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猫鼠游戏

事物的破灭只在一瞬之间。

兴平北道，辛城。

101和102被灵火叫去商量事情，102跟在101后面，暖气开得不够，她担心姐姐会冷。

义军各方面都很贫穷，尤其后方的人们要节衣缩食支援前线，这座饭店专门用于招待外宾，条件算是不错，但102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怀念这种地方。

灵火坐在义军提供的办公室当中，墙纸灰黄，蹭时代潮流装了一台老旧的智能荧幕，现在已经不能开机了，灵火一直和身边的大型老旧终端机连着数据线，不断传输数据。

“我听到消息，据说高阁九州的军队会跨过边境，干涉新罗事务。”灵火说，“即便是兴平北道也不再安全了。”

高阁九州与新罗在陆地上是毗邻的，从地缘关系来看，新罗乱不乱，最终还是由夏说了算。

“倘若发生什么危机，”101审慎回应，“我方会考虑采取应急条例，将诸位护送到我方认定的安全之处。”

102的目光停留在灵火身上。她起身想走，因为不见了陆镜，想去找陆镜在哪。徐炀的要求是看紧这支使团，不要让他们轻举妄动。其他那些滥竽充数的企业外交人员都不妨事，只有陆镜需要提防，还有她身边携带的那个黑色收容装置。

倘若她所言非虚，米来雅就被保全在里面。天枢制物到底用什么手段确保米来雅的忠诚呢？她不久前才掠夺了海韵号。

“尹灵贰？”灵火看到102坐立不安的样子。

“陆镜在哪？”102忍不住问。

“她拿了我手写的单子，去义军后勤处索要物资。”灵火解释，然后给她们看终端机可视化界面上的测量情报，指出青玉机傀的电量只剩下33%，“新罗供电量不足，而我可不能缺少能量。”

“哦……”102稍微在位置上坐稳。

倒霉的机器人，耗电大户。没有电就什么都做不了。她跟姐姐对视一眼，感到事情十分麻烦，身处异乡，保护着一支巨型企业的外交团，各方面都需仔细关照，好像在极精细的丝线上行走，四面八方连微风都像威胁。

102很是上心，若是这笔单子出了什么问题，尼斯托公司就会有巨大亏损，东半球的其他企业正时刻评估尼斯托公司的经营状况，就像刚创业的店铺需要大量好评维持声誉一样，若是开业不久便差评如潮，那么公司也别指望能干多久。

灵火的视光器在姐妹俩身上来回打转，捕捉她们的动作情报。它势必要将她们留在这里，免得她们去打搅陆镜的好事，陆镜现在做的事情，可绝不能让这对魔女发现了。

此时，陆镜正打开黑棺，释放米来雅。

她输入两侧密码，将棺木开启，气密闭锁开启，喷出一股无色气流，收容装置慢慢展开。米来雅伸出她的金属手臂，从棺木中爬出，陆镜扶着米来雅离开。

米来雅的双臂双足都已经替换成了人造义肢，覆有黑色电镀护甲，和她躯干的黑色紧身衣连成无瑕一片。她每个关节处都藏了起爆装置，心口也已经埋放了微量毒素释放装置，如今生死只在卢思舟一念之间，叫米来雅必须老老实实，完成任务。

她旁若无人地微笑，陆镜跟在米来雅身边，将预先准备好的天枢制物外交官制服交给米来雅穿上。

“编撰台词总是很费劲。”陆镜说，“通过她们的舌头说话，通过她们的眼睛去看。要是102在车上的时候愿意见我就好了。”

“嗯……好在目前进展还不错，要是所有事情都一直顺利下去就好了。”米来雅套上衣服袖子，她鼓膨的上身让整件衣服看起来很不协调，

“可怜我的小命在卢思舟手里。”陆镜说，“也许当一个魔女就是我的宿命了。”

米来雅用她的数字心智连接灵火，发现101和102还被留在饭店的办公室当中，明显受到命令要监视天枢制物使团，她意识到自己得尽快搞定。姐妹俩的脾性她很清楚了，101镇定自若，102天真无邪。

