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绫这才离开房间,外面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刚刚还闹哄哄的人都不在了。
她没心思多想,便往下走去,家里静悄悄的,真就一点声音都没有。
鹿之绫正要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抬脚,整个房子陷入一片漆黑。
“……”
她有些错愕地看向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
停电?
鹿之绫蹙眉,身上也没手机,照不了亮光,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
忽然,黑暗中远远地亮起烛光。
悦耳的轻声吟唱传来,紧接着是合唱。
生日快乐歌。
“……”
鹿之绫呆了呆,房子里的灯被点亮,只见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大厅里在短短一分钟内就被布置成了生日宴会的模样,鲜花、气球、美食……一样不缺。
精致的超大生日蛋糕上插着蜡烛,蜡烛后,站着薄家的所有人,连旁支的亲戚全来了。
姜浮生唱得特别大声。
薄桢唱得心不在焉,不住地往楼上看去,想知道薄妄的伤情。
夏美晴、薄媛唱得心不甘情不愿,薄峥嵘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丁玉君和薄清林站在最前面,薄清林头上还戴着可爱的彩色尖帽,冲着她吹彩笛,笑眯眯的,“之绫,听说今天是你生日呀!原来你生日的时候都快过年了。”
丁玉君因为薄妄的伤情眼睛有些红,但还是挤出笑容来,慈爱地看向她,“之绫,生日快乐!”
“……”
鹿之绫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大家子的人,又看向中央的蛋糕,上面插着“21”的数字蜡烛。
她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薄妄呢?”有人不明情况,左右找人,“叫薄妄出来呀,夫妻俩一起许愿吹蜡烛。”
“就是,早就通知了我们过来,他人呢?”
有人左顾右盼。
鹿之绫张口就要替薄妄遮掩,就听到一个慵懒低哑的嗓音传来,“来了。”
“……”
鹿之绫一震,转头,就见薄妄衣冠整齐地站在不远处。
他一张脸上好几块乌青,脸色苍白,对比映衬得格外明显,看着就令人心惊,可他又穿得仪表堂堂、一派矜贵,精气神似乎显得特别好,一双黑眸深深地盯着她,带着笑意。
“大哥,你怎么会受伤的?”
薄桢担忧地大声喊出来。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过生日的喜悦被冲淡了些。
薄妄没理会他们,径自朝鹿之绫走去,站到她的身边。
鹿之绫低眸看向他的手,手背上还留着针眼,薄妄宠溺地看着她,“许愿吧。”
“……”
鹿之绫很想骂他胡来,想让他回房休息,但仅仅是一个转念她就收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薄妄要肯听她的,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她面向眼前的蛋糕,对着那众目注视下的摇曳烛火合十双手,无声许愿。
薄妄站在她的身侧,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裤管下的浅浅一截濡湿,血淌进鞋子里。
丁玉君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眼眶泛红。
鹿之绫许愿的时间很短,低下头就将蜡烛吹灭。
华丽的大厅里,氛围有些古怪,众人站了两秒才有人带头鼓起掌来,稀稀落落地说着生日快乐。
“切蛋糕吧。”
有人道。
鹿之绫只想快点进行完这一段,伸手去拿蛋糕刀。
薄妄带着一身的药水味从她身后拢了过来,他圈住她的身体,连刀带她的手一并握住。
他低下头,就贴在她的脸侧,与她视线并行。
“几年没许过生日愿望了?”
他低磁发哑的声音落进她的耳边。
“家里没了后就没许过。”
鹿之绫低声道。
“那暂时还作为丈夫的我再给你加几个愿望。”
他带着她的手来到蛋糕上方,薄唇无意地擦过她的耳根,压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愿你心想事成,愿你自由,愿你健康,愿你平安,愿你……这辈子都不会遇上一个让你动心的男人。”
否则,他会嫉妒发狂。
话落,他握着她的手在蛋糕上用力切下去。
鹿之绫的神经有些麻,目光颤了一瞬。
大家送上各自的礼物,鹿之绫接了几样长辈给的礼物后,便将请求的目光投向丁玉君。
丁玉君冲她点点头,上前帮忙招待大家。
鹿之绫趁机扶着薄妄回房,薄妄的精神不错,但身体已然撑不太住了。
鹿之绫替他脱下身上的衬衫,就看到他撕裂的伤口,她张了张唇,什么都没说,只打电话让秦医生带人过来处理。
秦医生又替薄妄处理了一遍伤口,对鹿之绫叮嘱道,“大少爷要卧床静养,不能再乱动了。”
“好。”
鹿之绫应下来。
送走秦医生,她在床边坐下来,沉默地数着输液袋里滴下来的每一滴,一袋输完她就给他换一袋。
薄妄躺在床上盯着她,一言不发的,直勾勾的,似外面狂卷落叶的雪夜,有着一种安静的嘶吼状。
七袋大大小小的输液一直输到天亮。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
到最后一袋输完,鹿之绫替他将针拔下来,用医用棉签按住针眼。
她托着他的手,输液太多,他的整个手掌都冰冰凉凉的,手背白得有些过度,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像是冬日里树上的枯枝,张牙舞爪却毫无生命力。
“我许了个生日愿望。”
鹿之绫低眸看着他的手,声音清凉如水,“我许愿,薄妄能珍视自己,重爱自己。”
薄妄躺在那里看她,忽地嗤笑一声,“怎么不许愿我找到个爱得要死的女人,这样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
鹿之绫目光清冽地看向他,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从貔貅楼到生日蛋糕,他的一言一行就不是想要继续纠缠的。
“是,不纠缠了。”
薄妄嘶哑的嗓音满是嘲讽,“求也求过,哭也哭过,总不能真跟只狗一样一直摇尾乞怜吧?”
“……”
“况且,摇尾乞怜也换不来你一点施舍,是么?”
他看着她,仿佛笃定了,又仿佛抱着最后的一点奢望,奢望,她会给一个让他死而复生的答案。
鹿之绫的目光清明,她点点头,坚定地道,“是,我永远都不可能去爱一个伤害自己、卑微求怜的男人。”
他就知道,她在貔貅楼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暂时地安抚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