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想直接引发内讧,因为那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列文斯基的老部下,他们也许会听从我的命令。但是我没有把握,毕竟当时尤里和黄阿虎手下有很多人。”
“万一当时你引发内讧,结果会怎样?你当时一定设想过?”“是的,我设想过,但是成功不了,大部分成员不会背叛LOD,因为他们一直以来在和TAT为敌,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倒戈相向?”
“事后看来当时你的选择可能是最好的方式?”
“我不敢这样说,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他们两个的生死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刚才提到LOD的一名成员阿廖沙,可以介绍一下吗?他为什么要救你?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那个组织的内部成员要求他那样做?为什么?”
沃尔金娜内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如果把尤里牵扯进来,势必会带来严重的后果,扎耶夫会怎么对付他?想到这里,她平静地回答道:“阿廖沙是我丈夫列文斯基的死党,他不忍心看着他的导师的遗孀被害,纯粹出于个人感情,你想那些LOD的头目个个都是残忍的屠夫,怎么会支持他呢?我只是为他担心,他的这一行动充分说明他并不是冷血杀手,希望他能在法庭上得到轻判,给他一个从轻发落,之前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受人指使,接受领导层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我想这一点大家都能理解。”
“法庭一定会在量刑时充分考虑这些,你个人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加入那个组织?”
“大多数成员不过是为了得到薪水,养家糊口,尽管他们的方式不可取,但是他们并不像那些恐怖组织的领导层那样坚决与人类为敌,这一点我是相信的。”
“扎耶夫这个人怎么样?你是否见过他本人?”
“没有,我只是听人说起过,仅此而已,据说由于全世界的执法机关都在抓他,所以即便是组织内部成员,也很少有人见过他,他一直躲在背后,生怕自己被抓。”
“你的丈夫和他经常见面吗?”
“据我所知,没有,他们很少面对面,很少的情况下才会联系,我并不知情,大概是在布置重大任务之前有可能会见面,但是这一切只是我个人猜测,实际上我并不知道实际情况。”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怎样对待LOD的成员,特别是像扎耶夫这种恐怖主义头目?你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吗?”
“我不敢想象能有这样的机会,即便有,恐怕我也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但是我有这样的愿望,像扎耶夫这样的刽子手,人人恨不得得而诛之,何况是我,毕竟他亲自派杀手刺杀过我,而且以后可能还会这样做,我现在在这里做节目,他一定恨死了。”
“那你没有为自己的安全担心吗?”
“我很担心,同时坦率地说,我很恐惧,和普通人一样,但是我前面说过,为了给丈夫赎罪,我必须抛下恐惧,抛下一切顾虑,这个信念支撑着我,否则我可能早就垮掉了。”
说到这里,沃尔金娜眼含泪水,她爱这个世界,爱每一个人,无比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更加美好,有更多和平而不是杀戮,战争。
节目结束后,沃尔金娜走出演播大厅,外面是涌动的人潮,人们都想亲眼见一见这个曾经的恐怖主义头子列文斯基的遗孀,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很多人痛恨她,诅咒她,恶语相向,也有人抱着同情的心理可怜她。这就是真实的世界,你一旦犯罪,人们就不可能真正原谅你,尽管这罪并不是你亲手做成的。大众恨透了那些制造恐怖事件的人,他们渴望平静,安宁。沃尔金娜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只是恨自己从前没有好好思考过,没有认真审视过那个自己托付了一切的人,自己的丈夫,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自己信赖的人,可是如今,因为他的过错,因为他的罪恶,自己也被人群恨恶。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那栋大楼,在人群的愤怒的目光中走上大街,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她多么希望以往的经历未曾发生,多么希望自己深爱的那个男人从没有伤害过其他人。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到:“刽子手!你去死吧!”人群开始骚乱,陪同她的两个警察将人群分开,好不容易让她上了车。
“旧金山恐袭事件的遇难者家属就在其中,你能理解?”
