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道人。
常年隐居青海土楼观的隐士高人,医、道兼修,皆已登峰造极。
他极少涉足江湖,修炼来历神秘的地系顶级功法《坤元功》。
地主生发,可以催生植物生长,驾驭千花万树。
此功与药王谷《青囊经》同为四品地类顶级绝学,只不过《青囊经》主生,以救人为主,《坤元功》主死,以杀生为业。
他还有个鲜为人知的身份——昔年法象高人“边疆老人”的入室弟子。
据刘振远资料所载,他会受邀前来,乃是为了“麒麟血”。
——异兽【青蚧】因吸食百年老树精华而内蕴木系精元,是积蓄《坤元功》地类“化生真气”的绝佳补品。
为了练到《坤元功》最高境界,从而返老还童,达到边疆老人的境界,麒麟血是比青蚧更好的练功补药。
他并不想杀麒麟。
对他而言,留着麒麟取血练功,才是最大化地利用神兽。
白眉道人突然出现,让客栈众人如临大敌!
曹谨行知道他是天机二十五邀请的盟友。
陆昆仑还知道他是西域三煞的师傅,而三煞如今正要对付曹谨行……
几个小的严阵以待,暗暗准备出手,只有哑仆无动于衷。
他回头看一眼锅里的青蚧粥,除了留给米南天、岳洋的,大概还能剩一碗半,他少用一点就是了,便取出白碗盛了满满一碗,一瘸一拐地走到白眉道人跟前,递给他,露出笑容,行了一礼,权当对方是来化缘的,示意他慢用。
白眉道人脸上挂着澹笑,让人如沐春风。
“多谢。”
他对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敌意视而不见,毫不客气地拿过碗,三两口将碗里白粥喝了个精光,然后递回碗,意犹未尽道:
“真是美味啊,阁下的厨艺出神入化,老道佩服。青蚧珍稀,抓捕不易,总不能白吃……”
说话间,他上下打量哑仆,眼底放出碧绿的光,竟能透过皮肉,直视其筋骨脉络,说道:“你口不能言乃是先天所致,恕老道无能为力,不过,驼背却是幼年所伤,以致气血淤阻,皮肉隆起,尚有一救……”
话落,白眉道人脸现绿芒,一掌拍在哑仆肩头!
雄浑真气注入其中!
“唔!”
肩膀上像压了一座大山!
哑仆只感到肩部及背部火辣辣的疼,让他忍不住全身颤抖,冷汗直流,发出一声闷哼。
“哑叔!”
陆昆仑大惊失色,怒喝道:“老东西快住手!”他举掌便攻,降龙十八掌【亢龙有悔】呼啸而出!
便在此时,一道灰白身影鬼魅般出现,挡在他身前,同样的亢龙有悔,龙吟声响彻天地!
二人双掌相对!
陆昆仑感觉像打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仅仅反震之力就震得他手臂发麻,手骨剧痛,噔噔噔倒退数步,定睛一看,居然是米南天:
“师叔祖?”
此时此刻的米南天,满脸严肃,哪里有半分酒醉模样,沉声道:“昆仑,别轻举妄动。他在救人。”
米南天简单解释一句,回头看去。
白眉道人手按哑仆肩头,源源不绝的化生真气不断注入!
那罗锅之内淤血尽散,最后用力一引,随着哑仆仰天喷出一大口淤血,他背部的鼓包奇迹地消失了!
那一刹那,哑仆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慢慢地挺直了腰,不可置信地看向后背,那伴随他几十年的负累彻底不见了……
哑仆激动地双手颤抖,就要给白眉道人叩头,谢他相救。
白眉道人哈哈一笑,拂尘轻甩,拦住了哑仆行此大礼,看向他身后的米南天,叹道:“逝者已矣,心病无药可医啊。”
米南天澹澹一笑,不置可否,拱手道:“多谢尊驾出手相救。”
“不必言谢。”
白眉道人扫过室内众人,最后在曹谨行身上略微停顿,微笑说道:“吃了几十年青蚧,今天才算吃到美味,该谢的是贫道。诸位,有缘再会,贫道去也……”
他轻甩拂尘,稽首行礼,身形逐渐消散,竟然只是残影!
