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炀知道,他挖出来的不是一个千年老怪,而是一个年轻的魔女,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法洛莎一意孤行。
人们失败无外乎两个原因,怯懦到放弃了原则,或者骄傲到认不清自己。
法洛莎是不可能放弃原则的,因为她根本没有原则,做人的底线对她来说不存在。所以徐炀需要时时提醒她,让她明白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小魔女、幼魔女和婴儿魔女,法洛莎与她们接触得太多,渐渐也明白自己身上的缺陷所在,她们就像镜子一样,每次犯错都会让法洛莎联想到她自己的毛病,这让她的秉性更加深沉、内敛。
不再天真……
法洛莎将双手抱在胸前,站在紫风号的舷窗边上。
智能面板追踪她的眼球活动,为她作出视野上的标记,无论她看向哪一栋建筑,都会得到相关地点、环境和用户评论的数据,当她看向大片被烧毁的街区,面板上随之开始介绍建筑内部的购物地点和时尚专柜,在灰尽中标记每日优选,彷佛瓦砾也成了可供挑选的商品,在她面前争相卖弄自己。
残垣断壁不忍直视,被道路分割开来。华丽的建筑与房舍化作灰尽与残骸,像是被超规格的锤子砸了几番,很快就不剩什么。被侵袭的时间前后不过72小时,城市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一旦现代战争变得旷日持久,任何高楼大厦都会化作齑粉。
“我喜欢空天母舰。“法洛莎说,“我们一定要造一艘自己的,或者抢一艘,搭载魔女们出击。”
“一艘空天舰需要一万人来维护,”徐炀说,“现代战争打的是全方面的体系,军工技术,后勤人员,方方面面。“
“很多人么?”
“不止很多人,还有很多船。母舰不能独立出击,它需要维修舰、补给舰、船坞,以及背后的高级工程师团队,大量飞行员,随舰出击的医生、厨师、心理辅导员……”
“你来招募这些打杂的。”
“那你慢慢等吧。”徐炀笑了笑,“现在我们必须远离公司战争,而不是回去参战。之前马蒂内斯号已经毁掉了城市的防御系统,一旦黑火革新使用核武器,整个列岛洲都会被炸毁。所以如果要重启战端,至少要等成规模的反导体系恢复。”
法洛莎不禁想到那副末日景象,消耗所有魔力和神力,才可以施展范围笼盖整个北部列岛的大回复律,未免太过麻烦。
“黑火革新的人停止进攻,为什么?”法洛莎没再看到黑火革新的敌人出没。
新闻报导,黑火革新没有执意继续攻击北部列岛,马蒂内斯号成功撤退,同时受到重创,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修复。
“现代环境没有办法有效控制领土,“徐炀说,”想维持一个占领机构要耗费太多精力,所以必然速战速决。“
“他们走运的。”法洛莎皱眉,“本来我在难宫岛已经玩死它们了。”
“大伙都有各自的运气。“徐炀无奈,“他们已经达成战略目的,一切都在黑火革新作战指挥部的意料当中:北部列岛没有纵深,只要对核心都市圈进行攻击,很快就能灭亡对手。“
“总有一天,我们得把他们也消灭才行。“法洛莎说。
“黑火革新一直都是我们的最大敌人。“徐炀点头同意,“我们与他们之间有太多账要算。而且他们也陷入僵局,他们也许能一口气打穿北部列岛,但他们不可能战胜夏。”
“高阁九州出了你,出了潘瑞尹。”法洛莎喃喃道,“真是人才辈出呢,应该能对付黑火革新。”
公司战争仍在继续,京都无限、高阁九州和天枢制物对黑火革新联手制裁,虽然京都无限被一刀捅死,但夏地区的两大巨型企业一点也没有退出战争的意思。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服输,等于将东半球的霸权拱手相让。
法洛莎的注意力处在不断转移当中,她抚摸恒温箱,看着大劫未死的小婴儿。
“她是公主,是使女,是天运。“法洛莎说,“她是错综复杂命运的产物,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把她送到了我身边来。”
“那还挺好。”
“但你却不愿意当她的养父,她为什么会遇到你这样不愿负责的人。”
“我尽力了。”徐炀有自己的问题,他无法迈过自己心理上的门槛,不能接受领养一个孩子,没有准备好建立家庭。
“那我也要独力养大她,”法洛莎宣布,“她和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婴儿是不一样的,她刚出生第一天就能打穿合金装甲板,长大后一定能用热射线毁灭世界,这适合当我的女儿。我要给她起名叫来拉·玛杜莎,玛杜莎是我母亲的名字,她将用她外祖母的名字为姓氏。”
“来拉·玛杜莎。”徐炀拿一只记号笔,在小婴儿旁边的箱体写下她的名字,“你能哺乳吗?”
