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宓没想到是娄路回帮的忙, 怔愣了几秒,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女人大约都喜欢俗气的英雄救美, 否则,她的心弦方才为什么突然就波动的厉害。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报答人家的时候,耳边又想起了大姐的声音:“既然那个姓张还是姓刘的构不成威胁了,你是怎么想的?要跟娄团处处看吗?”
关于未来的去处, 田宓的想法一直没有变, 这会儿大姐问出口, 她也没矫情, 毕竟现在才71年,还要煎熬很久。
这期间, 谁也不知道刘向东会不会翻身。
再有,除了刘向东外, 又会不会出现陈向东或者李向东?
她不想拿自个去赌现今的大环境:“大姐, 我能先去你那边住上几个月吗?我对娄团印象挺好的, 但还是想要近距离接触看看, 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才怪, 真要不合适, 结婚也可以离婚。
田雨莫名:“上次不就说好了, 来我这边住吗?”为啥还要再问一遍?
田宓...啥时候说的?
姐妹俩沉默几息, 默契揭开这茬。
田雨喜滋滋:“你什么时候来呀?我让你姐夫托人给你买张卧铺票, 不然一个星期的硬座,人都得坐废了, 咱不省这个钱。”
田宓想多赚点生活费, 部队的情况她还不了解, 能不能赚钱另说。
而且, 就算住大姐家,她也不能白吃白喝。
再一个,那包黄金,她也得想办法将它处理掉。
盘算了一会儿,她才回:“还不确定,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吧,等我确定了再给大姐打电话?”
“也行,有什么事情记得随时联系,找你姐夫也是一样的。”
“好,我晓得了。”
“...”
挂了电话后,因为妹妹要过来,大弟也平安回家,田雨惆怅了许久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明媚了起来。
她伸手接过丈夫怀里的闺女,抱着胖丫头颠了颠:“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晚上喊娄团来家里吃饭,吃羊肉锅子。”
陈刚点头,跟着妻子一起出了办公室。
田雨不解:“不用你送我。”
“去找老娄,顺路。”
“现在就去说?”
“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
一听是工作上的事情,田雨便不问了,出门前,她将小闺女的脑袋盖上帽子,给人遮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了可以呼吸的小鼻子。
今天虽然没下雪,但前面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鹅毛大雪,这会儿外面的温度低的吓人。
突然被蒙了头脸,小家伙哼哼唧唧抬手欲掀开,无奈衣服穿得太多,挣扎了好一会儿,小手都没能从袖子里伸出来,更别提拿开帽子了。
气的胖丫头“爸爸、妈妈。”一顿嗷嗷喊。
而无良的父母,却被像小螃蟹一样蠢萌笨拙的胖闺女逗的哈哈笑。
“我回去了。”夫妻俩同行一小段路,见到娄团的办公室,田雨便抱着闺女小跑起来。
“慢点走。”雪天路滑,哪怕扫了雪,地上还是有薄冰层,陈刚真怕娘俩摔跟头,不放心的跟在后面追了几步大声喊。
“知道了!”
见妻子嘴上应着,行动上却是分毫不慢,陈刚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急着去找人分享二妹要过来的喜讯了。
看着妻子迅速远去的背影,他有些生气的想要追上去念叨两句。
可转而又想到妻子为了自己,远离家乡八年有余,他揣着手往老娄办公室去的时候,眉眼渐渐柔和下来。
罢了,哄着、让着吧。
是他亏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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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什么事?”这厢娄路回正准备出门,见到来人,指了指外面,示意他边走边说。
“田宓那丫头刚才来电话了,大概一个星期后出发来咱们部队常住,我就是来问问你想不想去接人?别怪哥没给你表现的机会啊,倒是你?这是有事?”
