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斐哥和小董比较殷勤的跑去市区请范军警官吃了个午饭,说是吃饭,聊天的时间占了大半。
“无事献殷勤?”
范军放下碗筷瞅着刘斐。
刘斐抹了抹嘴“军哥,看您这话说的是即见外又不江湖的,噢~合着做弟的就不能没事请哥吃个饭,聊个天?”
范军翻了翻眼皮反问道“你说的就算我信,可你自己信嘛?!”问完继续说道“唐枫、志辉,加上你,你们哥几个,一个一个的都跟人精似的,那个陈怀远看着闷了吧唧,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就小董看着挺厚道。”
范军末了一句还冲董云磊笑了笑。
董云磊呲牙一笑,食欲大振,开始打扫盘底!
刘斐咂嘛着嘴满脸幽怨“军哥啊~,聊天聊的这么直白容易把天给聊死!”
“行了~”
范军摆了摆手笑道“直说,是打听人还是打听事?”
刘斐挺乐呵的刚要开口,就听范军又一本正经的补充了一句“咱可说好了昂~,涉及原则性的问题,一律打住!”
刘斐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道“本地社会上的一些故人故事,军哥可定知道不少吧?”
范军略一心思回了俩字“还行!”
一个小时后,刘斐和小董返回住处,然后四个人再次围坐在炕上的小桌上,刘斐蓦然看向窗外,一场大雪不期而至,雪片子漫天飞舞……。
东郊北,北山山区某偏僻地带。
一行三人在风雪中缓缓而行,约莫半小时后,三人沿着无路的山坡进入一处狭长的谷地。
此时,地上已覆上了一层积雪。
一处崖壁下,三人驻足面崖而立,其中一人四下看了看,走到崖壁下几棵倒伏的枯树前蹲下身形,没一会从枯树遮掩的崖壁缝隙间摸出一个军用挎包,然后返回另外两人身边。
三人点了支烟,返回那人才不紧不慢的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砖头大小的油纸包,之后里三层外三层打开一层层防水油纸。
一把**带星的手枪,三个**赫然出现在打开的油纸上。
“彬哥~应该能用!”
另一人拿起枪,娴熟的套动枪栓,然后“咔咔”几下把手枪拆散逐一查验。
几分钟后,子弹上膛,验枪那人摸出一个准备好的塑料瓶套在枪口上,接着抬手往不远处的树干一瞄。
“噗!”
一声闷响在附近回荡,对面树干上顿时树皮四溅。
“三十米内,误差不到十公分,稍微调校一下绝对顺手!”
被叫做“彬哥”的冷峻男子微微点头,沉思了片刻抬眼看向先前去崖壁取枪的男子“小睿,你放心,烨子那边只要有那怕一丁点希望,哥也得救!”
“彬哥,他也是我哥,如果可以换,我宁肯被抓的是我!”
取枪男子语气低沉说完眉头紧锁。
“走了~,耀杨!”
话音落,彬哥转身往谷外走去。
验枪的“耀杨”抬手拍了拍取枪的那个年龄不小的“小睿”肩头,然后把枪递了过去“你们都是我的哥,一辈子的兄弟!”
耀杨的语气异常压抑。
小睿看了眼耀杨的背影,声音沙哑喃喃低语“再过两天过年了…”
小睿的语气同样压抑。
出了峡谷风大起来,雪也铺天盖地的越下越大,一行三人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城中区某商业街外围背街小巷,早几年出来的王兵和王彪哥俩收拾着烤肉摊,不停埋怨着眼前的鬼天气。
突然降临的大雪让哥俩长吁短叹哀声怨道。
“回去吧,我看这雪一时半时也停不了,晚上就不出摊了,叫上老哥俩咱几个烤点肉自己喝点吧!”
说话的叫王兵,也正是腊月二十五那天出现在伟成实业与崔士国见面的碰瓷老青年。
“兵哥,你说彬哥为啥不让咱去找他们呢?”
“不想连累咱吧!许老大和彬哥那是什么关系,救命之恩,过命的兄弟!这仇能放下?!”
“嗯,也是…,反正我觉着永胜那个张越十有八九是彬哥他们……”
“少说点,隔墙有耳!”
“走吧,回去看看老哥俩咋样了……”
同姓的王兵和王彪并不是亲兄弟,最早王兵是跟邵武玩,而王彪则是跟单添贵的,当初被永胜设计围在工地的那一战,是邵武和单添贵护着哥俩才逃出生天,不然估计也得落个“身残志不坚”的下场。
用邵武的话来说就是“你哥俩知足吧,说句实在的,我宁肯进去蹲十年,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哥俩推着一辆三轮车,过了五六条街道,一个多小时才来到四平巷以北的一处棚户区,在一条胡同里停下车,拎着烧烤用的家把什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显得有些破败不堪,墙根胡乱堆放着一些物件。
“谁啊?”
