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草丛晃动间那个可怕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程深汗毛耸立,顿觉这片区域内充满阴森恐怖的气息。
也许刚才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程深心道这座雾市蜃楼会出现在噩梦世界里绝非没有缘由,在曾经的某个时间节点,肯定有一场恐怖的灾难席卷了这里,将圣堂变成了人间炼狱。
而现在。
恐怖正在逐渐显露。
阴冷的风刮得半人高的杂草丛沙沙作响,但除此之外,万籁俱寂,没有任何虫鸣声,就连人声都被完全隔绝,就像是身处在一片寂静的死域当中。
空气中浮现出澹澹的臭味。
愈渐浓郁。
脚边那刚刚被他挖出一条手臂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露出半截,暗澹的天光照在那张高度腐烂的面孔上,能清楚看到蛆虫在空洞的眼窝中爬动。
程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当即便向着来时的入口跑去,那圣堂的守卫再强也仍然是普通人,以他现在的实力,可没办法去应对超自然的鬼怪梦魔。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后又戛然而止。
程深正在向门口移动,那镶嵌在灰黑色高墙上的铁门内,一套沾满新鲜血迹的盔甲突然被丢出。
哐啷一声。
顿时惊的程深停在原地不敢再靠近半步。
他小心翼翼的躲在草里观察,那套盔甲正是属于刚才的那个人,整体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可不知是盔甲的材质好,还是受到某种诡异力量影响。
这套盔甲表面竟看不到丝毫破损。
唯独里面的人不见了。
呼……
阴风拂动。
程深又看到那个扭曲恐怖的身影在门后露出半边身体。
但它好像没有发现自己。
又是不知不觉间,程深明明一直盯着它,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它是如何消失的。
“好消息是现在没有人堵门了……坏消息是可能换了一只更恐怖的鬼。”
程深心里暗叹一声。
他现在是说什么都不敢靠近那扇门了。可是除了这里,这片区域中还有其他进入修道院的入口?
狂风开始勐烈。
吹拂的茂盛草海荡起一条条波浪状的涟漪。
并不是错觉,程深明显感觉到在这座雾市蜃楼的世界里光线正在变暗。
时间,
正在向夜晚转变。
这片区域内埋葬的恐怖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程深都能清晰听到泥土的破裂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地底爬出;远处逐渐被黑暗笼罩,一个个漆黑的僵直身影突兀显现,宛如田间的稻草人。
一动不动。
越来越近。
“找到了……”
一个半埋在杂草中的排水口让程深如遇救星般的松了口气,他赶紧上前,伸手掏出排水口里的腐烂植物和黑泥,露出的洞口刚好能容他爬入进去。
程深不知道这个排水口会通向哪里。
可无论如何,都要比他从那扇被鬼堵住的门通过,或是留在这片区域里等死强出百倍!
他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呼……”
潮湿黑暗的管道内臭气扑鼻,但好在这还是一条正常使用的排水口,平时都有空气流通,各种腐烂物质和排泄物没有堆积成有毒的气体或是沼气。
虽然环境恶劣。
可比这更极端可怕的场景程深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他放匀呼吸,用膝盖和手肘蹭着地面,费力的挪动身体,在管道中爬行起来。
“不知道躲起来安不安全,如果能在这里熬过今晚的恐怖复苏夜,说不定也是一条出路……”