其中一个警察说道。沃尔金娜闭上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翻滚,她竭尽全力不让泪水落下来。心里暗自思忖:“来吧!复仇的人们,来吧,杀死我!让我完成赎罪,成全我吧,上帝!”
第二天一早,她来到教堂,清扫完一楼,然后是二楼,三楼,总共有四层楼,她全部承揽下来,在劳碌中祷告,在劳碌中忏悔,这是她一天中最平静的时刻。
上午九点,第一场弥撒正在进行。神父身穿外黑内红的袍子,向着人群大声朗读主祷文:“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去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教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沃尔金娜内心反复重复着她自己的祷告:“全能的天父,请你接受我的祷告,请你接受我的赎罪,拯救我的灵魂,将他带到天国,享受安宁,享受永生,赞美主!阿门。”
她一遍遍重复着,默念着,流泪,哭泣,痛恨,内心在撕裂,流血。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向大门外走去。
一个老年妇女走近她,伸出干瘪的手抚摸着沃尔金娜的面颊,然后轻声说:“孩子,主一定会宽恕你,愿你平安!”
沃尔金娜握住老人的手:“感谢你,主里的姐妹。”
“为什么这样悲伤?孩子,我们都是无知的幼童,免不了犯错,主是知道我们的,对吗?他一定会宽恕真心忏悔的人,孩子,在这里,你是自由的,因为这是在主的家里。放下你的重担,因为有主为你承担。只要赞美,不要悲伤,孩子,明白?”
“谢谢你!”
这时,走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高高的个子,瘦弱的身材,苍白的脸色,胡须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走到老妇人近前说道:“妈妈!你不要再安慰别人了,求你安慰安慰我吧?看看你的儿子,多可怜!”
老人把男子拉过来:“瓦西里!不要胡闹,这里是教堂,是主的家,快快忏悔吧!否则我们的主一定不会放过你!该死的黑帮!”
男子挤了挤眼睛:“妈妈,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吗?上帝啊,您一定听到了她对我说的话,主啊,赦免她吧,也赦免我,我有罪,我有罪!”
说完他低下头开始默默祷告。老人对沃尔金娜说:“我的儿子,瓦西里。他是个好孩子,只是迷失了方向。”
沃尔金娜微笑着说:“沃尔金娜,教堂义工。”
老人连忙向她鞠躬:“孩子,你是主家里的人,谢谢你为我们清扫主的家。”
“千万不要这么说,姐妹,这是我的本分。”
“沃尔金娜,多好听的名字,如同你的美貌一样,好孩子,好姑娘。我的孩子。”
沃尔金娜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赞美了,她激动的脸颊通红,“姐妹,谢谢你!如果需要帮助,请尽管找我,我每天都在这里,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谢谢你的好心,孩子,我一定会的。”
老妇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沃尔金娜,你从哪里来?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来自萨拉热窝,刚到旧金山不久。”
旁边的男子睁大了眼睛:“亲爱的!我们是同乡啊,对吗?妈妈!”
老妇人点点头:“是啊,姑娘,难怪我觉得你那么亲切!果然是同乡。”
沃尔金娜也有点吃惊,想不到在美国,这样一个异国他乡,居然遇到了家乡人。
“你们来到美国多久了?”沃尔金娜问道。
“说起来,大概得有二十多年了。是的,二十多年。”
“妈妈。我亲爱的母亲,不是二十多年,是三十一年。”
老妇人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我的记忆里不大好,瓦西里一定记得清楚,因为那时,他还是个幼童,对吧,瓦西里?”
“是的,妈妈,那时候我刚好七岁,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沃尔金娜,你刚到旧金山,如果有什么麻烦,找我,瓦西里。”
“谢谢,瓦西里。”
“孩子,他说的对,的确,你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比如黑帮啊,流氓啊什么的,尽管找他,比警察都管用!该死的黑帮。”
沃尔金娜听的糊里糊涂,不知道老太太是在夸自己的儿子本事大,还是在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