听了老陈的话,娄路回脚下滞了滞,不过只几息又恢复如初:“汪旅叫我过去。”
后面他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但两人都不是新兵蛋子,也了解汪旅的为人,如果不是有事情,老爷子不会在这么大冷的天,折腾
陈刚顿时也收了脸上的轻松之意,皱眉加快步伐:“我跟你去看看。”
娄路回没有拒绝,两人一路快走加小跑,很快就进了汪旅的办公室。
见到陈刚,汪旅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娄路回的眼神很是严峻:“高家屯有几个娃娃跑进深山里玩,已经失踪两天了,屯子里的村民们自己结伴去山里找了一天,没找到人,就过来求助,小娄,你在一团里挑一些好手,跟老乡们汇合,一起进山找一找...物资去找后勤要,就说我特批的,多带些,说不定还要在山里过夜。”
事关人命,娄路回干脆应了声:“是!”而后又问了一些重要的讯息,便急急准备离开。
“小娄!”
见年轻人义无反顾的挺拔背影,汪旅到底说不出以自己为重这样的话。
只是在他回身看过来时,沉默半晌才压下担忧,哑声道:“带着兄弟们...要一起平安回来。”
娄路回立正站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眉宇间全是刚毅:“保证完成任务!”
撂下这话,男人匆忙离开,只是与陈刚擦肩而过时,绷直了唇,无声的点了下头。
军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不知道能否来得及接人...
见状,陈刚皱眉叹了口气:“旅长,我再安排些人手接应吧,还得准备好医务跟后勤人员,前些天连续下一个星期的大雪,现在山里的环境不容乐观。”
在雪地里久了,就是生龙活虎的年轻战士们,也会出现各种问题,比如雪盲症,比如严重的冻伤,更别提那些个孩子们了。
情况...不妙啊。
汪旅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口才沉声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刚好你在,去帮忙盯着些也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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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田宓几乎都泡在海里,且一泡就是一整天。
很辛苦,哪怕她再喜欢海底世界,也有些吃不消了。
但看着荷包日渐丰满起来,又觉得这点辛苦是值得的。
金乌再次西坠时,田宓将最后一网鱼卖给王丽婶子,收了钱后道:“婶子,三根叔,后面家里有事,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过来了。”
闻言,方才还喜滋滋的两口子都讶异的看了过来。
别说,最近这姑娘拼命的劲头,夫妻俩都看在眼里。
一边感慨小姑娘是个有大本事的,一边又忍不住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小姑娘这么不要命的赚钱,没想到才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王丽率先回神,虽然没了小姑娘的供货,他们少赚了不少,但人不是铁打的,是该歇歇了。
这么一寻思,王丽看向田宓的眼神就更怜惜了几分,刚想劝慰两句不要那么辛苦,人都憔悴了,却在触级到女孩儿白嫩粉润到几乎发光的肌肤时,讪讪咽下了嘴里不合时宜的话。
乖乖,这姑娘也不知道咋回事,成天风里来海里去的,这样粗糙的环境里,应该伤皮肤的很,就比如她跟老头子,都快成黑炭了,人家却是一天白过一天。
更神奇的是,泡在海里这么多天,甜丫头愣是没生过病。
当然,王丽也就是感慨两句,完全没有往旁的方面乱想,笑说道:“是该歇歇,钱是赚不完的,你前头太拼了,跟不要命似的...等你什么时候再想下海,再来找我跟你三根叔叔就是。”
田宓自然点头应下,万事没有绝对,做人做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一线比较好...
等拿了今天一整天赚的83.3元钱,她便辞别了王丽夫妻。
拎着十几斤海货去了姐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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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汗颜,她又厚颜在陈家住了一个星期。
其实以她现在的经济水平,完全可以住招待所。
但招待所离海边实在太远了,来回走路就要三个小时左右。
要知道,三个小时可以赚几十块钱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能感觉出来翠兰嫂子是真心对她好。
回到陈家,田宓将蛇皮袋递给婶子,不顾她的念叨,又匆忙回房,拿了前两天去供销社买回来的饼干跟糖果。
拎着东西去厨房找人时,还没靠近,就听到翠兰婶子与大儿媳文娟抱怨:“宓丫头就是太实诚了,天天给带这些好东西,很贵的...家里晒的鱼干,都够吃半年了,老大家的,明天你让老大骑车去割一块好肉回来,给宓丫头补补,她都瘦成啥样了。”
文娟切着菜,闻言笑应:“行!再带几根猪大腿骨。”
“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又没肉,还费钱。”翠兰婶子将去了鳞片的鱼扔到一旁的干净竹篮里,又开始麻利的收拾另一条,海鱼好吃,但养不住,得赶紧收拾出来晒鱼干,才好储存。
“宓丫头说了,大骨头大火煮开,再中火、小火的熬,等汤熬的奶白了,撒俩葱花,不比吃肉滋味差,最关键的是对小孩好,补啥东西来着,哎呀,忘了,文化人讲究,反正小孩经常喝能长个儿咧。”文娟不识字,但架不住她稀罕文化人,人家说的话都乐意听上几分。
“哟!宓丫头这么说肯定是真的,要我说还是读书好,哪像我们,大字不识几个,啥也不懂...要买就买吧,那玩意儿也不贵,以后三不五时的,咱们就炖上一锅。”
“妈你也多喝点,宓丫头说老人喝了也好。”
“谁就老人了啊?我才六十岁呢...”
