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晚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夜,黄泉碧落处的冥王府内。
鬼使长老们聚集在客厅内,而这一届的冥王整个人窝在一件巨大的斗篷中,头疼地看着这群老者在那争论。
最终以黑袍为首的长老启奏,“尊者,那小子一行已经到了前圆梦师老宅。”
“然后呢?”冥王强忍着把斗篷丢弃的冲动,无力地揉着太阳穴,这天太热了,天天开着空调还出汗。在这样下去,她非得闯上九天去问问太阳神君不可。
“梦灵已经行动了,只是……”老者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可是不说,早晚也是瞒不过尊者。
“黑影,你怎么活得越久,行事越磨磨叽叽了?”
冥王抬眼一一扫过这群长老,那从斗篷后射出的似有若无的怜悯,如无形的丝网罩在这群长老头上,众人皆屏息而立。
“尊者,宅内封印已破,圆梦师即将临世。”另一个与慕容傲交过手的老者赶紧上前一步回禀。
冥王闻言,怜悯的目光倏然起了波澜,圆梦师,终于又有了吗?
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在厅内响起,良久方歇,余音绕梁。
“黑魂,我的小家伙可好?”
黑魂长老赶紧点头,那家伙不要说好,简直快拆了他们这把老骨头了。
冥王见此挥挥手,长老们赶紧行礼离去。
直到众鬼使跨出冥王府邸这才纷纷松了口气,几乎逃命般搭上自个的私家车扬长而去。当黄泉边只剩黑影与黑魂时,俩鬼使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朝冥王府看了眼。
黑影想了想,终于先开了口:“魂长老,以你看来十二年前的那个人可还存世?”
魂长老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冲着影长老就摆手:“休要说了,难不成你不要这条老命了?”
“唉,我就是不敢相信三界中竟然还有圆梦师的存在。”
“我也不敢相信,可是圆梦镯是不会认错主的。”
十二年了,如果圆梦师尚存,那人是不是也没有化为乌有?若真是那样,难道冥界又会变天了?
想起十二年前的那场泣鬼神的厮杀,想起拥有通天法力的圆梦师双双陨落,想起冥王从三生石畔搬至此,想起人鬼二界长达数年的动荡不安,鬼使中二个顶尖长老的眼中都渗出了恐惧。
而冥王府的客厅内,冥王仍旧坐在老板椅内,此时的冥王早已褪下斗篷,露出一张绝世容颜。
此时绝世容颜上挂着重重迷茫与无限思念。过去的十二年,四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她都是这般模样。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红唇微启,一声低吟,此种落寞,皆因一人。
正如慕容傲猜测的,当桌脚的裂缝被触碰的那刻,剑灵明显感到封印的波动从里屋传来。
“在那!”剑灵冲着慕容傲和落云招招手。
慕容傲说到底还是个凡人,落云更不用说了,俩人丝毫感受不到老宅有什么变化。
然而当他俩随着剑灵走进里屋,眼前一晃,已然出现在垂花门的另一侧。
“果然有局。”剑灵这几天可是闷坏了,此刻唯恐天下不乱般甚是兴奋。
慕容傲却冷静地注视着垂花门,眉头微微皱起,伸出手在垂花门短柱上摸索了几下。
“看来有人希望我们找出这里的玄机。”
剑灵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刚知道的表情很欠揍。
落云忍不住为慕容傲申辩:“你既然神通广大,来,说说这条路走哪个方向?”
落云说的路就是抄手游廊,游廊弯弯曲曲,向两侧延伸。
剑灵不满地看了眼小白兔,再瞧瞧洋溢着幸福的慕容傲,默默念了句好神不和女斗。
“往右走。”
左侧尽头剑灵已经去过,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当落云问起,剑灵自然选择往右。
“你确定吗?我觉得应该往左。”
落云往前走了几步,左右环顾了一下。
“往右,本神很确定。”剑灵朝还在沉吟的慕容傲抗议道,“你说往哪边?”
慕容傲回过神,步入游廊,走到落云身边。
此刻不知从哪吹起了阵阵冷风,在这深夜里格外寒冷。
落云只穿着夏日薄裙,顿时瑟瑟发抖。慕容傲立即运起内力驱散一尺内的寒冷。
落云搓搓手臂,投去感激的笑容。慕容傲也不多言,率先朝左边而去。
只剩剑灵在后面大声抗议。
游廊二侧假山嶙峋,因常年不见阳光,已被青苔覆盖,偶尔还能看见几只生命力顽强的小虫子活跃着。
“如果有人打理,你家堪比王府。”
慕容傲背着手,锋利的眼神四处游走,心里越来越诧异,这里的格局与慕容府的后花园太像了。
“你那么相信我的直觉?”
落云并不知道慕容傲所思,只是因为剑灵依旧气呼呼。
“你体质特殊,在这些灵异方面比我们擅长。”
慕容傲说完,落云就垮下了脸,不过人家也没说错。
见落云撅撅嘴,并没生气,慕容傲微微一笑,拍了拍剑灵的肩膀。
“莫要生气,何不听她说出原因?”
