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像箫吟的汉子听到姜钱儿的话,脸不是绷紧了,而是臭了。
脸一臭,眼神更是凌厉,直视着姜钱儿,张口言语带着丝丝杀意:“姜钱儿,你不怕我,你一丁点都不怕我杀了你?”
姜钱儿充分的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气死人不偿命道:“谁说我不怕了,我怕的要死,我的一颗心,砰砰直跳,慌的不要不要的。”
“可是我怕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被你所抓,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在哪里,更何况,我若想逃,我敢保证最多到门口,我的脑袋和身体就要分家。”
“为了我的脑袋和身体长居久安在一起,为了我能长命百岁,荣华富贵,我只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压下心中害怕,装着不怕,想着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违背您的意思,只希望您能留我一条小命,让我继续在这人间游荡。”
汉子嗤笑一声:“姜钱儿,你真是巧舌如簧,信口开河,身为女子,倒是可惜了,你应该身为一个男子,找一个有本事的人,做他家的做一个客卿,替他招揽门客,干一番大业!”
哎哟。
她画大饼。
假装害怕,被他识破了。
不过肯定了一点。
他不会杀她。
至少现在不会。
所以现在她是安全的,只要她安全,她家相公一定会找到她,把她带走,远离这些狗屁的是是非非。
姜钱儿缓缓一笑,可爱又乖巧,天真又无邪,不带任何一丝攻击力:“谢谢您的夸奖,我很荣幸,那现在我们在哪,要去哪!”
汉子伸出食指,冲她摇了摇:“你只问一个问题,现在是两个问题,我谢绝回答。”
姜钱儿眼睛一睁,特别纯真:“好吧好吧,我就不问了,来喝水喝水。”
她像一个自来熟,给对面坐的汉子倒茶水。
虽然茶水冷了,但是颜色很漂亮,青绿青绿的,带着浓郁的茶香。
汉子对于她殷勤倒的茶水,随手一拨拉,茶水翻了。
姜钱儿看着茶水顺着桌子往下流,“你干嘛啊,我给你倒水,这是你的地盘,还怕我给你下药不成,说了这么多的话,你不口渴啊!”
“少说这些无用的。”汉子带了不耐烦打断她:“你刚刚说你知道我是谁,再说我是谁之前问我了一个问题,现在问题问完了,你该回答我是谁了。”
茶水顺着桌子滴在了地上,唏嘘数数滴滴嗒嗒,姜钱儿呼出一口浊气:“好好的一杯水,就给你这样浪费了,怪可惜的。”.
汉子不语,就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在说,我就看着你演,我就静静的看着你演可惜。
姜钱儿可惜完之后,神色一敛,“这位郎君,有些话为什么要说那么直白,说那么清楚?”
“我出身穷乡僻壤不假,但是,我家的生意也做到京城,以及各大府城,你非得让我说你是谁,那么请问,我跟着你真的安全吗?”
他们一直怀疑箫吟就是失踪的皇太子,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箫吟有双生子的存在。
而且…北朝皇室从来没有对外宣称皇太子是双生子,按照她以前在科帕尔星系看过的文学作品小说设定,皇家对双生子是忌讳的。
一般正宫所生,同时出生两个双生子,会被皇家视为不祥,既是视为不祥,那么一个就得被雪藏,或者被杀害,来确保皇家正统,嫡长为太子。
眼前这个和箫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姜钱儿更倾向于他被隐藏的那一个,因为他在模仿箫吟,他想和他一模一样。
一个人想模仿另一个人,想和另外一个人一模一样,就是典型的想替代,替代另外一个人,得到另外一个人的一切。
当然,最主要的是箫吟现在毁容了,而且是他故意毁容的,他毁容的目的是想和金冷心在一起。
箫吟是典型的要美人不要江山,觉得只要金冷心就能赛得过所有一切,面相对他来说,不及金冷心一分。
所以这两个人,一个想得到万里江山,一个只要美人,一个想荣华富贵万千,站在权力的顶峰,一个只想粗茶淡饭,守在金冷心身边。
想要站在权力顶峰的这个人,身为正统皇子,被雪藏,见不得光,如此,他的心眼必然九曲十八弯,也不可能相信箫吟要美人不要江山的。
而且…姜钱儿想起了天道原作者的话,所以她现在开始怀疑她进入了正剧情,眼前这个人,替代真正皇太子的皇太子,她所属的这本书里的另外一个主角,真正隐藏款主角。
汉子将姜钱儿的神色尽收眼底,瞧了她许久,缓缓勾唇一笑:“跟着我怎么会安全,我做的是刀口上舔着血的买卖,随时随地,你的脑袋就会离开你的身体。”
他笑就更不像箫吟。
箫吟才不会对金冷心以外的人笑。
他的眼里只有他一个。
像她这种在他面前,就是粪土碍眼的玩意儿。
姜钱儿压下心中所想,露出淡淡的笑:“行,跟着您不安全,那么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汉子道:“箫吟!”
