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黎日庆都是自我奋斗,自个拯救自己,相信自己,这种信念构成了他的硬汉风格。“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句口头禅常挂嘴上。现在,他的内心深处受到了感染,外来的善意呼唤初次打动了他。特别是她那赞许的一瞥,一声谢谢,或一抹浅笑,只要是来自那双明眸,来自她那银铃、娇嗲嗲的脆声,来自那翕张的丹唇,都会使他在此后的几小时为之飘飘欲仙。她黑黑的微卷长发,刘海显得她俏皮清婉,丹凤眼、长睫毛,尖尖的鼻头,性感的朱唇又厚又宽,耳廓曲线和黄金分割点的S型身材一样美。她,就是众人倾慕的副院长爱因斯坦夫人罗曼.罗兰。这更激发了他的硬汉气概,引以为豪的厚黑经验第一次令他兴奋不已,组员们沮丧的情绪,往往会在日庆的激励下振奋起来。
一看到黎日庆,查尔斯.哈奈尔脸上禁不住放光,今儿一切都靠他撑着。尽管日庆一向是铁面硬汉,哀乐统统深藏在那张厚脸下,但他还是问了其他人的身体状况,告诉大家还要走多远就可以到达两个人点燃篝火的地方——呼伦贝尔大草原、贝加尔湖畔,反正是“望梅止渴”。日庆注意到一个孤零零的维京人,他没背任何东西,一拐一瘸,双唇紧咬,眼中充满痛苦,脚上、大腿上的剧痛好像传递给了日庆。脚腿上,新生的嫩肉正与死神展开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虽已尽可能地照顾他,但绝境中,死去的一般是缺少生命力的一方,日庆猜测此人日子不长了。这个维京人心情糟透了,日庆因此鼓舞了他几句,随后跟过来的也是三个维京人。日庆曾交代他们沿途关照犹太人菲尔比,除了副院长爱因斯坦与夫人罗曼.罗兰外,他是这个远迁队里的第三个犹太人,但是他们已经抛弃了他。
黎日庆一眼就看透仨心中有股欲望正涌动,明白他们想干嘛。他留了心,做好准备。他命令三人去找回被抛弃的菲尔比,那仨鹰眼中寒光一闪。苍茫的莽原上,一个时辰后,三人搀扶着菲尔比,日庆在后面监视着,来到了篝火旁。参加这次远迁的其余的人,早已蜷缩在帐篷顶下
每人分得一点面包,他们似风卷残云把这些面包一扫而光,日庆说:“伙计们,睡前我要啰嗦几句,这是为你们好,因为你们还可能活下去。我要向你们宣布一条法规,你们要切记:凡触犯这法规的人,格杀勿论。我们已越过了高加索山,正行进在北极熊国的中心地带。可能还需要很多天,但我们会准时赶到乌克兰人中间,他们有很多的食品。要是我们谨慎,不违法的话,情况会好起来的。之前,我命令廖化与桑丘开路,他们忘记了自己是条汉子,象吓破胆的老鼠,逃跑了,我也就不把他们当作好汉来对待了。今后,伙计们要记住自己是男人,要是记不住的话,那么……”他漫不经心、严峻地用手拍了拍他的光伏能激光步枪——这枪厉害,不用装子弹,太阳光2秒置换成激光,步枪配有制导,有效射程300公里。“我安排人明天要背这袋面粉,还得注意不要让犹太人菲尔比倒在路上。我们已算过这个口袋里总共有多少碗面粉,到时如果少了一两的话,哼哼,你们明白了吗?今天还有别的人也忘了自己是男人——卡扎菲和萨达姆任凭犹太人菲尔比躺在雪地里而不管。你们也不要再忘了自己是男人!明儿天一亮,你们就要出发去开路,现在你们都听到这条法规了,记住了,不能越雷池半步。”
翌晨,前面开路的是卡扎菲和萨达姆,他们先走了。走在最后的是丘比特、高斯和菲尔比,这一组人落后了一公里多地。一路上每人都晃晃悠悠,有人跌倒、有人歇息。每个人都使出仅有的一点儿力气摇晃着往前走,就是这样走,好像失去了什么。当这点气力榨干后,总会又渗出一丁点的力量,看来人类的力气真是可再生资源、永不枯竭!
