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泽条理清楚的将情况禀报了,又转述了明微的意思,便等着老爷子发话。
那边沉默须臾,才传来老爷子的声音:“按微微的意思办,一会儿我让老曾过去。”
电话挂断后,老爷子也无心用膳了,放下调羹,沙哑着声音说:“微微这孩子从不注重排场,却说要她妈妈隆重下葬,我懂那孩子的心思……”
她在意的不是什么死后哀荣,而是想着父母生不能同寝、死后要同椁!
曾伯不由红了眼眶:“微微小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老爷子闭了闭眼,还是压不住眼眶的酸涩,最终化作一声沉痛的叹息。
大师曾说过,元辰大劫方至,度过了可安享晚年,渡不过就是命劫,天命也……
如今命劫已到,除了被动接受,又能如何?
……
门阀世家婚丧,尤其是底蕴积累了几代的氏族,皆是要遵循古礼的,每一个环节都有严苛讲究。
因身份的不同,婚丧的规格也不同。
接到儿子电话的几个长辈,除了在驻外领事馆就职的老三元铎夫妻,其他三位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带着夫人急忙赶到了老宅,商议接下来的丧仪。
众人纷纷落座后,一时间都有些沉默,整个客厅的空气都显得沉重了几分。
越明死的太突然了,她腊月初九才嫁进元家,昨日是正月十三,满打满算才月余。
大家直到现在,都还难以接受,心内的滋味儿就别提了,难以言喻。
但人都没了,遗体都拉去殡仪馆了。
而且,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了,惟愿是越明断气后,烧的只是尸身,要是还有气儿……
他们都不敢去想那种画面……
若是遗体不能完全修复,元辰回来看见,可怎生是好噢!
老天真是造业啊!
越明又是死于横祸,未到天命之年,还是一尸两命,棺木是不能进老宅的,对家中尊长不利。
老爷子乃佛门俗家弟子,佛门讲因果业报,未到寿终、未有病苦而亡,对人世间的亲人仍有眷恋,不超度难往极乐,也入不了轮回道。
良久后,老大元丰开口打破了满室沉静。
“按规矩,弟妹小敛后,需先请高僧做法事、念往生经,方可向亲友报丧。”
元瑾点头道:“高僧,当世谁又比得了尘大师?大师自年前起,便在京郊别苑礼佛清修,大师佛法高深,请大师为弟妹还有腹中的孩儿超度吧!”..
站在一旁,一直没发言的曾伯道:“大师多年不参红尘俗事,京都世家门阀多是请潭拓寺的妙通大师与其弟子主持法事。”
元丰知道这肯定是老爷子的示下,自是不会再说什么:“妙通大师让老四亲自上潭拓寺拜请!老四,你这就去吧!”
“好!”元瑾应声出门,去潭拓寺了。
元丰的夫人此时道:“微微侄女现下,定是守在殡仪馆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弟妹又是家主夫人,寿衣也是有讲究的,我跟四弟妹去置办吧……”
话未说完,门口响起了明微的声音:“大伯娘,我妈妈大殓的衣裳,侄女已经置办妥当了,您跟婶娘的心意,我领了!”
众人看向门口,明微带着永乐走进来,都是一身素衣。
明微带着永乐,郑重的给几位长辈鞠躬行礼:“这几日要辛苦诸位长辈为妈妈操劳了!”
“这是应当的,越明是我元家妇!微微,你妈妈的棺木定制恐怕来不及了,只能买现成的,但绝对不会让她失了体面。”
明微淡淡摇头:“妈妈不会在意这个,皆是身外之物,埋入地下终会腐朽。”
几位长辈见她这样的面无表情,心里都不落忍,母亲惨死,还要打起精神操持母亲的葬礼,把丧母的悲痛强压在心里,那种滋味儿多折磨人?
“你四叔去潭拓寺请妙通大师,为你妈妈念往生经超度,下一步该跟亲友报丧了。”
报丧是人死后第一种仪式,棺木在灵堂停柩一段时间,诸事准备就绪,再去报丧。
如果死的是男人,必须由房族侄子到亲戚家报丧,死的如果是女人,必须由儿子、女儿给外婆家报丧。
报丧的孝男孝女不能进门,跪在外婆家门前哭报丧事,哭报完后立刻回家。
……
傍晚时分。
王映容刚跟几个闺中好友打牌回家,把外出的衣裳换下,身体放松的坐在沙发上,让佣人给她捏肩膀。
打了一天的麻将,坐的腰酸背痛的,如今回了家也是空荡荡的,没个人气儿。
孩子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平日也少回来。
自从小姑子嫁入元家后,元辰说话算话,将给小姑子的股份折成了市值,作为纳采礼给了越家。
越诚和穆青青得了这么一笔巨款,自然是喜不自胜,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心中埋藏的野望终于得以释放,开始大刀阔斧的筹划壮大明善堂的规模。
打算将明善堂做成全国连锁的药堂,而且定下了一年的小目标,今年之内每个洲的州府,都要开设分堂。
一过年,两个人更是忙的不见人影儿……
这偌大一个家,就王映容一个当家夫人在,所以她只能找几个闺中好友一起玩玩牌,打发时间。
王映容闭着眼睛,享受女佣的按摩,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安美芝急匆匆的进来禀报:“夫人,永乐少爷回来了,人却不肯进门,只是让我来请您和老爷出去,人现在还站在大门外呢。”
人回来了,却不肯进门?
永乐那孩子性格有些孤僻古怪,也有些不懂人情世故,总的来讲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啊!
不进门,让请她和老爷出去……
蓦的想到某种可能,王映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来报丧的吧?
是元家哪个长辈不在了?
一念至此,王映容不敢耽搁,几乎是小跑着往大门口奔去。
越家的布局是内外院,王映容脚底生风的出了内院,到外院见到身子笔挺站在大门外的如玉少年,已经气喘吁吁。
“永乐!”
永乐抬眼看过去,对着王映容噗通一声跪下,郑重叩礼,嘴里说着:“大舅母,我妈妈去了!”
王映容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整个人都是懵的:“你说谁?”
“我妈妈,昨晚她出去跟朋友吃饭,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人当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