众人无不心惊他轻功之快、武功之高。
这就是法象!
可是……
“不太对劲啊。”
曹谨行震惊之余眯起眼睛,回想整个过程,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意味,暗道:“他来这儿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喝碗粥,给哑仆治病?以他的功力,就算看不出我所修混元真气,也没道理看不出白云岫修的是《万毒真经》……他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另有图谋?看他所做所为,并无表演迹象,那这借一饭之恩‘救死扶伤’的老道长,为什么会趟这趟浑水?给的名义还是取麒麟血这等血腥借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资料中的他,和刚才的他,到底哪个是真的?”
曹谨行拧眉不解。
总感觉白眉这一趟是有意为之,而且是故意给他看的!
“想什么呢?”
白云岫看他沉默不言,轻声问道。
“没什么。”
曹谨行回过神道:“有惊无险,好事。倒是没想到一碗青蚧粥居然把他引了过来……他刚才没出手,之后应该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不必担心,就当没有这事。”
“嗯。”
白云岫点点头。
白眉道人刚才如果出手,就算杀不了曹谨行、米南天,其他人也恐怕难逃毒手。
他既然没下手,还救了哑仆,那除了“没认出来”,就是本身没有恶意。
“吃饭吃饭。”
曹谨行放出十四,十四早按耐不住了,一人一猫抱着碗大口喝粥,享受难得的美味。
他这么放松,让白云岫、陆昆仑也松了口气,跟着喝起来。
米南天见状笑了笑,回身拍拍哑仆肩膀,二人相视一笑。
“好事儿,大好事儿啊!没想到你站直了比我还高……”
米南天开怀笑道:“昨天喝酒太多,我再回去睡会儿。我那碗你吃了吧,凉了该不好吃了。”
哑仆还想拒绝,米南天已经变成醉醺醺的模样,回房接着睡。
哑仆叹了口气。
他二人名曰主仆,实际是相伴几十年的老兄弟,加上米南天也不差那一碗,也就没必要拒绝了。
……
与此同时。
绍兴最好的酒楼,流觞阁内,三楼包间。
武当王道宗、青龙寺苦行大师、器宗马伯毅三人正坐在桌旁等人。
“罪过罪过。”
白眉道人大笑着开门走了进来,与方才的温和有礼不同,此时此刻的他盛气凌人,虽然面上带笑,也隐隐透出杀伐之气,与在座三人如出一辙,笑道:“让几位久等,真是罪过,贫道自罚三杯!”
他大步走近,直接提壶倒酒,干脆利落地连喝三杯。
“好!”
苦行大师笑道:“白眉道长豪气干云,只恨未曾早识,今日有缘相见,苦行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王道宗、马伯毅也都是利落豪爽地性子,白眉初次亮相,如此作态,让他们好感顿生。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同饮,为道长接风!”
四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一下拉近了不少距离。
白眉落座,与三人寒暄几句,说到正题:“天机不在,张铭演也不在,他们还没到吗?”
“到了。”
苦行大师体魄雄壮,声音洪亮,说道:“他二人正在天姥山寻找秘境入口,测算到了紧要关头,实在无暇分身,道长勿怪。”
“哪里话。”
白眉摇头道:“自然是寻找麒麟洞重要。有眉目了吗?”
王道宗道:“目前已经通过龙脉走向找到了大概位置,但似乎秘境入口布设了结界,还要几天破解。”
“嗯。”
白眉点点头:“其他人呢?”
苦行道:“赵希真正在路上,慕容骅也在往这赶,他还带上了季家那位季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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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润城,‘季山君’……”
白眉皱眉道:“他也来了?此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恐怕……”
“放心。”
苦行笑道:“咱们八个同心协力,还怕他耍心眼?天机知道他的根底,请他不过是为了季家神器以抗衡麒麟,不会给他机会的。”
“那就好。”
白眉眉头舒展,放松下来。
“季润城不足为虑,眼下最需要担心的,还是宋成蹊。”
苦行道:“慕容骅来信,就在昨天,宋成蹊曾到万松山庄强取袁家至宝【游仙钱】,目的显而易见,应该是察觉到咱们的行动,想要掺一脚……他跟赵希真有大仇,眼下围绞麒麟,非星宗至宝不可,自然要帮赵希真对付他,可这宋成蹊……”
苦行摇了摇头。
他自修成【金刚萨埵】法象以来,一向自信,可面对这个人,却不得不服。
受邀的法象都不小了。
最大的赵希真已经将近一百二十岁,最小的王道宗看着年轻,实际也有六十多。
这些人,有比宋成蹊大的,也有比宋成蹊小的,却没有一个人能单打独斗战胜他!
