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琥珀

那抹纤细的身影走入停车场，并茫然地在里面打转时，周寻心头窝火烟消云散。

车闪冲她闪了两下，苏蔓冲他走来，敲敲车窗，“包还我。”

长臂一捞，她接过包就要走，周寻攥着她的手腕，笑着：“错了。”

“道歉我接受了。”苏蔓想抽回手，潇洒离开。

而周寻使了巧劲，轻巧的力气，却不让她挣脱，“外面雪大，我送你。”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要求我？”苏蔓神色傲慢，但眼里的凌厉已软和下来。

“那就求你新年都健康快乐。”周寻笑着，“快上车。”

三言两语就让苏蔓心头的不快偃旗息鼓。

她默默抿紧了唇，下意识地拉开副驾驶的位置。

“男人的副驾驶通常只留给女朋友。”周寻戏谑。

扰得苏蔓更是心烦意乱，她咬牙，“那你下来，我来开。”

他倒是真听话地坐在了副驾驶，苏蔓系好安全带，觉得这宾利和自个的车不大一样。

思忖半刻，她猛地踩向油门。

咚一声。

苏蔓和周寻猛地往前扑，宾利擦过了旁边的车，她堪堪刹住脚。

胸口被勒得发疼，周寻喘匀了气，“苏蔓，你真的会开车？”

“当然。”苏蔓面不改色心不跳，“最近车在保养，可能手生疏了。”

“多久没开车了？”

“也就半个月吧。”

这车花了小几百万，上个月才提，也就比苏蔓未开车的时间大了半个月。

他还没开几次，第一次出事故，就献给了苏蔓。

“车险及时买了吧？”

苏蔓还在叨叨，周寻摁了摁突突发疼的额角。

二人很快联系上旁边的车主，在无比温馨的春节里，给人添了一道堵。

苏蔓愧疚地请周寻吃饭，周寻也毫不留情地宰了他一顿。

夜浓如墨，周寻竟还厚颜无耻地跟着苏蔓回了普顿花园，“你跟着我做什么？”

“周茜也住在这。”

言下之意，周寻并没有跟随她，并且还有些无语。

月光落在四季常青的樟树下，月影婆娑，俏皮地将二人的影拢近，雪积得有些厚，苏蔓步履蹒跚，很快就摇摇晃晃地落在后面。

“你踩着我的脚印。”周寻回头，看到了她笨拙的模样。

苏蔓不傻，早就踩进他的脚印里，她甚至泄愤一般，脚下劲很大。

她一直垂眸望着白皑皑的雪地，面对周寻伸来的手，脑子有一瞬地晃。

周寻一把拽紧她，“一直盯着雪做什么？生怕眼睛不会坏？”

他放慢了脚步，刻意等着苏蔓。

苏蔓揉了揉眼睛，瞪了他一眼。

电梯检修好，苏蔓将他拦在电梯外，“这么晚了，孤男寡女，我就不方便让你上去了。”

家里没了周寻，又变得异常冷清，她打开电视，观看重播的春晚。

苏顷有给她打过越洋电话，他立在阳光下，在北边的边境小国里滑雪。

她缩在毯子里，苏顷瞧着她万分可怜，苏蔓却摆摆手表示不要因为她而耽误了旅途。

挂断电话，电视正上演着一个小品。

少女叛逆，在老师家访之际租了个父亲回家，在老师的劝诫下，女孩逐渐卸下防备，这时女孩的父亲早早下班回家，看到眼前的一幕，追着女孩在家里打闹。

啼笑皆非的一幕，苏蔓的心忽然有些酸。

小品最后阖家团圆，台下的观众笑声一片，苏蔓扯纸擦了擦眼角滴落的眼泪。

本是团聚的节日，苏蔓孤伶伶一个人，她坐进阳台里的秋千上，任由晚风吹干她的泪珠。

月亮弯弯一抹，浓稠的夜里一颗星都找不到。

她找不到父母到底在哪。

苏蔓有些崩溃，以手掩面，不住地流泪。

手机屏幕发亮，傅延晟发来新年快乐，她瞥了一眼，并未理会。

而后周寻打了进来，她接听就听到男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冰箱里还有一点牛奶，你自己热热，温牛奶助眠。”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寂静，女人的啜泣声，很低，周寻仍然捕捉到，“怎么哭了？”

声音不自觉地柔了下来，可苏蔓还是不回应。

他叹息一声，“别挂电话。”

他那端电流滋滋作响，似乎信号不好，苏蔓正要挂断，听到他道：“开门。”

随之而来的门铃声欢悦响起。

苏蔓微怔，男人温柔的声音还在电话里回荡，“开门。”

她跳下秋千，跑到了门口。

周寻望着眼眶通红的她，跟着她进了屋，“谁欺负你了？”

“你没走吗？”苏蔓给他倒了杯热水。

电视里的节目还在上演，歌唱的是团圆，相声讲的是团圆，舞蹈跳的依然是团圆。

周寻瞬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很喜欢你的父母。”

不像周寻，他从小就很独立，哪怕父母离异，他也是倔强的没掉一滴泪。

可苏蔓不同，她是被爱意包裹着长大的。

他知道小时候的苏蔓有多讨人喜欢，连路过的叔叔阿姨，都想揪她的小脸。

“他们对我很好。”苏蔓捧着水杯，指尖尽是热水的温暖，她的心有些凉，“他们周游列国，只为买到我最喜欢的礼物。”

“我以前说想要一颗星，我爸爸甚至联系好友，要为我买一颗行星，以我的名字命名。”苏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我觉得太奢靡了，我阻止了他。”

“可他们最后，却殒命于我的礼物之中。如果不是我无理取闹，他们可能也不会……”

“父母为珍爱的女儿挑选礼物，并不是无理取闹。”周寻走到阳台前，“想要天上的星星？”

晖月光芒落在黝黑的深瞳中，仿若灿烂星河。

“我又不是小孩，早就不稀罕这些了。”

周寻却执意地要她过去，苏蔓伸手触到一个冰凉的琥珀。

那是他前不久淘到的好玩意。

琥珀通透，月芒下松脂凝结而成圆月垂挂天际，旁边还点缀着几颗星，琥珀底端的纹理萦绕在一起，仿若一片山河。

苏蔓似乎能听到潺潺的清泉之声。

从前期待的礼物随着父母的离世，也猝然消逝，她早已不做童话梦。

而如今，有人正一点一点地寻回从前的苏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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