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山。
东峰峰顶,练剑坪。
这里是太乙门弟子练剑的地方,往日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呼喝声不绝,剑光如水。
但此时,三十余名弟子都聚在练剑坪最高的那块悟剑石下方,盯着石头上插着的一把锈剑。
剑身没入石身过半,锈迹斑斑,原本不足为奇。
但就在刚刚,剑上铁锈莫名的脱落了一块,露出里面冰蓝色的剑锋,寒气四溢!
众人这才惊觉,历经数百年风吹雨打,锈中的剑身竟然丝毫未损!
“真是不可思议,这剑插这多少年了?”有弟子惊奇地问。
“宗门典籍记载,这把剑是祖师爷过世当日悟出绝世剑招,特意削出剑痕,又插进石头里的。距今……少说也得有三四百年了。”
“竟然这么长时间了?那这锈也得几百年了吧,我一直以为就是根废铁,没想到铁锈居然脱落了。”
“听说灵级武器都有灵性,会不会是话本小说里的‘灵物自晦’?”
“有可能有可能!它是感应到新主人了?来来来,谁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拔出来。”
“快别丢人现眼了,咱们在这练剑练了多长时间?要是能拔早拔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忽然有人叫道:“师父来了!”
众弟子急忙散开。
一位面目冷峻的中年人走近,一身黑衣,气场凛冽,正是太乙门掌门裴阳春,在他身后,跟着大弟子夏峥。
“大敌当前,不思进取……”
裴阳春冷眼瞥向那些弟子,喝道:“还不滚回去练剑!”
“是……”
一众弟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赶紧灰溜溜回到练剑坪原位演练剑法。
太乙门绝学《玄阴剑法》虽只七品上阶,但配合本门六品内功《戒寒经》,威力相当不俗。
一众弟子演练的有模有样。
裴阳春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悟剑石和那柄锈剑,眼中同样带着惊讶。
“师父,这把剑是……”
夏峥也很好奇,既然锈剑中暗藏宝剑,为什么这么多年,师父从没让人拔过?
“此剑名为【雪魄】,位列五品中阶,极富灵性。”
裴阳春眼中闪过追忆之色,感慨道:“……三百年前,祖师李明源曾持之横扫黄河两岸,乃本门《玄阴剑法》最匹配之神兵利器!《玄阴剑》的绝招【画水镂冰】,就是以此剑为基创出来的……”
“原来如此。”
夏峥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那招古怪,好像威力不足,原来不是我们的问题,是剑的问题!”
“……”
裴阳春斜乜他一眼,冷笑道:“【雪魄】只能锦上添花,威力不足就是你领悟不够!还敢胡扯!”
“咳!”
夏峥尴尬,赶紧低头认错:“我错了师父……”
“晚课加练两个时辰。”
“是……”
夏峥脸一苦。
“此剑以昆仑万载寒铁铸成,性质极异,剑内蕴含无与伦比的阴气,出则霜华满地,朔风回舞,搭配《玄阴剑》,威力极强!只可惜……”
裴阳春摇头叹气:“……只可惜,祖师天纵奇才,奈何后辈平庸,纵有神兵在手,竟然无人能够驾驭!强行持有,还会被剑中阴气所伤……”
“啊?”
夏峥惊得张大嘴巴。
“祖师无奈,只好将一身剑道感悟刻于悟剑石,并封剑其中,希望后辈能有惊才绝艳之人再现太乙门绝技,但……”
裴阳春抬头望天,又是一声长叹:“三百年了,子孙不肖啊!不但领悟不到绝技,拔不出【雪魄】,就连原本的六品灵武剑法也因传承残缺,威力大减。如今,更是沦落到被邪派妖人欺凌的境地……”
思及此处,裴阳春五味杂陈,深感愧对列祖列宗,眼眶不禁湿润了。
夏峥一看师父伤怀,心里更不好受,低声道:“是弟子资质愚鲁,对不起师父栽培……”
“不。”
裴阳春苦笑,拍了下他的肩膀:“跟你没关系。太乙门沦落至此,皆因为师无能,如今神兵锋芒再露,只盼是福非祸吧……”
江湖中有太多的杀人夺宝。
剑乃凶器。
【雪魄】沉眠数百年,虽不能为太乙门人所用,但也因封剑免遭觊觎,算是相安无事。
如今再现峥嵘,可能是终于等到了有缘之人,也可能是按耐不住杀意,意欲以血养锋……
倘若是后者,那它选的很可能是穷凶极恶之徒,对当前的太乙门,无异于雪上加霜。
“师父!师父!”
突然两声大喊,打断了师徒二人的思绪,两人回头,就见一个弟子急匆匆跑上来:“玄龟洞……玄龟洞出事了!”
裴阳春脸色微变:“什么事!”
那弟子惊慌道:“有蛇!好多的蛇!万蛇窟那帮人又开始牧蛇了,这次还往洞里冲!”
“该死!”
裴阳春暗骂一声,当即施展轻功飞下山,夏峥紧随其后。
玄龟洞位于东峰山腰,正好与西峰盘蛇洞相对。玄武山的“玄武”就是源自这龟蛇二洞。
裴阳春带着夏峥快速下山,还没到地方,隐隐听到了若隐若现的笛声。
尖锐、刺耳!
这声音他们近两个月听了无数次,裴阳春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等赶到时,正看到成千上万条花花绿绿的毒蛇从山下冲上来,围住洞口,前赴后继地往洞里冲。
那笛音越急,毒蛇攻势越猛!
十几个弟子又是撒雄黄,又是泼桐油,仍然挡不住毒蛇不要命地往前冲,吓得连连后退。
洞口已成一片火海。
药味、烧焦味、血腥味……
裴阳春大怒,半空中拔剑横削。
霜寒剑气挥洒,地面瞬间转为冰寒,上百条毒蛇一分为二,另有数百条冻僵在原地。
攻势消减,笛声一顿。
“哈哈哈!”
树林中,有猖狂的笑声飘渺而来:“《玄阴剑》名不虚传,只可惜,独木难支,你领着这一班小废物,想阻拦我们,痴心妄想!除非你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守在这儿,不然,嘿嘿嘿,玄龟洞迟早姓杨……”
笛声再响。
刚才还前赴后继的蛇潮迅速退去,竟像杀场悍卒般令行禁止,只留下一片狼藉。
裴阳春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攻击,这样的讥讽,自打万蛇窟那位杨万里自五毒教学成归来,两个月来已经说了好几遍。
虽然心力交瘁,但身为一门之主,必须要撑持住,不然掌舵人一倒,太乙门立成一盘散沙。
“有没有受伤的?”裴阳春回头问。
一众弟子摇头,神色沮丧。
裴阳春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无心安慰了。
杨万里的蛇可不止这些普通货色,算算时间,那条巨物也快要出洞了……
裴阳春心中焦急:“怎么还没来?”
刚想到这,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山道上一道电光风驰电掣而来,辗转挪移,只几个呼吸已经上山三四百米!
“《电光神行步》?”
裴阳春见多识广,看到如此速度,也不免深深震惊:“七品绝学,能有如此威力,就是盗门门主也做不到吧!”
正要下令戒备,就见那人显出身形,裴阳春一眼就看到了他漆黑披风之下,若隐若现的飞鱼服。
“终于到了。”
裴阳春心中大定,两个月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吩咐弟子:“叫后厨设宴,招待京城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