听到动静有人在屋里询问了一声。
“武哥,我彪子。贵哥在嘛?晚上俺小哥俩伺候嫩老哥俩咱四个喝点乐呵呵呵?!”
“艹!”
屋内传出另一个声音,爆着粗口说到“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尼玛小哥俩呢!”
王兵,王彪相视一笑,这老哥俩是天天泡在一起,都省的去接了!
进了门,单添贵和邵武在里屋的沙发上一边一个正在喝茶,两人身旁的木制双拐有些突兀,有些刺眼。
屋内茉莉花香正浓。
永胜傅天胜办公室。
傅天胜对面坐着常明博,两两无言闷头喝茶,没一会敲门声打破沉默。
门开后,一魁梧男子迈步而入。
“大哥,常师爷!”
男子打着招呼,棱角分明的脸上古井不波。
“来,石海,坐!”
傅天胜笑着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常明博微笑点头掀起一个茶杯,添水递了过去“十年了,老九石佛依然如故!”
中年右手接过茶杯,左手捋了捋寸长的短发“头型和世道变了不少。”
清道夫黄石海,曾经的光头石佛,曾经的永胜第一打手。
师爷拿起茶杯冲黄石海一举,以示礼敬。
老九淡淡一笑,仰脖干杯,饮茶如酒。
等常明博续上茶水,傅天胜这才一脸凝重开口道“石海,后天就是你七哥的头七,但到今天我们一点头绪没有,只知道是当初红星做的……”
傅天胜欲言又止,跟着叹了口气。
“大哥,老规矩,你说我办!”
石佛黄石海意简言赅及其爽利。
傅天胜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常明博。
常明博心领神会,干咳一声说道“小九哥,警方那边无迹可查束手无策,我们是指望不上了,而现在的形势下我们又不可能翻天覆地的去挖地三尺,再说时间上也不允许了,但七哥的头七必须得办啊!”
黄石海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端杯浅啜。
常明博见黄石海没有开口的意思,一丝尴尬转瞬即逝“听说你这次回来带着一个手脚挺利索的泰国小兄弟?”
话音落,黄石海随即开口,不过却是面向傅天胜“大哥,这事我亲自来办,阿坤跟了我八年,他叫我大哥一天,我就不会让他在这儿沾上事!”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异样!
“明晚午夜之前,我把人给大哥带到七哥那儿,然后我和阿坤就会远走他乡了~,大哥到时候别忘了替我给七哥上三炷香就行!”
黄石海说完顿了顿,脸色异常压抑,而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戚之意。
哀莫大于心死!
人在江湖,心安即吾乡,可石佛曾经的故乡已是物是人非,令人不安!
傅天胜刚要开口,他想说别让黄石海想多了,但黄石海已然起身同时说道“大哥放心,弟弟我不会多想,只是觉着心里有些惆怅。”
离也惆怅。
归亦惆怅。
十年前,离去盼归期。
十年后,归来又将去!
“我得回去准备一下,这件事,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黄石海说着话看了眼手表,这块劳力士还是十年前别之时傅天胜亲自给他带在手腕上的“还有不到四十八小时,时间紧迫…大哥,我走了!”
黄石海说完,冲傅天胜点了点头直接迈步走向门外。
傅天胜愣了片刻,就在黄石海即将出门的那一刻,他喊了句“老九,电话保持开机,如果警方一旦有消息传过来,我会马上给你打电话叫停!”
“行!”
黄石海头也没回摆了摆手,回了一个字,然后开门关门身影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屋内两人心情各异。
一人失落中夹杂着些许愧疚。
一人无奈中夹杂着些许失望!
黄石海毅然决然心情复杂的从安全通道出了大厦后门,然后上了一台路边的凌志轿车。
“哥,你没事吧?!”