田宓听了几句婆媳间的絮叨,嘴角也忍不住漾开笑,稍微加重了些脚步。
听到动静的婆媳俩齐齐抬头,翠兰婶子更是笑开了花:“来啦?咋不歇一会儿?晚饭不用你...”
还想再念叨几句,让她千万别再带东西回来,就见到了她手上拎着的点心,老太太立马拉下脸:“这是做什么?”
田宓也不怕她的黑脸,连续住了十来天,她已经很了解婶子的性格,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老太太。
她将饼干糖果放进橱柜里的上一层,又关上柜门,才拽着小凳子,挪到婶子旁边坐下,挨着人撒娇道:“婶子,我明天得回去啦。”
闻言,翠兰婶子也顾不上念叨她乱花钱,立马放下菜刀追问:“怎么就要回去了?事情解决了?再住几天呢?”
“事情解决啦,对了,婶子,我这两天就得出发去部队了,您有东西需要我带给姐夫他们吗?”田宓很喜欢陈家的气氛,但到底不是自己家,厚脸皮住了十来天,已经是极限了。
这事儿之前就有说过,听她是要去部队,翠兰婶子虽然还有些舍不得,却不好再留人:“没什么东西,真要有,又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带?忒重,婶子寄过去就成,倒是你,火车票买了吗?确定哪一天去了不?我托人打听打听有没有顺路去那个方向的吧,不然你一个姑娘不安全...实在不行,我给老二(陈刚)去个电话,看他能不能请假回来接你。”
翠兰婶子坐在矮小的凳子上,又埋头收拾鱼,嘴上絮絮叨叨着,越说越不放心
突然,她站起身舀水洗手,又将冻红的手在围裙上随意擦拭几下,就要往外走。
田宓懵了下,下意识问:“您去哪?”
“我去村委会,这会儿应该还有人,给老二打个电话。”县城早些年就通了电,所以附近几个村都按了电话。
老太太说风就是雨的,说话间,人已经又走出去了好几步。
见状,反应过来的田宓赶紧拉住人,心里又酸又软:“哪里用得着麻烦姐夫回来接我?您放心吧,我一个人出远门也没事,世上还是好人多,再说了,车上还有乘务员跟乘警呢,有事我喊人帮忙就是了。”
翠兰婶子瞧瞧天色,眼看太阳差不多都下山了,再晚去,村委会可能都没人了,她试图掰开小丫头的手,嘴里敷衍:“啥是乘警?”
“就是火车上有值班的警察。”
“火车上还有警察呐?那是好一点,要不...我还是去问问老二吧,他部队里要是不忙,就让他回来接人,忙就算了...”
最终,田宓绞尽脑汁磨嘴皮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将小老太太说通顺,不再坚持让姐夫回来接她。
但这里头有条件,老太太最大的退步就是让姐夫联系人,跟火车上的工作人员打个招呼,帮忙照顾一二...