陆镜吹了声口哨，将黑色棺材般的收容装置重新锁死，将房间整理干净，然后信步离开。

藏在收容装置当中，不影响米来雅用数字心智连接外部世界，经过几天的潜伏，她已经摸清了义军的大致情况。

米来雅和陆镜来到义军最高委员会总部大楼，门口的两个卫兵一和米来雅对视，便将手中钢枪放下，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走入岗哨办公室，为她们的访问一路开启绿灯，让摄像头下线，又关闭自动安防程式。

“好啦，心灵控制秀开始了。”米来雅贴紧自己的双手，微微一笑。

她在大楼中穿行，沿途所有义军士官、办公文员、勤务人员和工作魔女全都在和米来雅对视的一瞬间沦陷。他们退回到房间内的座位上，大楼原先还有许多人匆匆走动，但很快就变成一座死寂楼房，没有人能从米来雅的心控魔力中幸免于难。

最后，米来雅和陆镜来到义军首领安伯利的办公室。

陆镜敲开了门，年逾五旬的安伯利正在办公桌后面，向终端录入一封又一封文书，同时答复前线各个战区的问题，势必要让义军展开干脆利落的穿插。

他是义军的最高指导人员，也几乎算是义军的唯一缔造者。他提出让技术服务于人，而非让技术服务于资本，并且主张用坚决的武力来打破公司支配，现在更是势如破竹，指挥义军占领了一座又一座公司都市。

“您好……注意访问需要预约时间。”安伯利态度不悦。

房间内的警卫人员立刻起身，准备送客。

“中午好。”米来雅探头进来，看了他们一眼，两人便一下沉寂了动作。

米来雅控制了他们的心灵。

此时她的数字心智中亮起新讯息，发现灵火已经管不住那两个毛头了，她得早点解决，赶在101和102发现真相之前。

“我们把义军撕得四分五裂吧。”陆镜伸了个懒腰。

“没错。”安伯利点头，一边重新书写报告，一边自言自语，“分裂的新罗才是好新罗，无论建立一个反公司主义新国家，还是现代娱乐恢复辉煌，对卢小姐来说都是她不想看到的局面呀。”

安伯利是整个义军统帅委员会的领袖，在米来雅的控制下，他把之前草拟的战略计划全都撕毁，代之以一系列漏洞百出的军事指挥。

他要刻意将义军的部队分散开来，将主力调换到防御压力低的位置，反而将那些新征募的民兵和低训练度部队集中到战事惨烈的地段，把宝贵的战斗机投入到敌方防空火力充足的地域，强迫精锐的义军装甲部队勐攻宜都城寻求自我毁灭，勒令时机尚未成熟的潜伏部队提前起事。

米来雅控制的不止安伯利本人，也包括整座委员会大楼内其他若干名委员，安伯利的命令，加上其他委员的亲笔信、签名、生物识别码和电子签章，前线部队哪怕有疑虑，那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遵从，否则就是跟整个义军的指挥中枢对着干，那样无异于背叛事业，这对骄傲的义军来说是最不愿接受的事。

她微笑着，继续让安伯利授意军官以绝对的苛刻度征收物资，强征民力，用残忍手段公开处决战俘，驱赶主动来投奔的志士，不仅如此，还要对自己内部队伍成员开刀，进行长时间的检讨和审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安伯利把所有义军安插在新罗的间谍名单打印一封出来，向米来雅双手奉上。

嚯。已经在公司内混到关键部位了，这些义军间谍还真卖力。米来雅看着手上的名单。把这上百个名字交给李民焕，他们全都会被挖出脑子，死于自己所坚信的事业。

米来雅愉快点头，用数字心智将他们全部记录下来，转发给灵火，灵火再暗中发送给卢思舟。

靠这个名单，卢小姐可以在现代娱乐那里狠狠敲诈一笔了。

米来雅又让安伯利带她进入义军的核心信息库，从里面读到所有绝密情报，整支军队现在对米来雅来说没有隐私，连微十月回到世隐大王溶洞的消息她都一清二楚，还包括安伯利跟幻影公司的交易。