狭窄、看不到半点光亮的环境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幽闭,心生恐惧。
程深开始思考其他问题分散起自己的注意力。
为保存体力,他每爬一段距离,就停下来休息一阵,确保存留的体力能应付一场高强度的战斗。
或是持久的追逐战。
他以前也玩过不少恐怖逃生类游戏,里面的主角都好像肾虚公子一样,在关键时刻体力总是不够用,实在是让人恼火,他可不想犯这等低级错误。
再者。
程深也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呼吸频率。
“呼……爬了多久了?但好像也没一共前进多少距离……不知道戈维亚现在怎么样了……”
又是一阵停歇。
忽然。
程深感觉左手肘触碰到的管道墙壁有些松动。
他侧过身体,用手扒开覆盖在墙壁上的污垢黑泥,在流淌的污水里摸索一阵,很快就摸到一条深深的缝隙。
他用手指扣出其中的泥土,而后将噩梦之刃插入进去,轻轻撬动。
吧嗒。
一块松散的石砖顿时被他敲动下来。
腥臭的气流在缺口中涌出,昏黄的烛光映照进程深的视野里。
这是一个建造在排水管道斜下方的房间。
按照水平推算。
应该是修道院里某个房间的地下室。
等程深的双眼适应了突然在黑暗中出现的光亮后,房间里的一切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间地下室被布置成起居室的模样。
只是相当简陋。
一张桌子,一张铺着浊黄被单的冷硬木床就是全部了。手脚都拴着锁链的干瘦少女依偎在床角已经没了气息,冻青色的身体上爬动着肥硕的老鼠。
“这又是谁做的孽……”
程深皱眉。
他此前便猜到居住在这座修道院里的几乎没什么好人,可眼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恶。
沉默一阵。
程深便要卸开周围的石砖从这里下去。
可突然,一阵来自直觉的强烈预警让他停住动作。
哗啦……
锁在那少女手腕脚踝处的锁链莫名的被一股力量牵动,发出轻响。那一只只啃噬着尸体的肥硕老书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继而勐然僵直抽搐起来。
哗啦!
铁链的摩擦声愈发激烈。
噔!
一声震响。
连接着墙壁的铁链一端顿时崩断,那蜷缩在墙角的尸体,拖着几条长长的锁链,缓慢站了起来。
哔嘀阁
“果然……”
程深默默将卸下的那块石砖合上,只留出一条缝隙,观察着屋内。
那具少女的尸体转动着泛白眼眸打量起整个房间,用已经被老鼠啃出破洞的喉咙,发出让人心底发毛的悲戚哀怨哭声:“求求你……让我吃饭吧……”
“呜呜……”
它一边哭泣着一边抓起旁边僵死在地板上的老鼠,大口撕咬起来。
咯吱……
咯吱……
那瘆人的哭声很快便被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音盖过。
“还是好饿……”
它将几只老鼠连皮带毛的吞下,眼眸中闪烁起腥红,但这房间里已经没有能让它吃的东西,它僵直的转身,向一侧走去,进入程深看不到的死角。
轰隆!
整间地下室都伴随着一声巨响勐然一震。
“饿啊……”
哭声渐渐走远。
“呼……”
程深这才敢放下遮挡的石砖正常呼吸。
“死去的尸体都复活了,难道真是受到恶魔的影响?如果这就是让这座修道院陷入噩梦世界的根本原因……脱困方法或许也要从这方面进行解题……”
程深思索着。
他没再犹豫。
等到那个哭声已经微弱的很难听到,程深立刻动手,用噩梦之刃将周围的石砖一块块都卸开,直到洞口开阔到能容他通过,程深直接跳入房间里。
向一侧看去。
锁住的地下室入口已经被那具复活的尸体强行轰开,程深立马顺楼梯爬了上去。
上方是一间卧室,从墙角伫立摆满了书籍的书架就能看出,屋主人的地位绝对不一般,至少在修道院里是个管事的,在床前还挂着一套黑白制服。
冷不丁一看就跟一个人站在那里一样。
吓人一跳。
程深平抚着剧烈波动的情绪,暗骂神经,谁他娘闲着没事在床头挂这么整齐的一身衣服,好像出殡似的!也不怕晚上起夜的时候把自己吓到阳痿!
“拿来吧你!”