每当一个人跌倒时,大家都会认为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在众人围观下,他居然站了起来,不只一次,而是一次次地站了起来。肉体被打残了,意志雄踞其上,象一头大鱼海棠。每一次征服,都带给大伙摆龙门阵的一个谈资。那个冻坏了一只脚的维京人,再也无法站起来,他开始了伏地爬行,用手肘和膝盖挪动着躯壳。他不敢休息,一旦停下来,寒冷就会迅速吞噬他、冻成僵尸。爱因斯坦夫人罗曼.罗兰的绛唇微微上扬,冷冷地挂着一缕微笑,就像冬天里的朝鲜冷面。她的眸子闪亮,却似目空一切、什么也没看到。她常停下来,把戴着紫色手套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大口喘气,晕,晕得快失去知觉,黎队长凑近她的耳边,教她要不断地心理暗示自己:“我完整、完美、强大、有力、热爱、和谐而幸福”。她和他,不断默念着提醒自己的显意识、潜意识,生怕断片。犹太人菲尔比不再感到痛苦,不再要求独处,不再祈求。他已神志不清,交感神经也不起作用了,不再有疼痛的袭击,此时的他反而恬静、惬意。丘比特和高斯狠狠地拽着他,心头不爽时踢他几脚。他们的仇恨、恐惧沉沉地压在他们心头。“为啥他不行了,非得拖累咱俩?被拖累就意味着死亡,但要是不管他……”他们想起了队长黎日庆的法规,那支光伏步枪。
光线越昏朦,菲尔比摔的跟斗越多。要他站直很难,他们离前面的人越来越远。有时三个人一齐跌倒在一米深的雪地里。这两个白人已筋疲力尽,不过他们还背负着生命、力量、温暖,背负着十字架。那个面口袋里装着他们全部的生存希望。他们不能不想到它,活下去的欲望没什么可奇怪的。他们已倒在了大木材堆旁,上百捆柴火在等着人们去点燃,就象一千个伤心的理由等着暖宝宝。干柴附近有个冰洞,丘比特默默地看着这堆木材与冰洞里的流水,高斯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望着对方,一言不发。高斯划燃火柴,丘比特用铁罐装满水放在火堆上,菲尔比坐在远处,含混地唠叨着:“人马……”。他们用温水把面粉调成糊,喝了十多杯。他们没把面粉糊给菲尔比,菲尔比倒也不在意,他对任何事都不在意,就连他的大阪神鹿皮靴被火烧焦冒出烟来,他也毫不在意。
晶莹的六角雪花,在如木偶般行进的人们身边飘舞着,轻轻地来、又悄悄地去,伏尔加河畔的康桥已是银装素裹。即使天使不去扫除铅云、扫洒干净玉宇,他们的脚也会踏出许多路来,走的人多了,路就出来了,现在,哪怕几分钟的喘息,也可救人一命。
黎日庆转身看到了那根烟柱,他想象着烟柱下的火堆旁发生的事,他望着前面那些充满信仰的人们,也看到了吸睛的罗曼.罗兰夫人。
他骑马奔至火堆旁,“看来,你们又忘记我说的了!不过也好,这样就可以少填几个肚子了。”日庆微笑着说,这当然算作是他在修炼“黑”功夫,日庆一边说一边重新系上面口袋。他把一个口袋系到另一个口袋上,把它们背在自己的背上。他狠狠踢了菲尔比脑袋一脚,幸好还有疼痛闯入这个可怜鬼的极乐幻境,他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推开日庆搀扶着的手,居然又开始前行了。此刻,那两个白人想趁机溜走。
“别动,高斯,还有你,丘比特!面粉会让你们的狗腿有足够的力气跑得比光弹还快吗?给你们一次机会,临死前做出个硬汉样。你们也该知足,没当饿死鬼。过来,快滚过来。”
这两人服从得很平静,而对黎日庆来说,感到难过的日子是以后,不是眼下。
“你,高斯,有老婆、孩子,还有一间麋鹿皮小屋,你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请把队长你许给我的毛毯、一串念珠、烟草交给她,跟她说我死在路上了,不要说怎么死的。”
“丘比特,你无妻子、儿女,你还有谁要关照的?”
“我有一个姐姐,她是北极熊国军阀的十三姨太,他常用牦牛皮鞭抽她,她活得一点都不快活。你把属于我的东西交给她,悄悄告诉她要是能回到自己人中间,情况会好些。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见见那个人,要是他死了,那可是件喜事。他打她,她总是咬紧嘴唇,怕得要命。”
“依据法规,你俩愿意受死吗?”
“愿意。”
“好,上路吧,我的好兄弟。祝你们在天黑前能坐在暖和的鹿皮小屋里,身边满是食物。”
他象判官一样边说边举起了步枪,隆隆的回声碾碎了雪原的沉寂,回声还没止,一杆光伏枪,光子制导锁定两人,发射了出去他瞟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俩人,死者脸上安详、宁静、解脱,两个嘴角上扬,好像是对黎队长的“厚黑”露出一丝点赞的微笑。日庆的两位导师站在一旁,不断点头。
这时,菲尔比轰然倒下,再也站不起来,黎队长搜摸了他的全身,看有什么遗物没有。他搜出了科学院迁徙路线图、目的地、人员信息、行进情况纸条,还有一部手机,开机解锁,发现手机上还有印度恒河酒店8803房背书开出的500万元NFT币。“难道他也是人马座星际军团的间谍?”黎队长满腹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