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二月二十,天气渐暖,小雨,
李长安像往常一样离开家,刚走出桐庐胡同,张富贵就迎了上来,“龙湖帮和溪村派闹起来了,聚起了一大批人。”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油布伞上,李长安身体微微一震,“这么说,时机到了……”
“一切如长安你所料,田华强让我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做。”张富贵和李长安并肩而行。
李长安沉默了,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铺垫而已,接下来只要再继续进行下去,就要真正开始见血了。
自己的一句话,将会决定很多人的性命。
李长安突然感觉肩上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降下来。
似是能察觉到李长安的沉重,张富贵没有催促,只是跟着李长安慢慢往前走。
北境战场上,每天都会有无数人的性命丢在那里。
在那里,人命如草芥。
可对于从未见过血,一直过着寻常生活的李长安而言,想要迈出这一步,太难了。
张富贵也很担心,一旦李长安心性受到影响,会不会也变成和北境战场的那帮文士一样,不把人命当回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良久,李长安开口了,声音却变得有些嘶哑。
“与其慢慢拉扯,还有可能让家人和兄弟们受到更多威胁,还不如趁着对方没有察觉之前,快刀斩乱麻……”
张富贵知道,这些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而是李长安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终于,李长安停下了脚步,“请张叔通知田哥,今晚动手。”
“另外请丁叔也见机行事。”
“不能给这两个帮派缓冲的机会,我们帮他们把冲突闹得更大一些。”
“宋哥那边等双方开仗后再动手。”
……
李长安一条条都罗列的很清楚,张富贵一一记下。
“张叔,折叠弩的威力怎么样?”
问到这个,张富贵的面色顿时一滞,而后神色复杂地说,“十丈之内,超过八品武夫的全力一击,接近七品。”
“关键是……有长安你弄的那个准星,哪怕之前没有用过,熟悉后十丈之内几乎百发百中。”
张富贵一想到当初刚拿到折叠弩时的情景,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如此惊人的力道,想要拉动弓弦却又非常简单,再加上李长安说的弹道膛线,丁常旺试了几次后,爱不释手。
几乎所有兄弟都练过,比弓箭好用,有折叠机关的存在,拆卸方便,非常容易携带。
弩箭变成了打磨的石子,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布袋,里面装着上百颗小石子。
这种大杀器用来对付地痞流氓,简直就是浪费。
他很想弄清楚,李长安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
怎么能做出如此可怕的大杀器。
二人继续往前走,李长安突然开口了,“那日记住我们长相的,还有要对我嫂嫂和小妹动手的……”
张富贵看向李长安,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应该死在这次冲突里。”
“死的都是同一个小地盘的人,会不会让人怀疑?反而暴露我们?”
“龙湖帮作威作福太久了,得罪的人太多,谁会想到是我们?”李长安摇摇头,
“只要增加伤亡数量,五六个人也没那么显眼。”
张富贵迟疑了一下,担心地看了一眼李长安。
此时的李长安看似平静,可是那紧紧攥着伞,青筋暴突的手根本逃不过他的目光。
而且李长安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样。
增加伤亡数量。
看似轻飘飘的六个字,但是想要把五六条人命放进去不会引起注意,至少要有多死二三十人才行。
“长安啊,要不我先把那几个人抓起来?”
张富贵沉吟片刻,心中微微一动,有意说道。
张富贵心中对李长安的态度很复杂。
既把他当成子侄般爱护,又认为他可以带领自己这帮兄弟,再加上顾卫道不时提点,这种念头也越发清晰。
这次针对龙湖帮的行动,兄弟们对李长安的态度也在不断改变。
虽然还未及冠,可是这份对大局的掌控,是所有人都不具备的。
真就像是北境战场上的将领一般。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刺杀或者屠杀,而是一次小型战争。
只要再等一段时间,李长安的威势再培养起来,到时候众人的称呼恐怕就要变成……主公了。
李长安抿抿嘴唇,然后点头,“好……我去书院告假,今天我会一直在西湾坊。”
张富贵点头迅速离开,他的身形相貌太显眼,不适合一直跟着李长安。
不多时宋安民就从附近的巷子里走出来,远远跟在李长安身后,保护李长安的安全。
来到书院,
李长安没有去修身院,而是直奔天地院。
“又要告假?”
徐年挑了挑眉看向李长安,目光中有狐疑,“书院的休沐时间还算宽裕,有什么事在休沐时无法完成吗?”
“最近读书偶有所得,诗词上有了些想法,想要出去走走。”李长安低着头行礼道。
徐年面色顿时古怪起来,“你确定?”
李长安嗯了一声。
“《相思二首》才写出来没多久吧?”徐年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额头,外界已经把太白传的神乎其神了。
甚至他隐隐听说,嵩岳书院和象山书院在针对太白,想要破坏太白的崛起之势。
可这家伙,竟然又要有诗作问世。
即便和掌楼商量过,任由太白闯荡。
可是这股锋芒太盛了,尖锐到让他胆战心惊。
掌楼说的庇护,真能顶得住吗?
“要告假几日?”
“两天?”李长安不太确定地说道。
“去吧。”徐年摆摆手,“有什么事来书院找我。”
“多谢副掌楼。”李长安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徐年长叹一声,然后给修身院传信,说天地院有任务委派给李长安,为期两天。
李长安离开第九楼台。
周子瑜和安南看着李长安的背影。
“李兄又犯病了?”周子瑜嘀咕道。
安南瞟了一眼李长安,“谁知道?”
“不过有一说一,李兄在第九楼台算是独一份了,说告假就告假,关键是副掌楼还能批准。”周子瑜啧啧赞叹。
安南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也能写出一首登顶文圣榜的诗,还能把嵩岳、象山压下去,就算你说要去教坊司找灵感,副掌楼也能批准。”
话虽这么说,安南好看的柳叶眸子里,却还是泛起狐疑,“这家伙好像一直在压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