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吟伸手一挡,没有受他的礼:“我已经不是你的主子,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我受之有愧。”
周行山直了身子,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更显脸色苍白:“我现在做了禁卫统领,成为皇上心腹,皆是您的功劳。”
“我对您行礼,是应该的,而且,我娘子不是被您带走的,虽然因您而起,但是错不在您。”
箫吟沉着声音,带着歉意:“我很抱歉,我没想到箫十安会如此,不过你放心,事因我而起,我一定竭尽所能让你的娘子回到你身边。”
周行山再次道谢:“多谢!”
箫吟点头:“不必客气,回去之后,你多加休息。”
周行山与他直视:“多谢关心,二爷命苦,希望您好生待他,莫要让他再苦。”
箫吟嘴角微微勾了:“这是自然,我不要江山,不要权力,只要他,自然而然把他当成心尖儿,不会让他受一丝委屈。”
周行山听到他这样一说,放下心来,对他拱了拱手:“不必送了,我回去了。”
箫吟目送着他,行至好几步,张口对着他的背影喊着,承诺着:“周行山,你放心,你的娘子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若是回不到你身边,箫十安就没有活的必要了。”
周行山脚下步子微微一停侧目:“我知道了,多谢!”
周行山谢完之后,大步离开。
箫吟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才转身,这一转身,都看见脸色发红,从黑暗处走出来,站在灯笼下的箫十安。
箫吟选择无视他,抬脚往回走。
箫十安张口道:“箫九桉,我没有活着的必要,你对我倒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啊。”
箫吟依旧走他的没有理他。
箫十安不死心:“箫九桉,我是你的亲弟弟,你从出生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我拿回我自己的一切,你还想让我死,你可真是……”
砰一声。
箫吟身形如电一闪,闪到箫十安面前,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把他重重的抵在了墙上。
箫十安后背砸在墙上,生疼生疼,他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望着掐着他脖子的箫吟,桀桀地笑开像个疯子:“箫九桉,你怒了,想杀了我,呵呵呵,不,你不想杀了我。”
“你是骗周行山,因为你清楚的知道,我要是死了,你就得回来,你好不容易算计,让出位置和金冷心双宿双飞又怎么能舍得回来呢?”
箫吟掐着他的脖子,眼神锐利如刃,声音凉如雪:“箫十安,你最大的败笔就是太自以为是,以及不了解我。”
“我这个人,通常说到做到,现在是正月,到开春,如果你不把姜钱儿给放了,让他回到周行山身边,你真的没有活着的必要。”
箫十安望着他笑,一点都没把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放在眼中:“我不信,哥哥,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
箫吟掐的他面色胀红:“不信没关系,我能为了金冷心放弃江山,不要权势,不要孩子,我就能为了他不在乎北朝江山皇上是谁做,北朝是否易主。”
箫十安脸色胀红双眼瞪大,呼吸困难:“你……”
箫吟稳居上风:“你有一点说对了,我从出生开始就拥有了别人拥有不了的东西,享受着别人享受不到的东西。”
“权力,美食,奇珍异宝,美女,俊俏哥儿,杀人,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享受过,我都拥有过。”
“我再得一心爱之人,我觉得我这一辈子足矣,哪怕现在死,我都够本了,因此,我的脑子里,我的心里,没有什么传宗接代,没有什么千秋万代,更没有天下百姓。”
“一个人一个人的活法,一个人一个人的命,一个人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活不了自己想活的活法,还不如毁灭,还不如死掉,懂吗?”
箫吟说完松开了手。
箫十安张开了嘴,大口喘吸一口,“疯子,你才是疯子!”
箫吟回以微笑:“谢谢夸奖。”
箫十安气急败坏:“我不是夸奖你。”
箫吟眉头挑起:“我知道你不是夸奖我,但身为北朝的皇储,最基本的礼仪,就是别人骂你,对你不恭敬,要面不改色。”
“瞧你现在气急败坏,双眼瞪大,毫无任何仪态的样子,哪有任何皇储的样子,真不知道你学我,到底学到哪里去了。”
箫十安一颗心像被捅了刀子,痛得血淋淋的,气着他手圈握成拳举起要打。
箫吟眼皮一撩,视线看向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嗤笑出口:“箫十安,你不说话的时候,板着一张脸的时候更像我。”
“你一说话,一动手,就完全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你自己,就如现在,我才说几句,你就恼羞成怒想打我,像北朝太子该做的事儿吗?”