这是田宓少有的,在长辈女性身上汲取到的母爱。
说起来,前世今生她似乎都没什么父母缘。
大恨大怨的谈不上,但亲近不起来却也是事实。
田宓想,翠兰婶子的关爱,大约也是她厚着脸皮,在陈家住了这么久的原因吧。
那种叫人心里发烫,暖呼呼的感觉,仿似那倚着亲情的养分滋长出来的花儿,芬芳的叫人上瘾。
她挽着老太太的手臂,无意识挨的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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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三。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翠兰婶子。
田宓跨上小包,去了县招待所,先给大姐去了电话,请她帮忙买火车票。
这年头老百姓只能买普通硬座,卧铺得有领导的介绍证明才能买,既然有这个经济实力与关系,她是绝对不愿意坐一个星期硬卧的。
与姐姐约定了明天再次通电话,确定火车票的时间后,田宓又在招待所里定了一间房,才出发去镇小学寻四妹盼娣。
马上就要离开,以当下交通的不方便程度,她大约要很久才能再回来。
按理说,作为子女晚辈,是该回家好声告别一番。
但这一次,她不仅没同意嫁给王红艳的傻子弟弟,反而还跑了,爷奶甚至母亲栾红梅应该都记恨上了她。
这种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因为她的不识时务,不友爱兄弟,导致他们的宝贝孙子/儿子吃了几天的苦头。
若她真回去,说不得就会吃了什么暗亏,所以,田宓才会先去找了盼娣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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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田宓虽然依旧系着三角巾,但并没有刻意改变容貌。
经过一个星期的发酵,刘家的事情已经传的满城风雨。
哪怕在县城,她也听说了刘疏被判了重罪,去劳改农场劳改十年的下场。
田宓不知道,她顺走的那批黄金,在其中有没有起到作用,但不影响她幸灾乐祸。
至于刘向东,这人倒有些本事,他在刘疏罪名公布之前就登报与之断绝关系,并找了门路,火速调职去了市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谓的主角光环,没能将人彻底按下去,田宓到底有点失望,就怕死灰复燃。
好在,这一出事件,不管刘向东再怎么洗白,他想要像原文中那样,走政治路线是没有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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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你最近去哪个同学家了?要不是春秀表姐告诉我跟爸你去了哪里,爸急的都要立案了。”盼娣一路小跑出来,见到人先是一阵抱怨,完了又围着人转悠一圈,上下打量,确定二姐没事,气色甚至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好一些,才人小鬼大的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这老气横秋的模样,逗得田宓忍不住发笑,伸手拉住她:“我没事,没看我都胖了一点吗?你呢?现在出来没关系吗?老师不管?还有,向阳人呢?”
盼娣狐疑打量自家二姐,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回道:“管什么啊?咱们不都这样嘛?老师早上请假了,让大家自习,好多同学都出去玩儿了,我是不想出去,暂时也不想回家,才待在教室里的,向阳今天没来学校,他们被老师带去上劳动课了。”
闻言,田宓下意识皱眉,刚想说哪有老师这么不负责任的。
只是话到嘴边就反应过来,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这个年代,教育质量一言难尽,大部分老师都是关系户,好多字都认不全的,也跳出来为人师表。
十天半个月不来上课更是常态,农忙啥的全部请假。
像向阳他们今天这种,美其名是带出去上劳动课,其实就是给老师,或者老师的亲朋们去干活了。
那些个别想认真上课的老师,也因盯着的人太多,很怕稍微不留意,就可能会被人告发,打成臭老九,而畏手畏脚。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田宓抿了抿唇,不再追问,而是看了看附近:“那...找个地方聊聊吧,我有事想要问你。”
“学校后面有个破房子,那边没人,是老校长的家,不过前年老校长被打成臭老九下放了,去哪里行吗?”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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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让姐姐等她一下,然后就一阵风似的旋进了学校里。
见状,田宓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学的模样,无奈时间太久,很多记忆都被岁月给流逝模糊了。
她对于学校有着天然的尊重,不好一直站在校门口,便往斑驳的围墙旁退了退。
也在这时,她才发现,围墙的一处角落,杂乱无章的,挣扎开着几朵白色小花。
说不出品种,也谈不上好看,像是只为了开个热闹,却让田宓有了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这是寒风凛冽中开出的花儿,就像是那些个真心教书育人的,老师们的意志一般吧...
田宓的感伤没能维持多久,便等来了挎着书包,奔跑回来的小姑娘。
然后,两人相携往学校后方走去...
