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有点稚嫩,但是白茶听得出来这就是白术的声音。
这声音有些年轻了,听起来是很多年前,但是真正让白茶愣住的是白术脱口而出的名字。
突然,白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敢回头,也不想回头,她只想赶紧脱离这莫名其妙的幻境,但是不知白术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白茶做出了所有努力都如泥牛入海没了动静,只有身后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来。
「白术,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个角色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夜枫的声音在白茶耳边回响,终于越来越清晰。
「凭什么啊夜枫,你们为什么非得在这条路上一路走到黑啊?家族的荣耀就这么重要,比亲人比爱人还重要?」年轻的白术啪的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夜枫怒不可遏。
白茶僵硬的回头,幻境中的夜枫身形是那样的清晰,沉稳却从容不迫。
「靠,夜枫,你就是笃定我一定会帮我姐姐所以才让我来当坏人?凭什么啊。」白术抱着手臂,不满的说:「你们非要当守护者究竟是想干什么啊,你们明明可以想去哪去哪,独立出来你们能比任何人过的都好,干嘛非得去送死呢?」
夜枫叹了口气,对于白清苑这个生来反骨的弟弟有点无奈。
「白术,别闹性子,你应该是知道的,放不下这个国家的是清苑,她想守护这个世界我就不可能不陪着她。」夜枫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疲惫和无奈:「若我是独立的个体,你那番话对我说当然是有用的,但是问题并不在我身上。」
「当然,我并不是说清苑有什么问题,守护这个国家当然是很好的。」似乎是觉得有些话说的不妥,夜枫又补充倒。
白术好像是生气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生闷气,也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自己姐姐的气,总之烦躁的不行。
「总之我不同意,我这一生不娶妻生子,白茶就是我亲女儿,你们这一闹我直接孤家寡人了你们有没有良心啊。」白术瞪了夜枫一眼:「而且照你的预测,白茶也得成为孤家寡人,我偏不,到时候我和她相依为命你们还能从坟里爬出来揍我?」
夜枫:「……」
这个说法非常灵性,对于白术各种活用比喻这件事夜枫即便已经习惯,有的时候还是有点接不上话。
「即便清苑白白牺牲?」夜枫无奈:「我们已经走上了一条十死无生的路,若不如此白茶永远无法独当一面,在这种环境下只会害了她……」
「那你现在就带我姐走啊!」
白术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
「当初我和爸妈同意你个孤儿院长大的穷小子和我姐结婚难道是为了你的潜力!?是因为你肯用命对我姐好!」白术气的眼都发红了:「你就看着我姐牺牲?夜枫,现在一切都来得及,你现在就带我姐和小茶走啊!」
「你们离开这里去天涯海角哪里都好,没有束缚就能强者为尊谁能拿你们怎么样?」白术咬着牙,坚定的说道:「你不是用命爱我姐吗?那就帮她活下来,带她走,去找世外桃源啊!」
世界是安静的,夜枫没有说话,白茶也静静的听着,只剩下了年轻的白术气的喘粗气的声音。
「唉……」
过了很久,夜枫终于幽幽的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暴自弃,颓然的摇了摇头:「白术,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可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如果我带她走,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她会觉得自己背叛了先祖、背叛了白家的誓言、也背叛了她的责任。」夜枫痛苦的捂住脸,声音带着心痛:「白术,如果我真的如此,她这辈子都不会放下,甚至会恨自己一辈子。」
「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活到最后都不能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她想唤醒影子的血性唤醒Z国的灵魂为此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我除了陪着她别无他法。」
「……」
「夜枫。」沉默过了许久,白术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我答应你了,我会和白茶为敌。」
「谢谢。」夜枫垂下眼眸,离着很远的距离,白茶能看见自己父亲眼中晶莹的水雾。
「别谢我,我已经对你们这些破事开始厌烦了。」幻境中的白术脸色难看,抓起椅背上的披风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在空间回荡。
