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一走了之

一夜无话。

翌日九点，唐枫和孙志辉溜达着来到约定的交警中队，登记后径直走向事故科，从传达室到位于走廊中间的事故科办公室，这一路唐枫至少发现两帮“可疑”人员，进了屋内同样有穿着便衣的“可疑”人员！

事故科屋内屋外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这倒跟唐枫想像中的场景几乎一样。

“同志你好，我找下周鹏周警官”

孙志辉进屋没看到昨天出现场的交警，随即笑着问向坐在桌旁的一名低头写字的制服。

那警察抬头看了眼，然后往里一指“里面”。

“谢谢啊～”

孙志辉对那名已经低头不搭理自己的制服道了声谢，又侧脸冲唐枫挑了挑眉毛，这才继续往里走，身后两名便装青年看似随意的堵在了门口位置。

里屋有两张办公桌，那名出现场的周警官正冲门口坐着，见孙志辉和唐枫进来很勉强的露出一丝笑意，指着一边的长条凳说道“你们先一坐，对方车主还没过来。”

“还没过来啊？”

本是笑容满面的孙志辉闻听直接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又恢复笑脸商量道“周警官～，要不麻烦您给摧摧呗，我一会还得去买火车票，晚上必须赶到青城，挺着急滴～。”

那周警官闻听明显一愣，跟着拿起茶杯掩饰了一下，喝了几口水这才说道“这么急啊？”

“唉～谁说不是呢，我这心里急躁的很！”

孙志辉语气很是无奈，接着又风轻云淡的解释道“原先我干警卫员时候的首长这不带星上副军了嘛～，当初说过以后帮我退役后找份好工作，所以我到你们这儿的第二天就去军区看望了一下老首长，首长用指挥千军万马的大手那么一挥，就把我指到青城了，说是什么安保公司……”说到这儿孙志辉顿了顿，然后极为兴奋的继续道“哎～我跟你说周警官，待遇杠杠的，听说三险一金，拿到手小两千！”

在孙志辉解释的过程中，那周警官表情极为丰富，震惊、羡慕、质疑、茫然，好几种表情在互为转换着，等孙志辉说完他又不解的问道“是，是不错，不过好像不用那么着急吧？！”

“艹～”

孙志辉闻言暗自骂了自己一句，这光顾着显摆背景了，却把关键的时间点给漏了，他赶紧补充道“怎么不急，简直是十万火急，首长跟人家约的是让我今天下午五点半之前去青城那边报到，你说咱是不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啊，要是迟到不守时肯定说不过去！我跟你说，这第一印象至关重要，人家老总一旦对我有了好印象，那今后我极有可能就平步青云……”

孙志辉见对方眼神有些不耐烦了，这才讪讪一笑，挺难为情的道了个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一激动说多了，说多了昂！”然后继续解释为什么着急“本来应该是昨天下午就要走，这不中午几个战友给我饯行来着，结果……之后的经过你也是知道的，我就不再做赘述了……”

唐枫听到“赘述～”这个词直接扭过头摸着鼻子挡着嘴笑了，心道：你这还不算是赘述啊，这尼玛洋洋洒洒说的全是零碎和废话，兄弟啊～，你就别展开说了！！

这时周警官也听明白了，人家就一个诉求，就是赶紧的别耽误时间。另外意思是如果耽误了时间你们交警也有责任！

周警官以为孙志辉不会再说什么了，刚想心思心思怎么往下接话，未成想孙志辉又开口了“昨天下午回去后，我另外一个战友主动提出替我过来处理这个事，他觉着对方全责，认罚认赔的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觉着做为车主和当事人，那样做既显得我没有担当，也有失我曾经是一名军人的光荣形象！”

末了一句，孙志辉郑重其事“最关键的是我相信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宗旨和周警官您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

话音落，唐枫差点给孙志辉跪下，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在心里回荡着——“唉呀我去~这话里话外的，任谁也能品出“有备而来”的味道啊！”