盼娣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到了老校长那间已经被砸的半倒的房子里,随便寻了块地方坐了下来,她也不用姐姐开口问,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近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田宓一边听着,一边从挎包里拿出特地买的糖果跟饼干,塞进四妹的书包里。
别问她为什么永远只买这两样,原因是供销社也没什么其它零嘴。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票。
经过十几天的努力,现在的她身上已经有了八百多块存款。
这笔钱,对于县城那些有正式工作,或者干部家庭的人来说不太多。
但她从全身上下只有几分钱,到如今怀有八百多的存款,绝对算是暴富了。
如果与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们相比,她算是很有钱的。
但有钱不代表有票,没有票,很多东西依然买不了。
田宓身上拢共几张布票、棉花票,还是请王丽婶子帮忙兑换的。
是为了去投奔大姐特意准备的,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公民,她可太清楚东北方的温度了。
真要是傻乎乎的穿着薄袄子过去,半路上就能给她冻上西天。
等她将全部零嘴儿转移到四妹的包中,小丫头刚好住了嘴。
田宓剥了一块糖塞进小姑娘的嘴里,看着她眯眼享受才做了总结:“你的意思是,爷奶现在恨不得生剐了我,咱妈对我也有怨气?”
盼娣嗦了两口糖水,被甜的笑出了两颗小虎牙:“肯定啊,这都不用想的。”
“那咱爸呢?”
“爸还好,他这两天挺担心你的。”
闻言,田宓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对于田红星这人,她的感官很复杂。
平心而论,就她目前看到的,这人在工作上绝对尽忠职守,对子女也算上心。
在某些方面,更是有着这个时代少有的开明。
这一点,从他鼓励女儿念书,愿意让女孩子念到高中,就能看得出来。
但他的身上,也有符合这个时代的糟糠思想。
就比如重男轻女这一点,在田红星看来,房子或者工作这些,是绝对要留给儿子的,毕竟儿子才是传承香火的存在。
但...他又不会像当下的很多人那般不堪,用卖女儿的钱养儿子,就算有些重男轻女,却也没有到让人不齿的程度。
可原身,又的确是在他的劝慰、拍板下嫁给刘向东的,包括后来原身被家暴,田红星虽然有上门警告,却坚决不同意原身离婚。
因为这事时代不允许,因为...田家丢不起这个人。
简而言之,田宓不懂他。
他像是新旧社会思想更替的缝隙中,出现的奇怪产物,更像是将自己劈成了两瓣,一半努力追求新的世界,一半却仍然停滞在封建的束缚框内。
田宓这次宁愿先来找四妹,却没有第一个去找他。
可能在她内心深处,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角落里,对于造成原身凄惨一生的源头,终究报了很深的警惕吧。
如今在四妹这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她已经决定不回朝阳村了,过两天直接离开,没有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就是遗憾...可能几年都见不到来娣跟向阳了:“盼娣,二姐过两天打算去大姐那边了。”
闻言,盼娣面上的表情顿了下,很快就又点了点头:“去大姐那边挺好的,不然你在家里的日子肯定难过,就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田宓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湛蓝天空中随风漂浮的云丝,实话实说:“不知道,大姐给我介绍了个当兵的,如果我们处的合适,应该很快就结婚,到时候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盼娣才13岁,对于情情爱爱的不懂,婚姻就更不了解,只是因为大姐婚后很幸福,所以天然的对于当兵的有好感。
她捏着自己的辫子绕着手腕玩,老气横秋劝慰:“当兵的挺好的,就照着姐夫那样的好男人找。”
听得这话,田宓喷笑,方才升起的一点离愁,与对未知未来的彷徨瞬间消失无踪,她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无语道:“你还知道什么是好男人?”
盼娣拍掉二姐的手,怕姐姐又弄乱她的头发,干脆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反着大哥那样的呗。”
田宓又笑:“是不能找田长卿那样的...”