姜钱儿眉头一挑:“箫吟这两个字是假的,箫吟是二爷取的名字,你让我叫你箫吟,你不光想取代他这个人,你还想要他的人?”
“我说你,做人要厚道,不能太担心,贪心容易被撑破肚子,死无葬身之地。”
汉子呵呵一笑:“你真有趣。”
姜钱儿:“谢谢夸奖,所以我该怎么称呼您?”
汉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箫十安!”
箫十安?
北朝皇氏姓箫,他名唤箫十安。
所以…她刚刚一切的猜想都对了。
双生子,隐藏款真正的主角。
天道原作者笔下的另外一个亲儿子,一个按照天道原作者剧情走向要娶她家相公为后的另外一个主角。
姜钱儿揉了揉肚子,“箫十安,我饿了,有饭吃吗?”
“没有!”箫十安眉头一皱,随即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姜钱儿:“!!!!”
什么情况?
当人质没有吃饭的权利吗?
这个箫十安也太小心眼了吧。
姜钱儿撇了撇嘴,跟着站起,来到窗子前,推开窗子,哗啦一声冷风灌入,直接把她呛住,让她猛咳起来。
她手一放,想关窗子,蓦然之间,一只手抵在了窗子上,紧接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姑娘想跑,我手艺很好,可以送姑娘一程,绝对不会让姑娘有任何痛楚!”
姜钱儿被黑衣人吓得咳嗽戛然而止,瞅着出现在窗子处的黑衣人:“你误会了,我不想跑,我想看看外面的月色。”
黑衣人冷冷道:“如此,姑娘请看。”
他把窗子直接抵开,让姜钱儿看。
外面乌漆麻黑,没有月色,也有星光,只有水声,只有风声。
姜钱儿听着水声吹着风,心中有了了然,她现在在船上走的是水路,此去应该去京城。
半响过后,姜钱儿对黑衣人道:“谢谢,我看好了,麻烦窗子关一下。”
砰一声。
黑衣人的手一松。
干脆利落的关上了窗子。
姜钱儿:“………”
主人不讲理,手下也不讲理。
不给吃也就罢了,还甩脸子。
果然…书中写的没错,自古皇家多薄情,为了上位,为了权利,什么亲情爱情狗屁情都不存在。
不过她真的好饿好饿好饿,饿的都能啃下一头牛了。
房中烛火,油灯,点了六盏。
火炉,炭火,烧了八盆。
窗子微开,冬风见缝插针,呼呼的往屋子里灌。
一个时辰过去,船老板敲了周行山的门,带着讨好在外面道:“客人,冒犯客人的三个混汉子,已经被拉上来了,客人要看看吗?”
门被打开。周行山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船的甲板上。
三个要冒犯他的汉子被扔下河水一个时辰,河水冰冷,刺骨寒凉,三个人,已有两个瞪大眼睛,被冻僵,死亡了,另外一个没有死,还剩下一口气,躺在甲板上,哆嗦惨白,身体也趋向于僵硬,瞧着也活不长的样子。
周行山看完之后,一句话没讲,转身回去了。
船老板见他走了,呼出一口气,一脚踢在被冻僵的尸体上。
尸体被冻僵,脆的很,一脚踹去,直接把尸体踹了个窟窿。
船老板甩了甩脚,说了一声晦气,对着其他跑船的道:“来人,把这死的活的,装进麻袋,绑上石块,扔进河里。”
跑船的汉子一听,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相互对望一眼,各自眼中闪烁着害怕,恐惧,老板让他们杀人,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这杀人的买卖,没做过。
船老板瞧着他们,手一指:“你们害怕,我也害怕,他们不死,回头里面的那位凶残的哥儿,把船点燃了,咱们都得死。”
“你们以为是我想让他们死,是那个哥儿让他们死的,错,是他们自己找死,是他们自己见到漂亮绝美的哥儿就走不动路了,还夜探人家房间,该,该他们死。”
