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十安看见周行山,行走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发沉,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拢了起来,握紧成拳,内心震荡,周行山怎么会在这里,还站在皇上身后的左侧,持剑而站!
而且他穿的衣裳,不属于宫中侍卫,皇上心腹的衣服,所以两天的时间,他怎么从一个穷乡僻壤的哥儿变成皇上跟前的人。
“皇上,太子殿下到了!”富公公紧跟其后,向御桌后面的皇上恭敬的禀报。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挥了挥手,富公公就忙不迭的上前,站在他右侧眼观鼻,鼻观眼,像个透明人。
箫十安压下内心思绪万千,震荡无比的走到御桌前,撩起衣袍,跪地,高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龙椅上穿着一身龙袍,脸色不怎么好,眼下发青,身体消瘦的皇上,张口还没说话,就先咳了起来。
富公公连忙把拂尘别于身后,上前给皇上顺背,端水润喉。
皇上喝了两口水,把咳意压了下去,喘着粗气,威严缓缓张口道:“太子,朕听说你和寻郡王家的郡主,私定终身了,是吗?”
箫十安心头一震,视线落在一旁的寻郡王身上,随后拱手道:“回禀父皇,人生大事,娶妻生子,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之言。”
“父皇未赐婚,九臣断然不会和人私定终生,请父皇明鉴。”
他刚刚的眼里只看到了周行山,就没有多去想寻郡王来此干什么,没想到…他拒绝了他,他转眼间向皇上告状了。
就他家的女儿箫重欢,刁蛮任性,野蛮无礼,不顾场合,任性妄为,凭什么当太子妃,凭什么将来当皇后?
寻郡王当即不愿了,拱手向皇上道:“皇上,昨夜太子殿下,亲自到我府上提亲,说喜爱我家重欢,娶我家重欢为太子妃。”
皇上闻言,问着下面的太子:“太子,可有此事?”
箫十安当然不愿意承认,那不是他干的,是箫九桉干的,他为什么要去承受箫九桉给他太挖的坑:“皇上……”
“皇上!”寻郡王打断了箫十安的话,叫着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请允许臣和太子聊上两句!”
皇上眼睛一眯,握拳低咳了一声:“准了!”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寻郡王拱手向皇上谢完,转身走向箫十安,箫十安压着声音:“寻郡王,您是何意?”
寻郡王该有的礼数,一个没落下,向他行完礼,背对着皇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话语道:“太子殿下,你问我是何意,我还想问你是何意,你不娶我女儿,昨夜就不要来讲。”
“来说了,我去寻你,你不愿意,说现在时机未成熟,还需等等,我等了,可是您呢,我的女儿去找您,您却派人企图侮辱她,想让她失去清白!”
让箫重欢失去清白?
怎么可能?
箫十安闻言,头一抬看向皇上左侧的周行山。
周行山一身玄黑华丽衣袍,站在皇上左侧,嘴角的弧度未变,漆黑的眼眸闪烁着杀意,玩味。
“幸亏我家女儿是有福之人,被人救了。”寻郡王不作停顿继续道:“现在本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当着皇上的面,娶了我的女儿为太子妃,将来你继承大统,她是皇后。”
“要么我告诉皇上,身为太子殿下的您不但说话不算话,还企图侮辱我的女儿,让她失去清白,想让她死。”
“我看皇上听后,对你这个失踪已久归来的太子,会不会心生不信,怀疑你失踪太久不太会治国了。”
箫十安握紧的拳头咯吱作响:“你威胁本宫?”
他哪里有空派人去侮辱箫重欢,分明就是周行山或者是箫九桉的手笔,他们为了姜钱儿向他宣战,来个借刀杀人。
寻郡王这个蠢货竟然一点都不怀疑,还相信了,怪不得箫重欢蠢,原来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寻郡王把声音压得极低:“臣不敢,臣只是想太子殿下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既然你已经承诺,那就一口唾沫一口钉,娶我女儿为太子妃。”
“若是不娶我女儿做太子妃,你就别承诺,就别派人侮辱我女儿,所以,今日太子殿下,必须要在皇上面前,娶我女儿为太子妃。”
箫重欢并非太子妃良选。
娶她做太子妃,将来出什么事儿,她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还会拖后腿。这样的女子,娶来做什么,娶来拖后腿吗?
