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冷心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握住了刀柄:“你用他的身份去杀他的人,杀了多少个?”
箫吟缓缓落座,昂头,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带着对他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张口漠然的陈述道:“我给他让出了道儿,画出了线儿,他不愿意要,不愿意走。”
“我利用他的身份杀了他的人,自然而然,不能论个来数。”
金冷心:“????”
三更半夜三更半夜箫十安在书房里,手捏着鼻梁,浓重的睡意刚捏下去,就听见了几声敲窗的声音。
他睡意全消,噌的一下站起,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伴随着冷风灌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怎么回事儿?”
一个浑身带血的黑衣人,出现在窗子处,浑身是血,张口不再恭敬,而是质问道:“主子,属下们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主子明鉴,让我们死得心服口服。”
箫十安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浑身带血的黑衣人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就算他们是死士,为主子卖命,可是主子却让他们自相残杀,他不解,十分不解。
“主子,属下们只想知道,属下们做错什么事情,让主子您下命令,让属下们五百人自相残杀!”
箫十安骤然失声,道:“我下令让你们五百人自相残杀,什么时候的事情?”
浑身带血的黑衣人微微一震:“两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箫十安隔着窗子对黑衣人直接扇了一巴掌:“两个时辰之前的事情,混账东西,你们都是眼瞎吗?那不是我。”
“我今日从上午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太子府,我怎么下命令让你们去自相残杀?”
浑身带血的黑衣人脸被打了,连后退一步,愕然道:“不是您?”
箫十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当然不是我,你们是我亲手培育出来的,你们又没有背叛我,我为什么要让你们自相残杀?”
“去给我查,查是谁用我的名声下的命令,必须给我查出来。”
浑身带血的黑衣人:“是,属下这就去查!”
砰一声。
箫十安把窗子重重的关上,伸手掐腰,呼气吐气,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好几次才把气捋顺了。
气被捋顺了,他开始思量,到底是谁,是谁有胆子,利用他去杀他的人,让他的人自相残杀。
两个时辰前,让他的人自相残杀,箫九桉,他两个多时辰前来找过的,从他这里败北而走,并撂下狠话。
所以是他……
“混蛋!”箫十安把手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你敢跟我杠上,那我就奉陪到底,我就不信我堂堂一国皇储君,会玩不过你!”
鬼爷站在白纱后,看周行山跟温柔乡里的众人说着他的妻子。
他的神情是温柔的,是眷恋的,是炫耀的,是仿佛得到了天下的满足感,又仿佛他眼前所有的人,皆不及他妻子一根头发丝,一根汗毛。
情爱,亲情,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在他口中却变成了无价之宝,最不可缺少的东西。
他第二次进来,为了他的妻子,天下真的有这么傻的人,傻的让他这个心如玄铁,没有一丝感情,双手沾满鲜血的鬼爷都好奇他的妻子。到底是什么样,有何种魔力,让他如此牵绊,连命都可以不要?
周行山手掌心已经被碎片划的血淋淋的,温柔乡里的香味越来越重,很多听他说话的人,都按捺不住,就近找人,胡乱起来。
周行山喝下去的酒,是最烈的药,他忍受着身体的煎熬,脸,身体,都烧红了,若是姜钱儿在,一定会打趣他是一只煮熟的虾子,红扑扑的。
细碎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呻.吟,在温柔乡里拉开了表演。
温柔乡里有温柔乡里的规矩,无论漂亮的,美丽的,强壮的,所有人都得按规矩来,不得擅自去触碰来闯关者,可以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妩媚动人,用言语去勾,但是绝对不能用手去触碰,一旦用手去触碰,就是坏了规矩,坏了规矩是要受到惩罚的。
闯关者可以用手去碰,碰温柔乡里的所有人,只要碰了,温柔乡里的人反碰他,把他勾的闯不了关,就会得到奖赏。
周行山坐在那里,浑身已经被鲜血浸透,握着碎片的手下,已经有一滩血迹,喝最烈的酒,身体有反应,但…这些都不是他的妻子。
他用疼痛来称自己的理智,不让自己因为药性,而丧失理性,做出对不起他妻子之事。