“赶紧的,把他们通通给我扔下河,回头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是失足落河,尸体都没找到。”
“还有,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前车之鉴,你们好生看看,好生看看,谁再犯这样的错误,下场跟他们一样直接扔河里喂鱼。”
船老板说完,跑船的汉子们各自咽了一下口水,再对望了一眼,开始拿袋子的拿袋子,拿石头的拿石头,拿砖头的拿砖头。
把死了的人装进袋子,把没死的人也装进了袋子,把石块和砖头绑在他们身上,哐当一声把他们扔进了河里。
船在河面上行走,被扔进河里的尸体,像河里沉去,没有死的那个人,顷刻之间死去。
自此之后,船老板和跑船的见到周行山眼中都带了忌讳,小心,害怕,值得庆幸的事儿,周行山吃喝都在房里,基本不出来。
但是他一出来,就拎一桶水,在甲板上,找块磨刀石,不是磨匕首,就是磨软剑。
匕首被他磨得蹭蹭亮,软剑被他磨得更加锋利软,用手一晃,挽一个剑花,都带着杀气腾腾的寒芒。
“你这人真小气。”姜钱儿穿着一身红裙,披着红色披风,来到甲板上,走近箫十安,没有害怕,张口就指责他:“我醒来三天,三天你就给我吃三顿饭,你就不怕我饿死,你没有人质,不好利用我相公了。”
箫十安穿着黑色大袄披风,玉冠束发,双手扶在船的扶栏上,下颚紧绷,面色冷然:“莫说三天吃三顿饭,就是十天吃三顿饭,你也饿不死。”
姜钱儿走近他,身体往船浮栏上一靠,头微微向后一仰,瞅着他冷然生硬却莫名带着一丝柔和的脸:“哎呦,这么有经验,你被饿过?”
箫十安看着河面的视线,猛然一转:“你在试探我?”
姜钱儿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我是在笃定,肯定加一定。”
“当然,人体的极限,十天喝水不吃饭也饿不死,更何况吃三顿饭,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没银子的时候,十五天也才吃三顿饭。”
她没有撒谎,在科帕尔星系的时候,她去猎兽,导航失灵,误入沙漠,走不出来,就三管营养剂,吃了十五天。
出来之后,身上脱一层皮,欠了救护院一大笔钱,分期付款,两年才还上,所以她懂,懂饿的滋味,懂金钱来之不易,懂自己这个渣渣在她们那个时代毫无一点优势。
她穿越重生来到这个时代,附身于旁人身上,这个时代科技落后,思想愚昧,但是她喜欢。
在这个时代,只要勤快,就不会饿肚子,哪怕没有田地,也可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喜欢这个时代,喜欢这个时代里的人。
这一个时代让她有归属感,让她有家,有爱人,让她欢喜,所以哪怕身处困境,她都要努力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箫十安冷哼一声:“周行山很爱你,不可能让你十五天吃三顿饭!”
姜钱儿缓缓一笑,提醒:“他很爱我,那是我和他成婚之后的事,我十五天吃三顿饭,是我和他成婚之前的事。”
“箫十安,你把我掳来,亲自带我走,我相信,你查过我,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你…应该查得清楚。”
箫十安嘴巴微张一时语塞。
“所以……”姜钱儿顿了一下又道:“箫十安,我真的很饿,你一天给我两顿饭吧。”
箫十安扶在传扶栏上的手一收,转身冷邦邦道:“要吃什么你自己去找,又不是没手没脚,我也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姜钱儿:“!!!!”