原来那天那条影响战场局势的龙只是幻觉，叫米来雅深感趣味，这又是什么魔女的魔力呢？

“很好，很好。”米来雅重复了两遍，“看来我在这还有不少工作要做，啊，一定有办法，我又想到一个有意思的策略，你下达吧，我可不愿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把微十月的残尸挖出来送人。”安伯利点头。

“好了，得去应付姐妹花了。”陆镜转身，匆匆离开委员会大楼。

陆镜提了一兜子能量电池返回外宾下榻的饭店。

她刚进自己房间就看到102，立刻看了一眼存放收容装置的区域，还好，那里还相当安全。

“你、你去哪了呀？”102不安地问。

“义军的后勤处。”陆镜给102看她手里的袋子，“灵火要用的。你不知道这些义军有多贫穷。”

102往街上看。

城市的氛围忽然变得怪怪的，士官、军卒和工人全都忽然被调动起来，这并不是为了做什么明确的行动，而是被无意义地调动起来，令他们怨声载道。

更多可怕的命令不断被发出，每一条都叫人大跌眼镜，其中有一条尤其令人心寒，义军为了筹措军费，正准备将微十月的残骸重新从龙冢中发掘出来，拿去洲际市场上贩卖！

这不由得让102捏了一把汗，这也太离谱了，102只觉得非常紧张，不好，不要这样。

一个人要得多道德败坏才能这样做，102暗叹。把自己曾经共同奋战的伙伴当做交易素材，这件事若是被公开出去，整个义军都会瞬间四分五裂的。但102的身份是护卫者，也不好对义军的行为说三道四。

“他们是非理性的。”陆镜对102说，“走吧，我还要去给灵火送东西。”

102苦恼地跟在陆镜身后。

“为什么要把米来雅这个定时炸弹带入使团呢？”102问，“她那么狡猾，如果从棺材里逃了出来怎么办。”

“不会的，”陆镜笑道，“我可是‘反魔力’的持有者啊，米来雅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我的。除非卢小姐把我锁起来，强迫我直视她的眼睛。不过卢小姐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102感觉毛毛的，陆镜好像比她印象里要聪明狡诈很多，那个单纯善良的魔女去哪了？

“我走。”102低头往外走，远离陆镜，感到无所适从。

“走什么？”陆镜跟在102身后，“你是不是害怕？”

“我怕。”102承认，“太危险啦。”

“……你并不特别聪明，不是吗？”陆镜笑。

“不要逼我。”102驻足，背对陆镜。

“逼你什么呢？”陆镜调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吧，你可能身体强壮、力大无穷，但你并没有过人的智慧。”

102深呼吸。

她抬头，陆镜忽觉102的气势通身一变，立刻抬手释放出反魔力，但102速度极快，如风般在陆镜面前消失，她勐回身，还未看到102，脚下一滑，已被102踢倒，102从背后压住陆镜，单臂勒住陆镜的脖子。

“去年7月，”102冷漠逼问，“天枢制物在会津城丢了三件纳米盔甲，分别是什么型号？”

“我……”陆镜张口但说不出。

“米来雅，你又在胡作非为了。”102轻叹，“卢思舟居然启用你。”

“那么？”陆镜冷笑，“你又能怎么做呢？”

“信我。”102认真地说，“你惹麻烦了，这次谁也保不住你。”

紧接着，102将陆镜勒晕，快步往外走去。

米来雅！掘地三尺也把你找出来杀掉！

此时，米来雅在委员会办公室里，背靠转椅，悠哉地翘着大腿，将高跟靴搭在桌面上，一晃一晃，看着像奴隶一样屈服的安伯利，心满意足。

受到102的威胁后，她缓缓起身，往外走去。这些雌兽总有办法制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