更何况现在是周行山和箫九桉给他挖坑,他若顺着坑跳下去,就上了他们的当,就在告诉他们,他的心智手段远远不及他们。
他好不容易有今天的局面坐上太子之位,绝对不能被别人拿捏,被别人操控着走,周行山今天能站在皇上左侧,想来和箫九桉脱不了干系,他不做太子了,他肯定还有隐藏在暗处他不知道的势力。
箫十安嘴角一欠,不受威胁,没有按照寻郡王想象中走,而是向旁边移了一步,错开了寻郡王,拱手对皇上道:“父皇,儿臣从来没有说过要娶重欢郡主为妻为太子妃。”
“这一切一切,只不过是寻郡王想要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妃,与儿臣商忖不成恼羞成怒,告到父皇您这里来了!”..
寻郡王双眼瞪的老大,没想到太子竟然不承认,“太子殿下您……”
箫十安决定先下手为强,声音响亮,盖过寻郡王:“父皇,寻郡王刚刚威胁儿臣,让儿臣娶重欢郡主为太子妃。”
“儿臣不愿意,寻郡王便说,儿臣不愿意,他就向父皇表明,儿臣派人企图奸污重欢郡主毁她清白。”
“请父皇为儿臣做主,严惩寻郡王!”
箫十安说着再一次撩起衣袍跪地,把头磕在地上。
箫九桉,周行山谁也别想算计他,哪怕他现在已经站在了皇上左侧,也别想算计他,他…箫十安不允许任何人算计,不允许被动的向任何人妥协。
“你胡说!”寻郡王气的手发抖,音发颤,直接和箫十安撕破脸皮,向皇上道:“皇上,太子殿下胡说,臣没有威胁他,一切都是他自己来臣家承诺的。”
“可是令臣没想到今日他反悔,不承认了,还派人企图侮辱我家重欢,请皇上为臣做主!”
寻郡王话说完野跪下了,气得身体都发抖。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听了他们两个的话,不怒自威道:“寻郡王,太子,你们两个一个说太子要娶,一个说太子不娶,一个说太子派人去毁了重欢郡主的清白,一个说是诬陷,朕该相信你们谁?”
两个跪在地上的人不由自主的同时浑身一震,又同时抬头看向彼此,彼此从彼此眼中看到要搞死彼此的欲望。
随后两人同时欲张口,御书房外面传来太监的禀报声:“启奏皇上,工部尚书于大人求见!”
箫十安要说话的嘴猛然一抿,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箫重欢要嫁给他,箫九桉开始算计。
工部尚书于大人家的嫡女于慧珍也来过他的太子府,对他表示过好感,愿意嫁他,现在工部尚书前来,难道说……
箫十安眼皮微撩,视线看向站在皇上左侧的周行山,他的神情未变,眼神未变,就连嘴角的幅度,也没有变。
他站在皇上的左侧,像最忠诚的护卫,最锋利的爪牙,最凶悍的刀,无人撼动一般,只是在那里站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皇上看了一眼下面跪着的两个人,又侧目看向富公公。
富公公张口道:“宣于大人进见!”
御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冷风灌入,工部尚书于大人穿着朝服走的进来,“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微微抬手:“于大人免礼。”
于大人:“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大人站起身来了。
皇上看着有于大人:“于大人下午来宫中,可是有要事?”
于大人拱起手道:“回禀皇上,臣的确有事。”
皇上咳了一声:“说吧。”
于大人正声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让人送来跟帖,说要迎娶我的长女于慧珍,臣特地进宫,请皇上赐婚。”
箫十安瞳孔不由一紧,送跟帖给于大人,根本就没有,不是他,他没有这样做,一定是箫十安,周行山,他们两个做的,是他们两个。
寻郡王一听余大人的话,跪在地上当即直起了身:“太子,你答应娶我女儿,转身又给于大人送跟帖,太子妃只能是一人,你却与承诺两家,怪不得要派人欲毁我女儿清白。”
“什么?”寻郡王话音一落,于大人一转身:“太子殿下要娶重欢郡主,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是送了跟帖给臣,说要娶我家女儿为太子妃,寻郡王您是不是弄错了?”