一点儿赢得希望都没有!
王道宗道:“法象四重境,【种心】、【化物】、【通感】、【塑体】……他只怕已经到了第四境,若非如此,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大战星宗三老,而后逃生,此人之才智,匪夷所思!想要阻止他,只怕非三四个人不可。”
星宗三老能赢,还要借助阵法,如今赵希真以外的另外两人没到,阵法不全,现学又难以发挥威力,只能堆数量。
这就容易有变数。
倘若宋成蹊事成之后出手夺宝,那还好说,大不了分一杯羹,就怕他趁僵持之际,反助麒麟暗下杀手,那他们必死无疑!
“道宗勿虑。”
白眉捋须笑道:“宋成蹊确实强大,想单打独斗战胜他很难,但,困住并不难……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桌上。
另外三人定睛一看,发现是块晶莹剔透的白色玉石,玉质温润,品相极好,造型形似八卦一角,上面还有个“坤”字。
“这是……”
苦行一惊,脱口而出道:“八阵图?【地载阵】?!”
“正是!”
白眉傲然道:“各位既然能受邀前来,一者自然是有所求,二者想必也自有过人之处。白眉不才,愿以七十年所练之《坤元功》配合【地载阵】拒此强敌,母庸多虑!”
白眉大手一挥,自信满满。
“哈哈哈!”
苦行着实松口气,大笑道:“没想到道长有此神器,宋成蹊确实不足为患了!”
王道宗也放下心来。
马伯毅扫一眼确认是真品,继续闷头喝酒。
“难怪啊……”
苦行笑罢,忽然想到一事:“听说三煞一直在寻找八阵图残阵,不会就是为了孝敬你这位师尊吧……”
“非也。”
白眉收起阵盘,眼中闪过怒意:“苦行兄切莫再出此言!那三个欺师灭祖的东西!连交结妖邪、投靠魔教的事都敢做,又怎么会为我寻找八阵图!”
“……”
苦行这才想起,西域三煞已经投靠了魔教,而白眉的师尊边疆老人恰恰是因魔教而死……
“失言,失言!”
苦行赶紧赔礼道:“一时不察,道长勿怪,我自罚酒一杯!”说完倒了一杯素酒,一饮而尽!
白眉脸色略微缓和:“不干你事,是我识人不明,白白浪费心血不说,还养出了三条白眼狼!”
“唉!”
苦行叹了口气,苦笑道:“老衲一样所托非人,不提也罢。不过道长既然深恨三人,为何不……”
杀之以绝后患!
苦行修习密宗,佛门戒律与中原迥异,对杀生、酒色之类清规看法不同,说出这话倒也不足为奇。
“一则不忍,二则不能。”
白眉无奈摇头道:“那三人到底是我亲手养大,虎毒不食子,再者,修炼《坤元功》需要青蚧相辅,三人常往深山幽谷,行踪不定,即便是我想找也难……不过,他们三个的劫难也近了……”
白眉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冷光。
弃子……
也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了……
另外三人以为他是算到了徒弟近期有难,一时不知该安慰,还是该道喜,只能沉默应对。
白眉笑道:“不必如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早就看开了。眼下还是以大事为主,其他的,不足挂心……”
另外三人点点头。
“来,喝!”
四人继续推杯换盏,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等散了桌回到房间,白眉道人立马取笔墨修书一封,放飞了信鸽。
他孤身站在窗前,目视那信鸽消失在夜幕中,喃喃自语道:“三个通幽巅峰,应该够他更进一步了……希望这次,我没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