哇哦。
他真的不像箫吟。
他有点傲娇,有点口是心非,口嫌体直。
他的生存环境,是没有朋友,周围只有他一个。
内心是不坏的,但是他手狠。
她现在很安全,绝对的安全。
姜钱儿进了船舱的厨房,厨房里有肉,有干菜,还有风干鸡。
姜钱儿解掉红色披风挽起了衣袖,剁鸡,泡干菜,洗肉,蒸米饭。
在有限危险的空间里,吃饱肚子,养精蓄锐,才是最好的选择。
哭闹,寻求逃跑,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让别人更加警惕的看管自己,甚至会让别人动粗。
姜钱儿不会做这些事情,她…要做的是静静等待,吃饱肚子,把自己养到最好,再慢慢寻求机会。
“箫十安,吃饭吃饭了,快尝尝我的手艺。”姜钱儿用了大半个多时辰做好了饭,烧好的菜,准备去叫箫十安,转身就发现他倚靠在门边,双手环抱一胸,目光凛然,神情淡漠,一副拒人千里之态的望着她。
她不知道他看她多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看到他,她张口就叫了,叫他过来一起吃饭,毕竟她烧的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饭菜。
“我烧了干锅鸡,炒了干菜,炖了肉,还有蛋花汤。”姜钱儿见他不动,开始指着小桌上的饭菜,介绍起来,欢快纯真的没心没肺:“这个鸡很好,很老,我掺了两遍水,还把它炖烂,干炒的。”
“还有这个肉,有肥有瘦的五花,我炖的可软烂了,来尝尝呀。”
姜钱儿说完见他还不动,妥妥的感觉就是热脸贴冷屁股。
她也没有不好意思,他不动就不动吧。
她还可以自己吃。
姜钱儿来了一个大海碗,盛了一大碗米饭,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开始干饭。
厨房里其他人见状,恨不得把自己缩小,让自己变成一尾鱼,让主子看不见他们,他们就不用顶着主子冷冷的气息了,吃饭的小娘子,太过胆大,她似真的不怕被丢进河里喂鱼。
辣辣的干锅鸡,软烂的红烧肉,配上软硬可口的大米饭,一口下去,又辣又香又好吃。
姜钱儿吃的脚颠了起来,嘴巴塞得跟仓鼠似的,还不忘说道:“啊啊啊,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我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我真厉害。”
箫十安:“………”
姜钱儿吃饭一点都不秀气,喜欢满满的塞上一大口在嘴里,咀嚼吞咽的时候眼睛眯成月牙,像是吃到了人世间最美的山珍海味。
旁人看到她,觉得她吃饭吃的很香,就很有食欲,不自觉的想尝一尝她尝过的东西。
箫十安顿了片刻,走了过去,落座下来。
姜钱儿反手给他盛了一碗饭,拿了筷子,还不忘从他碗里夹一口饭,放在嘴里,傻呵呵的对他道:“没毒没毒,你放心吃吧。”
箫十安眼睛一眯,瞳孔一紧,怔怔地望着姜钱儿。
他都坐下来了,姜钱儿就不管他了,继续自己干饭。
她吃菜夹自己这一边,另外一边留给了箫十安。
等她快吃完了,菜快凉了,箫十安才拿起筷子吃,菜入口,箫十安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能赚到银子,能赚到大银子,菜很好吃。
姜钱儿吃完饭,又干了一碗汤,打了一个饱嗝,揉着肚子喟叹一声:“吃饱真幸福啊。”
箫十安夹菜的动作一停,眼皮一撩,就看见她低眉顺眼揉肚子,整个人就像一个贪嘴的猫,吃饱了,舔毛。
姜钱儿揉好肚子,开始打哈欠:“箫十安,你慢慢吃,我回去睡了,果然吃饱饭跟睡觉是最配的。”
箫十安:“……”
他还没有说话,还没有允许,姜钱儿就跑了。
三更半夜,冷风呼呼,河水咆哮。
姜钱儿肚子咕噜作响,在床上捂着肚子,翻来覆去,脸上,身上,全是汗水,直到她撑不住从床上滚下来,艰难的叫喊:“来人,来人,箫十安,箫十安……”
片刻过后,箫十安踹开了门,快速向她奔来:“你怎么了?”
姜钱儿整个人像水捞出来:“箫十安,我肚子疼,我肚子疼。”
她之前已经拉了几次,现在不拉了,肚子却是生疼生疼如刀绞。
这样的症状,应该是急性肠炎,长时间不吃饭,猛然吃饭,又是鸡又是肉,再加上辣子,肠胃受不了,才会如此,不知道箫十安会不会带她看大夫,大夫能不能把她医治好。
箫十安蹲下身子,伸手按在姜钱儿的肚子上。
姜钱儿发出一声闷声惨叫。
箫十安眉头紧锁,伸手一拉旁边披风,把她往披风里一裹,抱起了她,对着门口道:“船靠岸,找大夫!”
门口的随从听到他的命令,迅速的去执行他的命令。
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大船靠岸,索性靠岸处就是码头。
有码头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城镇。
有城镇就有医馆,有大夫。
大夫被从热腾腾的床上拎出来,棉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被凶神恶煞的随从拎到箫十安面前了。
大夫战战兢兢的给姜钱儿把完脉,颤颤巍巍道:“这位郎君,你的娘子是吃坏肚子了,我开几副药,煎了吃,过几天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姜钱儿在箫十安怀里,面色苍白,张口纠正大夫:“他不是我相公……”
箫十安不等她把话说完,抱起她,打断她,“多谢大夫,麻烦大夫收拾一间房出来,我们夫妻二人在这暂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