“你试试。”
徐炀仔细试了一会,发现完全不行。他对此一点也不奇怪,毕竟魔女不是哺乳动物,但是这个过程挺有意思。
法洛莎换上衣服。
“这个世界真是又讨厌又混乱,黑暗低沉。”法洛莎说,“处处杀机,一个好觉都睡不了。”
“这说明我们还有很多工作可以做,”徐炀同意,“凭借你那份坚决的心性,你一定能走到力量与智慧道路的终点,比现有的所有公司、所有神秘者都强大……所以,我才给你带来这些小孩子们。”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法洛莎望向恒温箱,心中又浮现出实金大厦里那些幼魔女。
“法洛莎,如果这个世界一直都对你呈现出肮脏、堕落的一面,我相信你有朝一日会毁掉世界,也十分正常,毕竟这个社会不怎么招人喜欢,到处都是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可如果这个世界让你有所寄托呢?如果这些幼小、纯洁的魔女们,让你对这个世界感到一丝挂念,那就好了。”
“说什么呢,我已经有寄托了。”法洛莎抚摸徐炀的脸颊。
徐炀轻轻摇头。
“我可能走在你前面。”他说,“我是人类。”
紫风号回到实金大厦。
徐炀和法洛莎将5个恒温箱抱回位于4楼的大型培育室,这是实金大厦的核心区域,受到最高规格的防护,里面已经有一排排陈列的恒温箱,每个箱体里都存放着魔女幼崽,是目前魔女之家里年纪最小的小娃娃们,光是走进这里都感觉提心吊胆,唯恐影响了她们的健康。
箱体的健康监控系统与总控终端相连接,每个魔女婴儿的状况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使他们时时刻刻了解婴儿们的状况。
大部分婴儿只是被检测出魔力回路存在,还不知道魔力类型是什么,好在有监控系统,如果半夜忽然有小婴儿一拳打穿箱子,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放完最后5个箱子后,徐炀回到楼顶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法洛莎像幽灵一样在黑暗的实金大厦当中徘回。
101、102她们本来会玩游戏到深夜,但是被法洛莎征召去照顾幼魔女,每天累得够呛,早早歇下了。
按照年龄分层,3~4岁的幼魔女们在类似集体宿舍的大厅当中休息,床挨着床,简易,但是保暖又安全,就是要担心有的幼魔女半夜起来,然后因为要上厕所、太黑或者因为心情不好而哭泣。
只要一个开始哭,那就完了,其他的也会争先恐后跟着哭,弄的法洛莎总是要把所有幼魔女们的状态都重置一遍,回到睡觉状态。
自己会对这些小东西有所寄托。
法洛莎走过几个幼魔女,她本来会讥讽这个说法。但她静静地聆听她们的呼吸声,她们是如此脆弱,穿着统一配备的白色睡衣,再冷漠的心也会被魔女幼崽们可爱的容颜所折服。
不止情感方面,在利益方面也绝对有用。她们会顺从于法洛莎的意志,这些后代是她今后成事的基石。每个幼魔女都亲自带大,并成为新魔女评议会的拥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