寻郡王呵笑了一声:“我弄错了,于大人,本王能拿自己的女儿名声开玩笑吗,若不是太子殿下亲自所承诺,本王今日也不在这里。”
“皇上,太子妃只能有一位,太子殿下却承诺两家,臣恳请皇上给臣一个交代,给我家重欢一个交代。”
于大人看寻郡王神色,听他的言语,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寻郡王旁边跪着的太子殿下,难道说他说的都是真的,太子选了两家女儿当太子妃,耍他们呢。
于大人也开始叫:“皇上,请皇上为臣做主,为小女做主!”
皇上坐在龙椅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咽喉的痒意,对于大人和寻郡王道:“二位,你们一个说太子殿下给你们求婚跟帖,一个说太子承诺了你们。”
“口说无凭,朕需要证据,你们回去找了证据,找了证人,朕必然给你们一个交代,不会让二位受委屈,更不会让二位的姑娘受委屈。”
寻郡王和于大人没想到皇上以退为进,不直接惩罚太子,不问太子,而是让他们回家寻找证据证人。
他们没有办法,天子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他们不敢不从,也不能不从,寻郡王和于大人向皇上谢恩,站起身来,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大门重新被关闭,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把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箫九桉,你才刚回来没两天,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娶太子妃要娶两家,向两家承诺,来写跟帖,这就是你做的事儿,你做的事儿。”
箫十安腰杆挺直,不惧面前碎掉的茶盏,抬起头,来了个死不认账,死不承认:“父皇,儿臣没有向他们任何人承诺,也没有写任何跟帖,儿臣自从回来,除了皇宫,哪也没去,一直待在府上。”
“倒是寻郡王,于大人,两家人的千金,登门拜访,儿臣只是派人接待,并未出现在她俩人面前,请父皇明鉴!”
皇上眉头一皱:“你说你没有给他们任何承诺,没有写跟帖,他们两个还能冤枉你不成?”
“箫九桉啊箫九桉,你失踪几年,这才回来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还觉得旁人冤枉你?”
“若是你像从前一般,行事光明磊落,旁人怎么能冤枉你,朕不知道你在外面学了什么,但是,就这件事情而言,你让朕很失望!”
他父皇的意思,他不如箫九桉。
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及时解决,还闹到他的面前。
说到底,他的眼里只有箫九桉。
哪怕他已经代替了他,他还是在提醒他,以前的箫九桉是优秀的,是聪明的,他不如他。
箫十安向皇上请罪:“是,是儿臣的错,这件事情,请父皇放心,而且会处理好。”
皇上叹了一气:“你失踪之前,朕就有打算给你选太子妃,可是你失踪了,这太子妃之事就搁浅了。”
“现在你回来了,年岁也不小了,是该选妃了,寻郡王家的郡主箫重欢,工部尚书家的嫡长女于慧珍,这两个丫头,如果这件事情你解决不好,她们两个最多给你做个侧妃。”
“至于太子正妃,工部尚书,工部尚书,两府总督,域璃关葛老将军家的孙女,都是可以的。”
箫十安闻言内心有些抗拒,太子正妃之位,他不想轻易交出去,他想留着,他想到了姜钱儿。
“父皇!”箫十安张口道:“儿臣现在不想娶太子正妃,可以纳太子侧妃,父皇说的那些,儿臣都可以纳,请父皇恩准!”
皇上脸色一变,声音沉沉道:“你说什么?”
箫十安不惧皇上,正声回道:“回禀父皇,儿臣说,儿臣现在不想娶太子正妃,可以纳太子侧妃,侧妃人选,除了父皇口中所说的那些,江南府总督家的哥儿,林州府总督家的哥儿,柯将军家的哥儿,儿臣都可以纳回太子府,巩固北朝江山!”
“哦?”皇上听到太子的话,发出一声轻笑:“太子,几年不见,你倒变得贪心的很了。”
箫十安拱手道:“回禀父皇,不是儿臣贪心,是众大臣的女儿哥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而且都没有嫁。”
“没有嫁人留在家里,他们等的就是儿臣,即使如此,儿臣不如如了他们的愿,全都娶进府。”
皇上眉头一挑:“太子如此算计,朕倒是没想到,算了,朕也乏了,想休息了。”
富公公连忙上前,扶住皇上的手臂。
箫十安:“!!!!”
他有些揣测不透皇上的意思。
皇上到底同不同意他纳那些人为侧妃?
皇上借的富公公的手劲儿站了起来,刚行走两步,回转身子,对下面的箫十安道:“哦,太子,忘了跟你说,周行山是朕禁卫统领,你们两个认识认识。”
禁卫统领?