箫十安举起的拳头怎么也打不下来,双眼更是喷火的瞪着箫吟。
箫吟看着他拳头的眼帘一垂:“箫十安,我要是你,我绝对不会干出今天这样的蠢事。”
“羽翼未丰,就想杀人,就想赶尽杀绝,这是为君之道的下下策,这是把自己置身于被动的下下策。”
“如果我是你,我会坐稳江山,大权在握,掌握着北朝所有命脉,再进行赶尽杀绝,如此一来,谁也逃不掉。”
箫十安磨着后槽牙:“你在教我做事?”
箫吟沉声道:“是,我在教你做事,你太蠢了。”
“你……”
“我和你是双生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着姜钱儿想干什么!”箫吟言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捅完箫十安又接着捅,刀刀见血,叨叨拉肉:“我告诉你,就算她失去记忆,忘记了周行山,把你当成周行山,她也不会爱上你。”
箫十安对着箫吟恼羞成怒的低吼道:“闭嘴!”
箫吟非但没有闭嘴,反而言语更利,像万把刀,一起扎向箫十安:“姜钱儿是特别,长相不倾城,也不绝色,身段也不妖娆,但是她极其特别,极其纯粹。”..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深爱着周行山,可以为他不要命,可以为他去死。”
“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在你的生长环境里,只有打骂算计,钱银,污言秽语。”
“期待有这样的女子看着你,与你分享你的喜怒哀乐,可惜,她不会爱上你,她就算是失去记忆,暂时性的把你当成周行山,你能取代周行山一时,你取代不了他一世。”
“更何况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就算她爱上你,你也注定给不了她什么,以她的个性就算她失忆,她也不会和旁人共侍一夫。”
“而且,现在你的婚事已经提上议程,你的正妃是王侯将相之女,你的侧妃,是大臣之女之子,每一个人的身份和母家都能有效的牵制你,你想厚此薄彼,独宠她一人,只会加速她的死亡,知道吗?箫十安!”
箫十安指甲把手掌心抠破了,鲜血流下来,手背青筋暴出,他嘴角动不动,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的哥哥,北朝的皇太子,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分毫不差的击中了他的心理,把他击得溃不成军,让他在他面前显得是那么弱小,不堪一击。
箫吟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箫十安,我言尽于此,你想留姜钱儿,我现在和周行山无法光明正大的去太子府带走她,但是所有人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
“周行山比我想象中的狠,爱姜钱儿,他现在是禁卫统领,皇上心腹,掌管皇城禁卫十万,若他登高一呼,颠覆你垂手可得的皇权不是不可能。”
“你在威胁我,你帮着一个外人在威胁我。”箫十安双眼发沉发红的瞪着箫吟:“我是你的亲弟弟,和你一母双生,你不帮我,你帮个外人,箫九桉,你真是个混蛋!”
箫吟瞧着他这个样子,呵笑了一声,“我帮外人,箫十安,我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把你脚下的路都垫好了,你只要遵循我给你垫好的台阶一直往前走,你就会君临天下。”
“可是你呢,心眼跟针尖一样,觉得我是威胁,觉得别人娘子好,就想据为己有,单凭这两点,你就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
“还说我混蛋,是你自己,你有今天,皆是你自己所为,怨不得别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不要江山,只管一味的囚禁姜钱儿,然后等着他相公掀翻你,告辞!”
箫吟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箫十安在身后叫他回来,他也是充耳未闻,消失在夜色中。
箫十安在冰凉的夜色中,站了很久很久,才回太子府。
回到太子府之后,箫十安向柴房走去,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不管他承认与否,在做储君一块他不如箫九桉。
而且他说的对,羽翼未满,无论杀谁都杀不死,想要做什么,必须得自己大权在握,才能去做。
姜钱儿是别人的娘子,他囚禁于府中与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周行山不是善茬,掌握着实权十万禁军。
把她还给他,反正她现在失忆,等他坐上江山,想要她的时候,再抢过来就是。
箫十安打定了主意就这样干,然而在他刚踏进柴房院子,就听见姜钱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府中的阎婆子声音响起:“快快快,把这个小贱蹄的嘴巴给我堵住,不要让她惊动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