「夜枫,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白家,早就成了一个诅咒了。」
幻境持续了很久,白茶看到了很多很多不曾知道的东西。
她看到了在平衡木和白家关系闹得很僵的时候她偷偷来到平衡木找大家玩,偷偷的和大家一起训练的时候,其实有好几次,白术都看到了,只是他就当做没看见,为了让她在这仅存的温暖里多呆一会儿。
也看见了当初她大闹平衡木,那个时候,白术在域外星空还与夜枫保持着联系,在那空旷的无人之地无能狂怒,恨自己为何无法扭转乾坤,又在白茶带着芙蕾雅逃离平衡木去找墨云天的时候挡住所有想拦住她们的人。
看见了白术放任芙蕾雅对她百般示好,看见了沧流为他牺牲的那天白术埋伏在云朵之中,并非是为了要对她出手而是为了防止意外或者有人在对她偷袭,也看见了么芙蕾雅将白术带离此地后,两人之间的交谈。
「好了,现在她绝对听不见了,我们两个也不必如此不坦诚了。」那时的芙蕾雅在笑,没有丝毫的敌意和不满:「关于和命运的比赛,天秤先生,要不要来握个接力棒呀?」
「沧流的接力棒已经传递到我的手中了,我可是会拼尽全力奔跑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下这个重任呢?」芙蕾雅似笑非笑,半开玩笑似的对着白术挥了挥手。
「你知道你对她的重要性。」那次,白术沉默了许久,拳头攥的紧紧的。
「比赛已经进行到现在了,若是半途终止了比赛,前面的牺牲可就白费了哟。」芙蕾雅轻哼一声:「前面的人拼尽全力奔跑,接力赛也已经进行了一半,若是现在放弃,我们不仅对不起茶茶其他所有人都要对不起了,至少比赛还是要进行到最后的吧。」
「哼。」
似乎有些泄气,白术烦躁的摆了摆手直接离开。
「知道了,随你们。」
这声音,多多少少带着不耐烦和无奈。
「……」
「砰!」
一拳,幻境停滞。
「砰……砰!砰!!」
裂纹扩大,轰然破碎。
白茶站在白术身前,手中长枪依然牢牢的钉在白术的心口,神情冷漠,甚至带着因为生气而带上的冰冷。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会很感动,你们都为了我而死,我必须要很感动,对吧!」白茶没有再让白术继续下去,她毫不犹豫打破了幻境,语气也带着冰冷:「你们凭什么自以为是的把我推到这里!凭什么自说自话的牺牲!」
「可能因为我们爱着彼此吧。」
墙壁是冰冷的,白术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从体内流失让他感觉到越来越冷,可是白茶的脸庞是温热的,白术能从指尖感受到白茶的温度。
「你爱我们,你无法反驳,芙蕾雅身为爱神只是爱着你而已,可是你爱着所有人,我一度认为你才是最适合爱神的那个。」白术笑着说:「压抑克制的守护是无闻的大爱,平衡木和白家闹的最僵硬的时候我被算计受了重伤,拦住那些人并且救下我们的是你吧。」
那天白术永远也忘不了。
那是在夜枫死了白术以为白茶再也不会想见到他的以后,他麻痹自己拼命的工作,声望也在节节攀升,直到有一次,身为赏金猎人的他接了三个高难度任务疲惫的回到平衡木,却被三方人马包围。
落井下石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平衡木大殿被毁了一般,所有人都知道Z国和平衡木大闹一场,而平衡木此时正属于最虚弱的时候。
白术风头太盛,在平衡木内部空虚的时候被一群费尽心思埋伏好的人捉了个正着。
他拼尽全力,在昏迷之前看到了匆匆到来的***座和芙蕾雅,可是面对上百的顶尖强者也是捉襟见肘,更何况那时芙蕾雅还只是还未成熟的小幼苗。
白术太累了,就是有点遗憾,夜枫给他的任务他可能完不成了,就是不知道白茶还会不会为他留下一滴眼泪。
有点想她了……
隐约间,嘈杂声突然消失,好像是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即便在浑浑噩噩之间白术也感受到了一种隐约的恐惧和吃惊在人群之中弥漫。
「我乐意,关你们……不想死就……耐心有限……」
声音隐隐约约的白术听不真切,还有模糊的血腥味,但是,那血脉相连的熟悉感和熟悉的清香让白术有点想哭。
等到白术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芙蕾雅,床边有清冷的淡香,像是雪滴花和芙蕾雅身上甜腻腻的香味是完全不同的。
还有芙蕾雅手中的汤药。
白术肯定这绝对不是芙蕾雅熬的,芙蕾雅这小妮子根本就是个厨房杀手,煎蛋都能浓烟滚滚热油迸溅的,做出来的甜品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也就白茶能面无表情的吃下去。
况且,芙蕾雅对草药医术一窍不通,哪来的汤药。
不过芙蕾雅一个字也没说,白术也没提,所有人都默契的闭口不谈,或许更多的人觉得白术不提这事只是因为白术竟然被自己抛弃的外甥女丢了脸面,但是芙蕾雅隐约能猜到一点白术那闷骚的小心思。
「你总是这样,爱着所有人,在所有人危机的时候及时出现,即便是到最后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定会牺牲自己让大家过得更好吧。」白术轻笑,白茶竟然从白术的眼中看到了得意。
白茶没有反驳,或者说根本无法反驳,她只能咬着牙质问:「可是我现在觉得不值得。」
「我愿意,并且让牺牲得到应有的结果让大家回归正途是我的价值,就像我的妈妈宁愿牺牲自己实现自己的价值也不愿意让爸爸带她离开一样,你们明明什么都懂又凭什么来否定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