箫十安手指收拢,“是父皇,儿臣一定好好和周统领相处!”
皇上点了点头,边离开边咳嗽。
皇上一离开。
周行山从上面走下来,苍白的脸,笔直的身子,手握长剑,嘴角挂着笑,眼中颜色犹如深不见底的黑夜。
寻郡王和于大人一起离开了皇宫,还相互开口问了对方。
两人把自己经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拍腿,异口同声道:“我们被太子殿下耍了,他根本就不想娶我们两家的女儿,就是耍着我们玩儿。”
两人说完停顿了一下,寻郡王气不打一处来:“岂有此理,想我堂堂郡王府,跟着先祖打江山,没想到被太子耍,差点赔上我女儿的清白,这口气,我着实咽不下去。”
于大人也道:“可不就是,想我家女儿昨日是太子邀约进府,我本不愿意她一个女儿家去太子府,可是拗不过太子,就让她去了,万万没想到被太子摆了一道。”
寻郡王气的胸口起伏:“于大人,你一口气你咽得下吗?”
于大人气的喘着大气:“郡王爷说笑了,您都咽不下去,我岂能咽得下去。”
“我家慧珍,贤良淑德,貌美如花,通情达理,琴棋书画女工样样精通,要不是太子给希望,她嫁个将军,嫁个亲王世子没有问题。”
“现在毁了,太子给了跟帖,让我家小女以为要嫁他为妻,这口气,我非但咽不下去,我还得吐出来。”
寻郡王像找到了盟友一样:“于大人,走走走,咱们回去聊,省得在这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于大人看了看身后巍峨的皇宫:“好好好,走走走,这件事情,咱俩必须要同仇敌忾,做一条绳上的蚂蚱!”
两人达成一致,结伴快速而走。
偌大的御书房,雕龙画凤,温暖如春。
箫十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抬眼看向周行山:“周统领好生俊俏,也不知道是凭这张脸,还是凭这把腰身,坐上了统领之位的。”
周行山面对他侮辱性的言语,不气也不恼,嘴角的幅度,始终维持着最开始的样子,“不管我凭这张脸,还是凭这把腰身,掌管皇宫禁卫的人是我。”
“皇上身体不好,皇后常年礼佛,太子归来,见皇上身体不好,肯定会担忧,今日我告诉太子殿下,您别担忧,我这边认识不少外面的神医,皇上的这个症状,我也告诉了神医们。”
“你猜他们怎么说,你不猜,没事儿,我告诉你,他们说啊,皇上好生休养,身体会好,活个十年八年,七老八十,不成问题。”
箫十安神色刹那间沉了下来:“你在挑衅我。”
周行山嘴角勾勒起:“太子殿下,我哪里是在挑衅您,我是在通知您,您想做皇上,想继承大统,不惜用别人的身份,抓着我的妻子,没关系,您想玩,我奉陪到底。”
“您现在向诸天神佛祈祷,您没有任何一丝破绽让皇上发现您不是箫九桉,也向诸天神佛祈祷,我不会说漏嘴,您不是箫九桉……”
“我就是箫九桉……”箫十安打断他,咬着牙低着声纠正他:“就是北朝的太子殿下,你敢向皇上说,诬陷我,那你……”
“杀了我的妻子?”周行山也断了他的话,替他说出他未完之语:“我敢向皇上表明你是个假货,你就杀了我的妻子。”
“好啊,箫十安,现在你就回家杀了我的妻子,然后你转头就会发现,江山易主,不再姓箫!”
“大胆……”
“对,我就是大胆!”周行山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疯狂偏执嗜血杀戮:“自从你掳走我妻子的那一刻开始,我的胆就大了。”
“现在我的妻子失忆了,忘记我了,把你认成我,这件事情,咱俩也可以慢慢算。”
箫十安下颚一扬,输人不能输阵:“周行山,哦,忘了告诉你,你的妻子把我认成了你,这两天晚上……”
周行山双眼刹那间红了,犹如举着血刀的猎人,面对一只巨兽,发出怒吼,“箫十安,你好好说话,想好了再说。”
箫十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带着扳回一局的胜利,笑得开心,张口就往周行山心窝里扎刀:“周行山,你的娘子又软又甜又黏人,我很喜欢,真的,特别喜欢她暖呼呼的叫我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