这还需要原因?不就是小白兔的随性而为吗?
剑灵心底不满,但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抗议。
落云这才知道慕容傲刚才和她玩笑,把散落眼前的刘海往耳后一撩,想了想,便娓娓道来。
“我没读过奇门遁甲,也没看过玄学之类的书,可我一直相信左代表过去,右代表将来。”
剑灵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慕容傲,慕容傲有些惊讶。
左青龙右白虎,从假山下干涸的溪流看得出原本蜿蜒流水于东面,而左边正是东面。
剑灵哑然,小白兔误打误撞的本事真是高。又或许她的确是圆梦师。想到此,气呼呼的面具卸了下来。
小白兔,希望尽头处你能承受过往一切。
没多久,月亮门就到了。
这扇门倒是简洁朴素,门边杂草丛生。
“按理,此处应是垂花门。”
落云好奇地看看门内荒芜的屋舍,听慕容傲说完,赞同地点点头。
“怕吗?”
门内有什么,谁都不知道,落云见慕容傲朝她伸手,便不再犹豫,自然地把手放于其上。
“有将军在身旁,小女子就不怕了!”
当三人的身影没入门后,一道苍老的身姿从假山后诡异出现,一根木棍快速地往月亮门旁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一敲。
“圆梦师?呵呵,老朽倒要看看你如何为你自己圆梦。”
阴冷的笑意从扭曲的脸上翻滚着,正是先前逃进树缝里的那个阴毒老者。
见事已办妥,老者借着木棍的力量回到游廊内。
这回黑影和黑魄要高看他一眼了,圆梦师早就陨落,凭着一只被封印的手镯,一个哭哭啼啼的胆小女人,就把那二只老鬼吓破胆。
看来冥王身边还得有他梦灵的一席之地。想着不久他就要飞黄腾达,梦灵可是乐得不行。
不知不觉就走回垂花门边,沉浸于喜悦的梦灵也懒得走来时路了。抬起木棍就往短柱莲蓬上一敲。
然而,当花墙移动的那一刻,梦灵阴冷寒毒的双眼瞬间恐怖地瞪大,不等他回头,一道白光已经从他身后穿胸而过……
再说月亮门内,落云吃惊地发现刚才还看见的荒芜屋舍居然变得整洁自然。
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从屋舍门前穿过,溪边正有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在淘米。
剑灵在进入门内时就感觉强烈的封印之力,迫使他钻回了虓天剑。此刻正被慕容傲撑在地上当拐杖使。
“喂,主人,好歹给我点面子。”
慕容傲才不理会他的抗议,“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这道门没什么异常,敢情你对我的女人使计。”
剑灵一时无语,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嘛,若我说往左走,小白兔就要往右了。”
“我觉得你对我有所隐瞒。”慕容傲哪会那么好骗,把虓天往地上撞了撞。
“别呀。”剑灵郁闷极了,想他一把千古名剑,曾有多少名将为他争得头破血流,怎么轮到慕容这一代,丝毫没个尊老的品质。
“我说我说,这里是生门,若我没猜错,你的小白兔和这里有莫大关系。”
就在这对冤家对峙时,从远处走来一群人。溪边的女人一见立即惊惧地站起。
“我说云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算找村支书来也没用。”
“就是,你男人欠了我们村公帐十几万,就拍拍屁股逃走了。”
“按我说,你家的房子得充公,再说了,你一个外乡人,留在这里也不明不白的。”
“就是,长云也没给你个名分,你何苦委屈自己,难道要替他还钱?”
“说不定长云在外面过得潇潇洒洒……”
七嘴八舌,流言蜚语,云姑起初一声不吭,任他们发泄。直到听见有人诬陷心上人,眼里顿时有了怒意。
“你们是看着长云长大的,怎么可以这样评论他?他欠公帐是为了在村里办所学校,你们难道愿意看孩子们翻山越岭去读书吗?”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看见学校建好!”
“就是,建个学校有那么难?谁信!”
一声声斥责如冬日的冰霜,让倍感委屈的云姑寒了心。就见她怒意滔天地站起,向来温和的双眸迸发出炙热的光芒。
“尔等太过无知,又凭什么受我呵护!”
话一出口,众人默了默,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疯了吧,说什么鬼话!”
“我们不要你个外乡人呆着,滚!”
“就是,也不知道长云从哪捡来的……”
落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幕,手早已拽紧了衣裙。
剑灵叹了口气,生门生门,痛苦的起点呗。
“主人,你不上去表现表现?”
“这是她的梦境。”
慕容傲睨了眼虓天,果然剑灵识相地点点头。
幻影一转,夜幕低垂,满天繁星,衬着屋舍里的灯光更加昏暗。
不一会,屋舍的门被打开,云姑撑着腰费力地跨了出来。就见她从怀里取出一本书。
“是小白兔的那本书!”
剑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眼一瞧立即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