极好,你这样提醒我,只会让我多想,无休止的多想。”
汉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玩味:“多想,无休止的多想,那感情好,来,告诉我,你都多想些什么?”
轰然一声。
撑在床上帘幔四角断裂。
扑进床上的三个汉子。被床幔裹住,挣扎,紧接着哗啦一声,两壶灯油泼了上去。
扑进床上的三个汉子发出挣扎声。
周行山打开了火折,凉凉的警告姜:“各位,我刚泼了灯油在各位身上,各位再动,我立马让各位葬身火海。”
三个汉子一听,不动了。
周行山把铜盆往桌子上一扣,哐哐的敲了起来。
铜盆一响,像走水。
船夫老板从梦中惊醒,“走水了,走水了,快拿桶,快拿桶,打水打水。”
“哪里走水了?哪里走水了,桶在哪?桶在哪,赶紧扔河里打水,打水,打水。”
铜盆的声音越来越响。
众人没有找到走水的地方。
找到了铜盆声响的地方。
周行山穿戴整齐,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拿着火折,见众人来,走到床边,火折对着床:“各位出价,我给价,没有还你们的价,用了你们的船,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的客人吗?”
船老板急忙道:“客人客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这必然有什么误会。”
周行山冷冷道:“误会,我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这三个人误会走错了房间吗?”
船老板顺着他的目光,他火折的地方望去,看着被床幔裹着的床,里面在动,他气血一下翻涌,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扯床幔,看见了自己的船夫,三个船夫在床上。
船老板气得胸口起伏,转身对拿火折的周行山道:“抱歉,客人抱歉,是我管教不严,惊扰了客人,请客人见谅。”
周行山睚眦必报,“抱歉,管教不严,见谅,随便八个字就可以把这件事情抹了,这位老板,我能顾得起你们的船,能单枪匹马的上你们的船,你觉得就可以算了?”
船老板浑身一震,一抖,是的,一个长相绝美的哥儿,就算他的红痣已不在,是一个成了婚娶了妻的哥儿,他能单枪匹马的走水路,上他们的船,去京城,绝对是一个有本事,不能小视的人。
而且…他们这个船上全是汉子,他都敢上来,他说多少价钱就多少价钱还不还价,这本身…就是强者的象征。
船老板压了一口气:“客人放心,当然不会这样算了,来人,把他们三个绑起来,扔进河里,泡上一个时辰,是死是活,看他们的造化。”
其他船员听到船老板的话,不敢违背,找出绳子,迅速上前,去绑船上的三个人。
床上的三个汉子身上沾上了灯油,再加上船老板和其他人员都来了,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任何半夜闯门,想压的漂亮哥哥翻云覆雨的雄心壮志,猥琐高昂。
他们张口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老板饶命饶命啊,老板。”
“客人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求饶没有用,该绑还是绑。
而且还是扒了衣服的绑起来。
周行山为了以防万一,拿着灯油,从他住的房间浇到了甲板上,最后从甲板上拿着一个火把。
船老板和其他船员见到此情此景,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只要他手中的火把,火折,船轰一下子就会被烧起。
哪怕他们现在在河里有足够的桶,足够的水,一旦烧起来,只有眼睁睁看的份,绝对扑灭不了火。
“客人客人,您当心,当心啊。”船老板点头哈腰,双手捧着极其讨好,向他保证:“我们船上,除了这三个,绝对没有其他狼子野心,行为下作,德行败坏之人了。”
“咱们,就是上有老下有小,风里来雨里去,赚一点小钱养家糊口,你您您您还是把火把扔了吧,您您要是失手,那我们……”
周行山玩着手中火把,目光凛然,气势冰冷:“不想我失手,你们不想死,不想自己的妻儿父母孤苦无依,还等什么呢?”
船老板一听,明白了,那三个想占他便宜的没有下水,在水里待不了一个时辰,这是就没完了。
为了自己的船,为了自己的银子,船老板伸出手,对着压着那三个汉子的人道:“把他们三个扔下去。”
“不要……”
三个人发出凄厉的求喊声。
然而并没有用。
三个裸着身体被绑牢的人,被扔进了冰冷的水里。
绳子的长短距离,正好可以让他们的头露到外面,身子在河水里。
冰冷河水刺骨,他们在水里冻得哆嗦,大声喊叫。
不但没有人敢救他们,还把绳子拴在了船的扶栏之上,拿了一根香出来点燃。
一根香从点燃到灭,是一个时辰,带着风大,冰冷的船上,香会燃得更快一些。
周行山看了香一眼,随后看向船老板:“麻烦你们派一个人看看,一个时辰过后,记得叫我。”
他说完拎着火把,火折,重新找了一间干净的船舱房间,当然,他没有忘记在地上泼上油。
姜钱儿走到汉子面前,一个转身,坐了下来,抄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冷的,喝下去打了个激灵。
那个和箫吟长得一模一样的汉子,目光一直盯着她,她不说话,他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看着她。
姜钱儿喝完水把杯子放下,手肘往桌子上一压,与眼前的汉子对视:“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再说你是谁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汉子眉头一挑:“问吧!”
姜钱儿嘴巴一裂:“我只是一个乡野村妇,斗大字不识几个,长得也不倾国倾城,身段也不妖娆,你费尽心思,想尽办法,把我弄出来,目的是什么?”
汉子回视着她:“是,你长得不倾国倾城,身段不妖娆,是一个乡野村妇,北朝的字你没有识全,但是你有手艺,你会赚钱啊。”
姜钱儿裂起的嘴巴刹那间一沉,定定的看着汉子,良久,点了点头:“也是,我不光有手艺,会赚钱,你抓了我,还能控制我相公,让我相公为你卖命。”
汉子眉头一挑:“你很聪明。”
“别挑眉。”姜钱儿伸出手刮了一下自己的眉,提醒汉子:“箫吟,不会挑眉,只会冷冷的看着一个人,你这样一挑眉,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一丁点都不像箫吟。”
汉子脸色一沉,脸绷紧了。
“对对对,就这样就这样。”姜钱儿急忙道:“把脸绷紧了,把神情调冷酷了,眼神中要透着一股厌世,冰冷,你就像箫吟了,就很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