等在驾驶位的一位肤色黝黑,精瘦干练的青年看到黄石海有些反常的表情随口问了句。
“没事~”
黄石海强颜欢笑压下自己的失态,故作轻松“回家了,能有什么事,走~阿坤,咱哥俩找地喝点。”
即便这样,叫阿坤的青年还是捕捉到黄石海身上那股子落寞。
车外大雪纷飞华灯初上,车内沉默无言气氛压抑。
因为黄石海一直背着通缉,虽说过去十年了,但也不敢堂而皇之的露面,从泰国秘密回国也是走的特殊路线,而住处自然也是偏僻之处。
凌志车出了市中区,停在四平巷以南附近的一个小区门前,而后两人踏雪步行十几分钟进入一家小吃店。
一瓶白酒四样小菜,各式烧烤上了一些,然后两个男人就喝了起来,时间很快来到九点,第二瓶白酒下了将近一半。
期间,黄石海时不时的说着曾经的故人故事。
青年阿坤除了偶尔跟一句,几乎以倾听者的身份坐在对面。
又一杯白酒下肚后,明显醉意朦胧的黄石海看了下时间,可能想到了什么,突然不知悲从何来,长叹一声说道“我去打电话和一个朋友道个别。”
阿坤闻言一愣“哥,我们不是……”
“计划有变明晚就走,这儿已经不再有我石佛的容身之处了!”
语气沉重的说完,黄石海落寞转身走出小吃店……。
就在黄石海走出小吃店的时候,远处三道模糊的身影在风雪中向小吃店这边走了过来。
来到外面的黄石海被夹着雪片子的冷风迎面一吹,打了个激灵之后酒劲上涌,跟着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呕~”
走了没几步的黄石海踉跄转身蹲在墙根就是一顿狂吐。
而这个功夫,远处那三道身影已经走了过来,三人并排而行与正在呕吐的黄石海错身而过!
双方相隔不到三米!
就在那三人错身而过的一刹那间,吐的已吐无可吐,头晕脑涨的黄石海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污渍,然后下意识循着脚步声扭头看了一眼。
就这无巧不巧一眼,几乎让黄石海酒意全消!
小吃店这条街严格的说是条比一般巷子宽一些的街道,没有人行道,也没有公共照明设施,夜间基本靠临街门店和住家窗口透出的光线照明,一旦门店打烊,户灯关闭,那这条百米长的街道在深夜只有淡淡的月光了,要是来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那这儿就是毫不夸张的伸手不见五指!
而黄石海那一眼,刚好借助小吃店透出的光线看到错身而过的三人中最靠向自己这边的那人的脸庞!
一张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侧脸!
孙耀扬!
红星帮的右护法,红棍打手之一,老四孙耀扬!
虽然过去十年之久,但黄石海对红星这位护法是记忆犹新!
“呕~”
黄石海赶紧转回头继续呕吐,只是这次是故意为之的掩饰之举!
黄石海思绪飞转,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个最妥善的决断!
十几秒后,黄石海再次看了一眼几十米开外的三道背影,摸出电话迅速拨出一个号码。
晚十点,省城西郊。
张燕已经睡下,刘斐、陈怀远和小董三人还坐在炕上闲聊。
一小时之前,刘斐和青城那边的唐枫聊过一通电话,刘斐谈了谈自己的看法,唐枫倒是风轻云淡,意思是反正过两天过年了,不差这几天了,让刘斐这边暂时啥也别干,就安安生生的等着过年。
而刘斐根本平静不下来,没事的时候,他能抱着漫画、啥的看个几天几夜不来出门的,真有事了,心里就老是不踏实,何况地窖里还绑着一个大活人!
“怀远,既然你也觉着魏城那边有事,那咱俩再说道说道?”刘斐心思了大半天没话找话。
一个人想那些想不透的事太无聊。
“斐哥,算我一个呗。”
小董放下漫画书抢着说了一句。
刘斐先是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陈怀远,然后瞅着小董“虽然跟着我有一段时间了,七窍也开了六窍了,但你小子不还是一窍不通啊!”
不服气的小董刚要还嘴,刘斐又说道“来,要不你先说说,我和你远哥听听,然后再决定你是否有发言权?!”
“说就说!”
小董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门一开张燕一脚迈了进来,然后冲小董说道“别跟着他们浪费脑细胞,走,披上大衣陪姐去赏赏雪景!”
小董瞪着迷茫的小眼睛“现在?”
张燕言之凿凿一本正经“对,现在!此时最有意境!”
刘斐笑了笑“多跟你姐学学,能陶冶情操,有道是近君子,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此时此刻月下踏雪而行,才有那千载寥寥风雪夜,始知乘兴更无人的一番千古意境。”
小董直接被刘斐说的是心服口服,差点就想跪下磕头,他最佩服斐哥的原因之一就是“说话最应景!”
张燕白了刘斐一眼“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就是觉着烦躁出去溜溜!”
刘斐伸腿踢了一下纹丝未动的小董“赶紧滴,咋就没个护花使者的觉悟呢?”
小董这才傻笑着行云流水般起身下炕穿鞋披上了大衣。
“等你和你姐回来时,就是风雪夜归人的那番诗情画意了,贴切,甚是贴切!”
刘斐挺乐呵的提前送了一句,还不忘自我膨胀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