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爷!”
“帅爷醒了!”
众人又惊又喜,忙簇拥上前。
史匡威苍灰的脸勉强挤出笑容,无力地摆摆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
他外罩一件厚氅衣,隐约可见内衬白衣还透出斑斑血迹。
朱秀推开马三,一瘸一拐地上前,睁大眼仔细打量。
“看个屁!老子死不了!”
史匡威没好气地呵斥一句,朱秀咧嘴一笑:“能骂人就好,说明恢复的挺快!”
两人相互瞪眼,各自笑骂几句。
“你小子的伤怎么样?”史匡威强忍痛苦地轻咳两声,嗓音沙哑地问道。
朱秀笑呵呵地道:“皮肉伤,没大碍。”
史匡威点点头,脸色阴沉下来,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褚兴身上。
“跪下!”严平陈安将他压倒跪地。
“帅爷”褚兴还是有些惧怕史匡威的,见他突然带伤现身,耷拉着脑袋不敢像之前那般张狂。
朱秀凑近关铁石小声道:“你们怎么来了?”
关铁石轻声道:“我接到你的传讯连夜赶回,路上没有歇息片刻。刚进牙城就听到你出事,帅爷醒来知道后,便命我率兵入府。”
朱秀点点头,还是老史经验老到,知道褚兴失手被抓,担心因此引发牙军进一步分裂,命关铁石率兵入府防备,他自己也不顾伤势亲自出面。
关铁石在牙军里的威望仅次于史匡威和魏虎,有他在身边,朱秀指挥牙军更加方便。
史匡威嗓音沙哑地低喝道:“褚兴,为何要刺杀朱秀?受何人指使?”
“帅爷,卑职”褚兴低着头,吭哧半天,吞吞吐吐地道:“朱秀不死,彰义军内乱无法平息”
“放你娘的屁!~”史匡威气的不轻,咳嗽连连,发颤的手指着他:“你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说实话!”
褚兴浑身抖了抖:“卑职卑职”
史匡威又转而怒视庞广胜等人:“你们也想犯上作乱不成?”
庞广胜和几个指挥使当即下跪,庞广胜硬着头皮道:“帅爷息怒,我等只是想恳请朱副使留褚兴性命!褚兴立功不少,袭击朱副使想来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请帅爷宽恕”
史匡威怒骂道:“庞广胜,我知你和褚兴向来情同手足,可这一次,他袭击朱秀,你当真敢说他是一时糊涂?”
庞广胜抱拳低头,满脸苦笑,不敢再说话。
史匡威威严目光扫过众将士:“谁敢再为褚兴求情,视为同谋,依军法处置!”
几名指挥使和手下都头兵将全都唯诺称是。
史匡威病则病矣,虎威犹在。
魏虎嘴唇嚅动了下,没有说话。
“褚兴,本帅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为何要袭击朱秀?说实话!”史匡威紧盯他说道。
“卑职我”褚兴似乎觉察到史匡威低沉语气透露的杀气,浑身抖如筛糠。
“大胆褚兴!还不从实招来!”关铁石咣啷一声拔出刀,厉喝。
褚兴满眼惊恐,忍不住扭头朝魏虎望去,哀求道:“将军将军救我啊~”
魏虎脸色愈发冰冷,任凭褚兴如何哭求,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来人!将褚兴斩首示众!”史匡威厉声道。
“帅爷饶命!”褚兴腿一软差点瘫倒,咚咚叩头,心一横声音发颤道:“卑职是”
没等他话说出口,魏虎腰间横刀陡然出鞘,寒光一闪,褚兴话音戛然而止,人头滚地,断颈喷溅鲜血。
那颗人头滚了滚,露出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魏虎拄刀单膝跪地,沉声道:“褚兴是我部下,触犯军法,应由我亲自处决!魏虎管教不严,请帅爷责罚!”
史匡威叹口气,在魏虎臂膀上轻轻拍拍:“起来。褚兴跟了你四年,让你亲手杀他,实在是难为你了。只是,他无缘无故怎会袭击朱秀,想来是受了薛家指使,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还是早早清除干净为好咳咳~”
魏虎道:“多谢帅爷为末将考虑。褚兴曾经收过薛家不少好处,我本以为他能痛改前非,与薛家断绝联系,没想到一时失察,差点害了秀哥儿”
魏虎自责地叹口气,朝朱秀歉然抱拳。
“魏大哥言重了!”朱秀忙回礼。
“罢了,褚兴已死,其余的不再追究。眼下薛家已经出兵折墌城,朝安定县进发,焦继勋的凤翔军,应该也快到了,你们二人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史匡威看看朱秀和魏虎,语重心长地叹道。
“请节帅放心!”二人齐声应道。
庞广胜望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再看看魏虎若无其事地将横刀收入鞘中,心中深深叹息。
史匡威朝关铁石点点头,关铁石捧着托盘上前,托盘上放着兵符印鉴,代表彰义军的节度大权。
宋参裴缙等人相视惊讶,一众指挥使、都头瞪大眼看着,不知道帅爷要作何。
“魏虎”史匡威低唤,魏虎急忙上前单膝跪倒。
史匡威望着他,沉声道:“你是我彰义军第一大将,要论冲锋陷阵,摧城拔寨,彰义军无人能及得上你!”
顿了顿,史匡威又道:“但料理军政,治理民生与行军打仗不同,在这方面,你却是及不上朱秀”
魏虎眼底划过几分不甘,低下头声音沉闷:“魏虎愿听节帅吩咐!”
史匡威拍拍他的肩,从关铁石手上接过托盘,望着朱秀,黑脸郑重地道:“朱秀听令!”
朱秀看着托盘上的兵符印信,愣住了。
“咳咳朱秀听令!”史匡威脸上忽地涌现潮红,提高嗓门喝道。
朱秀忙一撂袍服跪倒,拱手听命。
史匡威环顾众人,沉声道:“从今起,由朱秀代行彰义节度使职权,提点彰义军一切军、民、财权,凡节度府属官、州县官吏、各军兵马,皆听其号令行事!朱秀之令,便是本帅之令,凡是不从者,斩!”
众人尽皆肃然,齐声应诺:“谨遵帅令!”
“老史,我”朱秀小声想要拒绝,史匡威牛眼一瞪,面色涌现潮红,剧烈咳嗽起来。
“好好,我接令就是了,你别激动!”朱秀生怕他气得伤势发作,赶紧双手捧过托盘,那沉甸甸的兵符帅印,分量可着实不轻啊。
“等你伤好了,我就归权!你个老小子,又抓我壮丁,自个儿躲清闲!”
朱秀嘟嘟囔囔,一脸不满。
“咳咳~少啰嗦!到时候再说!”史匡威气的伤口疼,龇牙咧嘴,压低声瞪牛眼。
一旁的魏虎将两人的对话听到耳朵里,暗暗攥紧拳头。
“薛家图谋不轨,致使彰义军内乱,尔等当尽心辅佐朱秀,早日平息祸乱!”
“卑职等遵命!请帅爷安心养伤!~”
史匡威又提高嗓门嘱咐一句,摆摆手,两名兵士抬起肩舆,将他送回后宅歇息。
史向文咧开大嘴朝朱秀憨笑,一摇一晃地跟在旁边回去了。
朱秀低头看看托盘,不由一阵苦笑。
从今起,彰义军这艘小破船,由他来掌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