姐妹俩又闲聊了一会儿,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田宓又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四妹:“给你,这里是一百块钱,你跟来娣一人五十。”
见盼娣要拒绝,田宓按着她的手,认真道:“二姐现在自身难保,目前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不是让你花掉,是给你跟来娣防身用的...如果,最后王红艳真的嫁进门,你跟来娣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有机会你再劝劝你三姐,让她去上学,别担心钱的问题,一年几块二姐还能供应得起...纸条上有大姐那边的电话,电话号码背到脑子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三姐太老实,指望不上,所以你要机灵点,记得打电话找我们求救...或者去大姐夫家,找翠兰婶子帮忙也行。”
盼娣低着头,手上紧紧捏着一小叠大团结,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二姐的殷切叮嘱,还是因为即将分离,又或者...是这笔巨款。
是的,就是巨款。
从小到大,盼娣最有钱的时候,就是之前姐姐给的两块钱。
后来买了两包烟,因为没有票,花了1块。
剩下的一块钱,她一直没舍得用,随时揣在兜里,就想着见到二姐的时候给她,毕竟她躲在外面生活肯定艰难。
却怎么也没想到,二姐反过来给她跟三姐一百块,这钱,在村里都可以娶三四个媳妇了...
田宓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绪,继续抓紧时间唠叨,跟小丫头讲今后要注意的事情。
弟弟还好,说的难听点,在时下,男孩子精贵。
但两个妹妹不一样,她们是女孩儿,还逐渐长大了,两人虽然没有原身长的好看,却也不差。
尤其三妹,五官底子算是田家几个女孩之中排第二的,只要养好身体,再大上几岁,正是后世很多男人喜欢的娇怯小白花类型。
最能引起别人的保护欲,关键她不是装的,来娣是真的胆小,老实。
这也是为什么田宓会将钱全部给四妹的原因。
来娣那性子,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如果手上有钱,不会超过两天就会被栾红梅知道,那跟田长卿知道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钱进了谁的口袋,可想而知。
说道栾红梅,田宓也不懂她,她平日里还好,也不是那种会故意苛刻闺女的人。
但这些都有前提,只要威胁到大儿子的利益,栾红梅就跟疯魔了似的,毫无理智可言,谁都可以牺牲成全田长卿,包括她自己。
田宓不懂她,也懒得去懂了。
但四妹跟三妹还有小弟,在自身情况允许下,她还是想要关心一下。
尤其过两年,等妹妹们长成之后。
只要有田长卿那怂包在,忙于工作的田红星,大多又时间不在家,定然是护不住的。
=
田宓离开可以不跟爷奶还有母亲说,但田红星这个做父亲的,她是不会隐瞒的。
毕竟她真在大姐那边嫁了人,定然需要父亲找人给她出具证明。
所以田宓领着四妹又去派出所寻父亲。
派出所除了所长,就只有两个民警。
一个是田红星,一个则是刚顶了父亲班的小年轻,叫韩伟。
看到田宓的时候,那小伙子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整个人瞧着有些傻乎乎。
韩伟觉得脑子嗡嗡的,他是听他爸提过,田叔家的姑娘长的好,曾经也问过他想不想接触看看。
他当时觉得一个村姑能有多好看,便直接拒绝了。
如今看来,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爸怎么不讲清楚啊?
这哪里是好看啊?这要是换一身白裙子,都能飞上天了好吗?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比田叔家姑娘更好看的。
对了,名字也好听,居然叫田宓,可不就甜甜蜜蜜的嘛。
这么一想,韩伟一颗年轻的小心脏骚动的就更厉害了。
无奈他自身条件不差,平日也高傲惯了,绞尽脑汁,也完全想不到应该怎么跟人家姑娘搭上话。
最后,只能爆红着一张脸,跟在田红星身旁,磨磨蹭蹭的不想离开。
小眼神还时不时的偷瞄上两眼。
田宓又没眼瞎,再是不开窍也看出问题来了,没瞧见老父亲田红星脸都黑了嘛。
她无意惹桃花债,眼波流转,转眼就来了主意,于是看着父亲笑道:“爸,我对象部队的结婚申请批下来了,我刚在邮局拿到,就来找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说着,她还朝着同样震惊脸的老父亲使了个眼色。
顿时,明白姑娘是啥意思的田红星,本就黑着的脸更黑了,但到底没有揭破女儿的小心思,只是拍了拍脸色惨白,像受了巨大挫伤的小年轻的肩膀:“小韩,这里你看着些,我带着闺女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等韩伟从失恋的打击中回神,便领着两个闺女去了国营饭店。
田红星给孩子们一人点了一份肉丝面条,自己则点了份素面,去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
见状,田宓抿了抿唇,悄悄掏出钱票,在桌子底下塞给四妹。
盼娣是个机灵鬼,都不用姐姐开口,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于是,接了钱票的她起身说要去厕所,人便急急跑开了。
田红星正想着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两姐妹的眉眼官司,他夹起面条吃了几口,解了饥饿感才开口:“宓丫头,刚才你鲁莽了,找什么理由不好,瞎编一个对象出来,你以后还找什么婆家?但凡讲究一点的,谁家愿意娶一个谈过对象的姑娘?”
