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州城东靠大江,北有岷山,实际上能够让青唐大军展开,进行攻城作战的的只有西面和南面。
而城内尚有七千兵马,兵力和粮草充足。
且早在青唐人集结大军之时,严铤就开始布置松州的城防,数月时间松州的城内也积累了堆积如山的军械和粮草,因此面对城下的十万青唐大军。
虽然气势连天,无边无岸,但城上的晋军有条不紊的进行各种战前准备。
大军几乎将松州城外的平整空地全部占满了,从南面和西面的城墙上望去,颇有些水泄不通的感觉。
拓跋赤德在巡视过大营布防,各部的位置后,与主帅论赞破一起回到了他的大佛庐中。
“国相真不愧是我青唐的军神,就看这安营扎寨,天下能有几人做的到?”
拓跋赤德是真心赞叹。
对于松州这样地形复杂的要塞,其实本身规模并不算大。但城池本身占据高岗,又有岷山和大江可以凭持,想要完全包围起来,是很困难的。
靠的太近,地形复杂,许多地方根本没法安营扎寨。
若是距离城池太远,即便是十万大军,被拆分几处,彼此不能呼应,容易为敌所趁不说,更起不到包围的作用。
所以大军行动,如何行军布阵,如何安营扎寨。要充分考虑道为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兵器军械的数量,粮草是否充足,双方的战术意图,周边的地形是有利进攻还是有利坚守。
越是复杂的情况,对于统帅的指挥能力、统筹能力要求就越高。
拓跋赤德虽然是亲征,但大军还是要设置主将来统率诸军,指挥大军作战。
其实拓跋赤德对于论赞破的所拥有的名望非常忌惮,之所以升为国相,就是不想让他继续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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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青唐国内的形势复杂,逼得他不得不在六指乡弥洪、悉末朗的名将战死之后启用这位老军神。
若是不用论赞破,难道还能用野利荣哥、仁多零丁这样眼里和心里都只有自己部族的豪族首领吗?
论赞破虽然名望高重,但毕竟论氏是小部族,只有几千帐,这样的小部族只能依附于豪族,或者王族。
比起野利、仁多这样的豪族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什么威胁,反而是要竭力争取的对象。
论赞破听到夸赞之后立马很谦虚的推辞道:“大君过奖了,老臣不过是有些经验罢了,若是让阿吴王爷,或者鬼章万户来,都可以做的更好。”
“谦虚了,阿吴可没有国相的智慧和经验。”拓跋赤德笑着道。
拓跋阿吴也附和道:“是啊老军神,您是我的老师,我第一次作战还是跟您一起,那次是在大非川,我们也是十万众,击败了十余万晋军,领军的主帅还是傅津川的祖父,傅巽。相信这次我们也能一样击败晋国人。”
论赞破闻言笑了笑,他其实很想纠正对方这个说法。
都说大非川是他击败了傅巽,是他作为名将最为光辉的一战,奠定了他“青唐军神”的名号。
但其实在他看来,大非川之战,他并没有击败傅巽,他只是击败了晋军的前锋两万余人。
他连傅巽的主力大军都没有看到。
那一战他赢得很侥幸,傅巽的派遣的先锋大将是个贪功冒进的家伙,若是按照傅巽的布置来,那一战会是什么结果很难说。
但那时候,面对正处在国力巅峰时期的大晋,能赢下那一战,对西海高原上的大白高国来说,都是意见极为振奋人心的事情。
老大君更是亲口称他为“军神”。
但他心里很清楚,那一战说是赢了傅巽,很勉强。
“大君和王爷过誉了,若没有我们青唐勇士的奋战,我是打不赢大非川的,这次一样,我们要依靠的是十万勇士,来对抗晋国的武安侯和他手下的八军精锐。”
拓跋赤德闻言之后点了点头。不算他早就布置好的后手,从明面上来说,是十万对八万。
兵力上,看似青唐人占据优势。
但实际作战之战,这十万人能发挥怎么样的战斗力,其实还是要看论赞破的。
统领十万以上的大军,有这样能力的人,其实整个大白高国也挑不出几个来。