而那名周警官半张着嘴是膛目结舌！

虽然他听的如坠云雾，但不用仔细品也能听出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人家这明显是找人了啊，还是位肩扛金星的军界大佬！可人家嘴里那位肩上扛星的首长如何查证，再如若对方此言不虚，眼前这家伙就特么是一个天大的刺猬，碰不好自己就是体无完肤！！

孙志辉罗里吧嗦的说完后，也不理会周警官的反应，一摸嘴角的唾沫跟唐枫说道“哥～咱坐会等等的，对方车主一来最多十分钟就能完事，就凭你陪我来这一趟，完了咱去青城吃海鲜，我请客！”

此时的周警官有点懵，他竟然下意识的拿起电话照孙志辉的意思去摧那个大背头，电话接通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不应该现在打这个电话，大背头就在隔壁房间喝茶呢！

原先的剧本根本没有这段戏码，让孙志辉这顿真假难辨虚无缥缈的犊子给扯的有点跑偏了！

电话通了就得说话，周警官此刻极为尴尬“哎～你是那个，葛东平吗？”

“……”

周警官故意把听筒压的很严实，他担心老混子再说漏了嘴什么的。

“啊～你赶紧，人家车主来了老半天了……”

“……”

“十分钟能到吗？”

“……”

“行～就这样！”

挂了电话，周警官起身“那啥，对方在路上了，十分钟就能赶过来，我去个厕所，你们等会……”

周警官说着话就走出了门外，有点逃也似的感觉。

唐枫和孙志辉目光交错，会心一笑。

五分钟……那名所谓去厕所的周警官貌似尿遁般不见踪影。

十分钟……那位所谓肇事车主老混子东平也并未如约而至。

二十分钟……无人问津的唐枫和孙志辉不急不躁不动如山的叼起了烟，背后墙上“室内请勿吸烟”的牌子格外醒目！

又过了十分钟……唐枫和孙志辉同时生出一种“被全世界给遗忘了”的错觉……。

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波涛汹涌的。

之前那周警官在出门的前一几分钟，门外两名便装青年互换眼神后就走了一个，几分钟之后一个电话就打到分局负责专案组的局长，下一刻电话就到了市局局长办公室，再下一刻省军区某副军级首长接到来自市局局长的电话，首长听闻自己曾经的警卫员涉嫌杀人，直接雷霆暴怒，言辞咄咄做出答复：证据确凿该抓人抓人，我让他们上军事法庭，老子毙了他们！决不能因为他们破坏血浓于水的军民关系！

不过末了，首长又语重心长的加了句“我的兵我还是蛮了解滴，小打小闹嘛我信，杀人……基本不可能，再说他这大半年就呆在京城那边，你说他几个月前怎么可能出现在青城？千万别搞错了，万一能巧成拙就不好了，要慎重啊，军民关系是很重要滴……”

军区首长挂掉电话的下一刻，电话又一级一级的往下传达，等传到坐镇交警中队准备抓捕嫌犯的那位宋刑警的耳朵里时，毫不夸张的说，他当时就跟电脑死机屏幕蓝屏一样，心里五味杂陈一片蓝色忧郁！

“踏踏踏……”

脚步声近，周警官和那大背头前后脚走进来，前者一脸尴尬捂着肚子说了声“不好意思！”

唐枫和孙志辉一脸了然之色“理解理解！”

孙志辉更是一本正经的加了一句“有一次我蹲了一个小时，真的，腿都快断了！”

周警官闻言脸色涨红，紧走几步，坐下后装作翻东西把脸别向了一边。

大背头进来后表情和语气是相当的自然，先是抱拳作揖，然后极其平静的说道“啊～小哥俩多担待，你说得多寸，公交车跑着跑着竟然没油了，唉～流年不利啊～，昨天大哥被人捅了，今天坐车车没油了！”

唐枫和孙志辉闻听顿时把眼前的大背头惊为天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睁着眼说瞎话能说的如此心安理得，绝对是前无古人！

“没事，来了就好！”

孙志辉乐呵呵的接了一句，然后又好奇的问了一句“大哥您是下车走来的？！”