这话田宓不乐意听,但也不欲反驳。
毕竟大环境这样,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何必争论个长短,没有意义。
但借用娄路回,可不是她的一时兴起,想要去大姐那边,总要给一个理由的。
现在刘向东的威胁已经解除,在父亲看来,她已经没有继续躲藏的必要。
但田宓很清楚,这事只是暂时完了。
所以,她必须要给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还得有足够的诱惑力。
那么,借用男菩萨的名义就很有必要了。
事后,她自会向人家道歉,但这会儿,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早已有所准备的田宓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表演:“谁说我是骗人的?大姐真的给我找了个对象,还是个团长,正团,跟姐夫平级...”
接下来,知道父亲最在意什么,田宓又跟他讲了些娄路回的个人优秀情况,以及两人彼此见过照片,甚至娄路回见过自己的事情,都真真假假说了一遍。
未了才表明,大姐跟大姐夫希望自己以探亲的名义去836部队,近距离再相看一次,没有问题就可以定下来云云...
田红星的表情,从闺女开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是震惊的,哪怕四丫头端了一盘红烧肉上来,他都没能分出心思问哪来的钱。
呆愣了好半天,他才抹了把脸,不可思议问:“宓丫头你说真的?你真的找了个北京人?”
田宓无语,现在要在意的是北京人这茬嘛?
许是看出了闺女的无奈,田红星不再说话,只沉默的吃着面条跟红烧肉。
炫光了饭菜,父女三人才又出了国营饭店。
田红星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气,觉得这会儿应该不是做梦,却还是没忍住确认:“你真找了个团长女婿?”
要知道,大女儿跟大女婿结婚的时候,陈刚才是个班长。
当时他都高兴的不行,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大女婿年纪轻轻就出息的爬到了团级干部,二女儿却直接找了个团长,还是北京人!大学生!田红星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田宓肯定点头:“您要是不相信,邮局就在前面,要不您打电话问问?”
闻言,田红星再次沉默了下来。
父女三人也不知傻站了多久,就在田宓以为老父亲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只是需要时间消化时,他却突然抬脚去了邮局。
田宓...
=
亲自跟大女婿通过电话,并在他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包括男方很是诚心后,田红星阴郁了大半个月的心情彻底晴朗了。
好啊!
姑娘嫁的好,他不贪什么,心里也高兴。
高兴闺女嫁的好,也高兴面上有光。
瞧瞧,他田红星,光团长的女婿就有两个,多有牌面。
就是自家闺女跟那个姓娄的军官差了9岁,叫他不怎么如意。
田红星咂摸几下嘴,一脸人无完人的可惜样:“年纪是大了点。”
田宓...
=
当晚,田红星刚回到家,便将二女儿找到婆家的事情说了。
还喜滋滋的让老妻给宓丫头准备嫁妆,在他看来,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倒是栾红梅怔愣半天,鞋底也不纳了,气恼、心酸、舍不得等情绪陆续在脸上浮现。
到最后,她的面上却只余下了浓重的疲惫,含糊般呢喃:“走吧,都走的远远的,我只要我的长卿,只要长卿就好...对!长卿,我去看看长卿那孩子...”
说到后面,栾红梅已然神经质的起身,不管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脚步飞快的往婆婆家跑去。
田红星不放心,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见她平安进了父母的屋子,才痛苦的闭了闭眼。
三十一年了,妻子到底还是没能放下。
这是入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