或许死去的野利恭禄可以。
青谊节鬼章那小子,在历练几年相比也可以,除此之外。
而当下,只有论赞破,这个“青唐军神”能统率十万大军,如臂使指,将一切做的非常妥善。
这一点拓跋赤德很清楚。
他是亲自统领过数万大军亲征,所以很清楚,当大军到达十万,甚至更多的庞大群体之时,所需要的统筹能力跟统领数千、数万,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所以他也很好奇,傅津川那个小子,才二十多岁,比起鬼章的年纪还要小,他能掌握那么多的军队?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人能回答他。不过答桉不久以后,他就能亲眼看见。
青唐将领和部族首领们陆续走进了大帐,在落座之前,纷纷来到大君拓跋赤德面前行礼。
拓跋赤德则微微颔首,表示接受对方的敬意。
很快,人就到齐了。
作为大君的大佛庐,这个足以容纳一百人的大帐篷里坐满了几十将领,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拓跋赤德坐在正中主位,左边最近的位置。则是作为主将的国相论赞破,作战前的统筹议事也是有他主持。
“明日开始,我们要正式开始攻城,西面的城墙,就有零丁部、野利部、达和安部负责进攻,南面的城墙,以王族直属三个万户为主,悉末首领,你作为外围的掩护,恩兰将军,你的骑兵负责警戒和哨探,禁军援军在进入松州一百里之外,我就要知道...”
等论赞破将各部的任务分派完毕之后,大君又亲自开口鼓舞士气。
“明日一战,关系道我们大白高国的未来,几年前的疏勒之战,我们有数万勇士长眠西域,在晋国的土地上,这一次我们要让晋国人明白,我们青唐人的勇气是不可能被打败的!”
“我们这次发动了十万大军,所缴获的所有财货和女子,都归你们各部所有,松州城无论被哪一部率先攻破,我都赐给他国内的一州作为封地...”
“希望十日之内,我们能在松州城内席地而坐,吃牦牛肉,喝青稞酒!”
宣嘉二十年九月初五,攻城开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大君开出了丰厚的赏格,个家的头人为了大君的奖赏也不断的鼓舞着自家的武士们去通过那一架一架的简易云梯去朝那城上攀爬。
论赞破站在高台上,身后站在两个孙子和几个亲卫,周围则是论氏部族的战士。
作为中军主帅的部族军,他们因为人少,又是主帅的亲卫,并没有加入攻城的行列。
“日煦,你觉得我们多久能打下松州城。”论赞破头也不回的问道,眼睛始终注视这前方攻城的情况。
身后的论日煦道:“祖父觉得我们真能打下松州城吗?。”
论赞破闻言之后笑道:“你觉得呢?”
“松州城墙坚固,城里武备和粮食充足,想要正面攻下城池,除非是先击败晋国的援军,那样城里的守军知道援军被我们击败,就会人心惶惶,说不定会献城。而现在傅津川的援军算算时间,最多还有十日就能到达松州,我们想要在十日之内攻下松州,很难。依我之见,不如放弃攻城,直接顿兵城下以逸待劳,等援军到了之后先行击晋国的援军。到时候失去援军的松州城就会人心惶惶。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论赞破听后赞许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但你忘了一点。”
论日煦道:“请祖父明示。”
“粮草。”
论日煦听了之后愣了下,然后道:“祖父的意思是,我们的粮草不够用了?不是还能支持两个月所用吗?”
论赞破道:“十万人可以支持两个月,若是十五万人,甚至更多呢?”
论日煦听了之后立马陷入了疑惑之中,在大战之前,青唐兵分两路,一路是大军拓跋赤德和国相论赞破亲自率领各部主力大军十余万人进攻松州。
另一路是青谊节鬼章率领的三万兵马,进攻黎州的清溪关。
这加起来十余万大军,几乎是全国一大半的男丁,国内最多也就是还能抽出几万人来。
不过真要是把剩下的人都调过来,对青唐来说也是元气大伤,就算赢了也一样。
毕竟国内的土地还需要种青稞,牦牛和羚羊也需要有人放牧...