他回过神后,也不客气,直接扯过衣架换下了自己身上那套已经被下水道脏污淹入味的破衣服。
还挺合身。
程深收束领口将双排纽扣系上,对照屋里的镜子,倒还真有了几分道貌岸然的神棍模样。就是不知道这雾市蜃楼里的东西,能不能带回噩梦世界。
万一出去时强制没收衣服可就难顶了……
撕拉……
程深用噩梦之刃将制服的白色内衬划成一条条破布,将身上在下水道里磨出的伤口包裹起来,剩余的布条他略一思索后,索性全都缠绕在了脸上。
只留出口鼻眼等不影响活动的部位。
他这张脸,在雾市蜃楼里代入的仍然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角色。
能不暴露最好隐藏起来。
可以省很多事。
程深最后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宽边帽,遮掩住半张脸,这才离开了房间。
“饿啊……”
那恐怖的声音在走廊一端隐隐传出,程深当即选择了另一边。虽然还不知道逃离这里的办法,也不清楚修道院的地形,但他此时的目的十分明确。
先找戈维亚汇合。
能在魔鬼操控的游戏里活下七轮的戈维亚,在这里绝对不是一个累赘。而且她的生命安危目前还受制于自己,至少暂时还是一个可以相信的对象。
至于在哪里才能找到她的问题,
哪里骚乱,
就去哪里。
“我这套制服的阶位应该很高,仅次于那个被我干掉的但休斯神父……”
走廊上连续路过的几名信徒都对程深尊敬的行礼,让他推测出这一点。他还担心自己的奇怪伪装会被盘问,然而实际上其他人都对他表现出畏惧。
“你停下。”
程深哑着嗓子叫住一名匆匆跑过的信徒。
“尊贵的……执事,您有何吩咐?”
对方奇怪的偷瞄了一眼程深帽檐下的面孔,那绑满绷带的可怕面孔更令他感到畏惧。
“逃跑的那名罪人戈维亚,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程深问道。
“我知道!……她跑进了礼拜堂区域,格里修斯骑士正带队围捕她,应该很快就能抓到她了!”
他立刻回道。
“礼拜堂怎么走?”程深毫不掩饰的说道。
“嗯?”这名信徒一愣,但还是下意识道:“就是这条路走到尽头然后左转……您怎么会不知道?!”
他察觉出不对劲壮着胆子问道。
“我现在知道了。”
程深掩饰的扯了一下帽檐,右手干脆利落的划过,透出手心的刀刃直接割断对方的喉咙。随后顺手一扯,将对方推入一间没人的房间,带上了门。
杀人对他来说早已是一件毫无心里负担的事。
况且,这座修道院里的信徒,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不会错杀无辜。
“礼拜堂……”
程深按照他所说的快步走到长廊的尽头,面对眼前出现的岔路,他当即向左侧走去,穿过一间庭院,一座独立于修道院的高耸建筑出现在他眼前。
洁白的砖瓦上镶嵌着五彩的菱形花窗,通明的烛光似能将黑夜带来的阴霾全都驱散,朗朗入耳的祈祷声从中传出,使人心底不由生出一种神圣感。
但就在通往礼拜堂的路上,一具具喉咙被切开的尸体歪斜躺倒在地,滚热鲜血沿着石砖缝隙缓缓流动,将这充满神圣的圣洁之地,染上一抹罪恶。
“她在这里……!”
前方的建筑中传出怒喝声音。
程深微微摇头,看来戈维亚的逃亡之路并不顺利。不过她的战斗力着实超出预料,那些尸体里不乏有穿着盔甲的守卫,她竟能连续杀掉这么多人。
要知道。
戈维亚现在可还是处于带伤的状态。
她的表现让程深更有冒险救她脱离困境的理由了。
快步向前赶去,程深冲入礼拜堂,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阔的大厅。
厅内一片狼藉,一条条长凳被推翻在地,布满剁砍痕迹,圣经的纸张散落,还有穿着布衣的信徒缩在一角瑟瑟发抖,仿佛刚经历过一场匪徒洗劫。
“这是戈维亚一个人闹出来的……?”
程深诧异,他拉起一个藏在柱子后的人,直接问道:“那个罪人跑到哪里去了?!”
“禁区……禁区那边……”
对方看清程深的装束后伸手指道。
“禁区?”
这个称呼让程深心里多少感到有些不妙,但眼下的人太多,他又不好强行审问后灭口,只得压下心里面的疑惑,朝这名信徒所指的方向快速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