冬风声响,寒冷刺骨,火炭烧的吱吱作响,金冷心泡了个热水澡,穿了单薄的衣裳,上了床。
箫吟不敢上床,不敢动,就把汤婆子塞到他的脚下,塞到他的怀里,替他压了被子,自己就坐在床下,靠在床沿边,如同他当护卫时一样,贴身的守着他,护着他。
金冷心侧着身子,头枕在手臂上,目不转睛望着箫吟的后脑勺,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给他守夜的人,是当朝的皇太子。
一个三岁启蒙,五岁会四书五经,八岁读帝王策为君之道,十岁出入大理寺,刑部,十五岁拥有自己的私兵,势力,可和朝中大部分朝臣抗衡,深得皇上皇后喜爱。
十八岁……
二十岁……
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为帝王而生的人,为了他放弃了垂手可得的帝王位,毁掉自己的脸,跟他窝在一个小山村。
他感觉像做梦一样,一点都不真实,这种不真实,在他心中变成了怀疑的种子,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成了他心里的疙瘩。
这个疙瘩一直在抵着他,令他极其难受,却无法拔出,他真的找不到自己这个不能生,名声又坏,长相又不出众,年龄又大的哥儿身上的优点。
更不知道他是爱自己哪一点,自己哪一点可以让他放弃一切,只为他,只要他,可以屈尊降贵卑微的爱着他。
“睡不着吗?”箫吟手肘搭在膝盖上,扭过头,正好触及到金冷心看着他的双眼,声音低哑:“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你一直想不通,我为何非你不可,为什么为你屈尊将贵,只想要你!”
金冷心与他四目相对,心漏跳了一下,仿佛在这一刻,他见识到什么叫运筹帷幄,从容不迫,气势从容。
眼前这个喜欢他的汉子,身上具备了一个汉子身上所有的外在优良的条件,无论长相,气势,还是心思,以及聪明。
箫吟把面具一摘,露出狰狞可怕的伤口,嘴角缓缓一勾:“不用想不通,因为你是你,所以是你,换成其他人,不行。”
“你什么都不用做,或者你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在我面前,在我身边,即可。”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笼统的说法,却又是一个令人心动的情话。
他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做,他会无条件纵着他,宠着他,爱着他,只要他在他身边,他在他面前,就可以了。
金冷心伸出手,摸在他脸上狰狞凹凸不平的伤口上。
他的手很凉,哪怕抱着汤婆子,都没有箫吟的脸热。
箫吟用自己的脸蹭着他的手,仿佛要用他的脸把他的手蹭热一样。
金冷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回手,掀了被子:“上来!”
箫吟站起身来,脱掉外袍,上了床,把瘦弱的金冷心抱在了怀里,紧紧的,像抱了他的天下。
金冷心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手搂着他的腰,许久许久方才说道:“箫吟,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和姜钱儿周行山一起回翠山岭。”
箫吟手揽着他,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好!”
金冷心听到他的承诺,抬起头,亲在了他光洁的下巴上,“谢谢!”
箫吟搂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不用客气!”
一夜到亮,鸡打鸣。
温柔乡里的所有人,无论是睡着的,还是行勾引之事的,在鸡打鸣的那一瞬间,全部起身,有人身上的颜色斑斓无比,浑浊,有人来时如何,现在还如何。
周行山脸上无一丝血丝,身上所有的燥热,反应,已经被压下,哐当一声,手中的碎片,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响。
他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举着血淋淋的手,对着众人抱拳道:“多谢各位厚爱,让我过了这一关。”
众人面色难看,挤出笑脸,牵强恭维,道:“不用客气,是您自己意志力强大,与我们无关。”
“对对对,是您自己本事,跟我们无关,恭喜您,恭喜您过了关。”
“往后都是同僚,还请您多多照顾,多多照顾啊。”
周行山再次向众人行了个礼:“往后我周行山,也请众位多多照顾,我这边先行告辞,各位回头见。”
众人道:“回头见,回头见,您慢走,您慢走!”
“您慢些,您慢一些,小心身上的伤口,莫要扯动伤口!”
周行山微微额首,向鬼爷走去。
鬼爷拍起巴掌,“恭喜恭喜。”
周行山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箫吟给他的黑色令牌,往鬼爷面前一举:“鬼爷,您认识这个吗?”
鬼爷见到令牌,脸色刹那间大变,扑通一下子跪下了周行山面前,没有任何高傲,居高临下的姿态,头抵在地上,卑微恭敬低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