“难不成清溪关那一路是疑兵?青谊节鬼章正在率军赶来的路上?所以大君才会让各部的等他到了在进攻,其实是为了等鬼章那三万?”
论赞破道:“不,是五万,青谊节鬼章三万人,还有南诏的两万联军。”
论日煦听后有些愕然,本就有超过十万大军,在加上这五万,总计十五万的大军,在松州跟大晋将近十万大军对决,这是在赌大白高国的国运啊。
“大君,真是好气魄啊...”
想了半天,论日煦只能如是赞叹道。
此时,晋国的大军尚在路上,已经收到了前线军报,得知甘松岭丢失的傅津川不得不下令让全军稍稍加快进军的脚步。
将原本每日三十里的行军速度,改为每日五十里。并且让史万年率两都骑兵先行。
好在大军尚在域内,每日增加二十里的行军,倒也能支撑得住。
不过负责行军事宜的几个幕僚以及各部主将倒是因此变得事情繁重。
傅津川这几日因为每日就要研读军报,以及跟众将讨论军情,作战部署,因此就没有骑马,而是坐上了宽大的马车行军。
巨大的马车由四匹马拉动,车架并不豪华,但极为宽大,里面的设置也跟简单,只有桌子和软垫,以及堆积如山的军中文书,各种军报以及舆图。
“严副帅和严军使的军报都送达了,青唐人是通过山间小路,冲入谷内,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对方攻势太过勐烈,严军使的军报上说是毙敌万余。”
傅津川这边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地图看,一听旁边李法真的话,嗤笑道:“万余?开什么玩笑,他说万余,最少得打个对折...”
傅津川猜的也算是**不离十,严仲武确实是翻了一番上报的。
“甘松岭虽然失守了,眼下松州尚有宁远军两都,以及松州司马所属一千州郡兵,还有一千藩军,七千余人,且粮草军械充足,松州又是重镇要隘,想必十日之内该是无虞。”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松州,而是清溪关,不知道那到底是在搞什么鬼,青谊节鬼章,此人用兵奇诡,偏偏在黎州毫无动静...莫不是再等松州这里开打之后,在动手?”
张杲道:“侯爷可是想要分兵去黎州?我军虽然号称八万,但战兵只有六万余,加上松州守军也不过是七万人,对上西虏十万兵力本就不占优势。此时在分兵却不是上策,黎州距离益州甚远,且咸阳郡王率两军就在益州附近,成都尚有两都五千人守军,即便是清溪关失守,也不可能对益州造成威胁,当下却该集中兵力,击败松州这一路西虏主力。”
傅津川听到张杲的话后点点头,眼下头等要务是要解松州之围,击败西虏主力。
不宜分兵。
“侯爷,我以为不妨多做些准备,不妨让我与蜀王长子去东蛮,征召一万蛮兵协助大军作战。”
这时候节度判官许应龙突然建议道。
傅津川听后却没有立即决断,反而是思虑了一下。
东蛮拥地二千里,有精兵数万,南倚南诏,西结吐蕃,是大晋在西南的最大的藩属。
但这个藩属,一向都不怎么恭顺。
常常四处劫掠州县,寇凌周边的小部族。
之前蜀王当政的时候,以安抚为主,常常赐给东蛮绢布和财货,拉拢他们一起对抗南诏和青唐。
现在蜀中形势紧张,这时候让他出兵,会不会让他以为朝廷内虚,而趁机作乱?
不过他转念一想,蛮夷,畏威而不怀德。
好处给多了还以为是晋国软弱。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以威慑之。
许应龙也在一旁继续道:“侯爷,东蛮的骄狂都是因为蜀王殿下暗弱,只能诱之以利,如今侯爷既然主政西川,正当示之以威。”
傅津川闻言笑道:“许兄所言,正合我意。如此就与我跟那东蛮的蛮王说,我以三千军尚能败青唐主六万大军,如今我与青唐兵力相当,让他出兵不过是给他机会效忠朝廷,若敢不来,等我打赢了西虏,就率大军去找他。”
人的名,树的影。
傅津川本就是个年轻武人,来川蜀就是来杀些该杀之人,打一些该打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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