“不是～”

老混子明显很熟络的坐在周警官对面，应答后摸出烟扔到对面桌上一根，然后自顾自的点上烟接着说道“后来有人提着两桶油过来加上的，公交车就那么凑付着跑的！”

“昂～这样啊”

孙志辉“恍然大悟”！。

……

十五分钟后，唐枫和孙志辉镇定自若的走出交警中队，此刻无风无云阳光明媚，两人出门招手打车，然后直奔火车站而去……。

而那位周警官还坐在那儿发愣呢，他其实有个任务，简单说就是故意指出老混子是永胜的人，关系挺硬，然后诱导孙志辉找找省城当地的关系，最好是能和永胜说上话的，这样事情办的就能利索点，其目的就是想看看孙志辉会不会把魏城牵出来……结果孙志辉拉出一个抗金星的将军！

一小时后，一列从京城驶往青城的特快拉着鸣笛缓缓驶出省城站台。

火车刚离站没几分钟专案组和永胜那边就接到了消息，两方反应几乎如出一辙，都在质疑之前的判断是否正确。

专案组这边顺着往后一捋很快就发现问题所在，无疑是之前来自宋鑫的那条未经确定的线索导致了误判，当即重新梳理案情抓紧破案。

而傅天胜对此前刘泽清怀疑孙志辉是冷剑锋余孽的事本就表示过质疑，然而孙志辉却因撞车出现在刺杀张越的现场，加上其中又牵扯到魏城和他“头七必须有个交代，宁杀错不放过”的说辞，这才让他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认定孙志辉和凶手之间有牵连，这样一来能抓住真正的凶手自然“头七”就有了交代，即便抓不住那也只好“宁杀错不放过”拿孙志辉做替死鬼来给张越头七做“交代”了，这是他所谓的两全之策！

但后来警方内部传来可靠消息，说百分百证实孙志辉根本不可能参与几个月前的那次截杀刘泽清的事件，另外当天一大早傅天胜就去兴国寺拜访主持弘德大师，闲聊时他有意扯出魏城的名字，弘德大师則随意的提到小年前一天魏城来过，本是提前约好的做个法事，但那天他身体不适就让暂住在寺里的师弟无尘接待了魏城，还说当晚魏城摆了个饭局他也没去，原因无他，他那个师弟虽然佛法高深但吃饭不忌荤腥，一起吃饭实在别扭就谢绝了，傅天胜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在五年前他和无尘还有弘德大师吃过一次饭，同样也在紫云阁，那次他安排的是斋饭，结果无尘硬是另外要了份红烧肘子，而且吃相实在是难看，但无尘一说起佛经佛法以及人生感悟那绝对是触动灵魂般的令人惊叹！

无尘席间曾说的一番话傅天胜如今还记忆犹新，无尘说“佛法无边，因缘而生因缘而灭，这世间取舍皆是轮回，这尘世善恶皆可超度”，当时傅天胜听完后是肃然起敬，因为他对这段话感悟颇多，比如最后一句“善恶皆可超度”，站在他的角度理解是就无论善恶，只要香供不断一心向佛，大慈大悲的菩萨就会庇佑他平平安安万事皆顺！

而且后来听弘德大师说，无尘的佛法造诣在同门师兄弟里面属于被仰望的存在，不出十年有望成为国内，甚至亚洲的佛门得道高僧，傅天胜对无尘更是崇敬的无以复加！

自那以后，傅天胜彻底一心向佛，每月初一十五必烧头香，没事就去兴国寺吃斋喝茶，虚心求教听弘德大师说法，每月都有固定的供奉，香火钱出手就是一万两万，而且以永胜的名义在社会上做各种善事义举各种捐款，妥妥一个成功人士反哺社会的大慈善家！

不过无尘后来曾当着唐枫的面点评过傅天胜，他说“做善事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悲天悯人，他们看不得芸芸众生遭受困苦，因此兼济天下以善为本，而另外一种則是做了亏心事希望以此弥补以求心安！

很明显，傅天胜的“善”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