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辛未之末

先不说刘斐一行购办齐全打道回府，且说那身穿黑大衣的禄哥。

禄哥全名关世禄，据说是落魄大清贵族，但早已无从考究，他在永胜二代里面属于比较早就崭露头角的人物，八三严打之后他很明智的带着一帮兄弟选择加入永胜，也算是被永胜归拢到麾下的小团伙之一。

当时他是慕名拜在永胜老二叶慕门下，因为做事一向沉稳果断，一年后由叶慕亲自推荐正式加入永胜，五年后独当一面，叶慕安排他负责打理泉城整个南部区域内的大小市场。

之后关世禄带着手下几十号人不断开疆扩土，至今南部区域直接在永胜名下的市场就有十一个，间接管理的大小市场总计四十于处，可谓获利颇丰，但这小子却从不假公济私，公报私囊，每笔帐记得清清楚楚，让叶慕极为赏识，而关世禄的身份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在叶慕的手下他几乎是二代里面的领军人物！

沉稳果断、心思细密不张扬是关世禄的特点，而这个特点让他左右逢源人气极高！

关世禄闷闷不乐的离开了南郊市场，不过之前的小插曲很快就抛在脑后烟消云散了。他乘车来到另一处市场，在确认早已准备好的十条成色不错的大黄花后返回公司。

永胜的分公司按照管辖区域分别为，管理中部的“中天商贸”，管理东部的“东胜商贸”，南部为“南胜商贸”，北部为“北胜商贸”，每个区域分公司又分为财务部以及管理店面和市场的两个部门，而关世禄则是“南胜商贸”旗下“市场管理部”的经理。

进了公司，关世禄径直上了三楼，敲响挂着总经理标牌的褐色木门。

“进！”

关世禄闻听推门而入，进屋后随手关门“叶叔，鱼的事办妥了。”

“又是亲自去的？”

叶慕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张报纸，闻言后随意的问了句，然后未等对方回答就笑道“你现在也是大哥了，下面七八十号子人，这些芝麻大点的事就安排下面去做好了，没必要啥事都亲自去跑，要知道，你这当哥的忙了，下面的小弟肯定懒散不成器！”

关世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实际上，关世禄并不像叶慕说的那样大小事务都是自己去办，他做事有一个原则：但凡是上面安排下了的事，在他眼里都不是小事，而且事必躬亲！

关世禄非常明白一个道理：自己市场部的事，只要不是必须自己出面，他会根据难易程度选择适合的人去办理，即便过程中出了岔子，也可以事后补救无伤大雅，只要不是出了大纰漏，一般不会引不起上面太多的关注。

但是上面安排下来的事情就不同了，无论大小，一旦出了问题，就会引起上面的不满，甚至是对自己办事能力的否定！

就像今天这几十条大黄花鱼，的确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但却是傅天胜安排下来的，关世禄必须亲力亲为。

关世禄坐下后，先是给叶慕添了茶，然后才说道“叔～有个事跟您商量商量。”

“说多少次了，别叫叔，听着别扭，叫大哥，啥事？说！”

叶慕放下报纸拿起茶杯笑呵呵的看着关世禄，看得出他很是赞赏这位得意门生。

关世禄先是简言意骇条理清晰的把之前南郊市场的那段小插曲说了说，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对方应该是南郊军区驻地的人，我就没动他们！”

叶慕点点头没言语。

关世禄继续道“阿炮收不住性子，我想换个人！”

叶慕掀起一个茶杯，添上茶推到关世禄面前“南郊市场是你管的，阿炮是一直跟你的，你的场子你的人，怎么办，你自己定就行，这事没必要找我商量。”

关世禄举杯浅啜，继续征求意见“刚过来那个东平看起来挺稳当，也挺场面，我想让他负责南郊那边。”

“东平…哦，之前跟老七的那个挺能装的大背头？”

“嗯，就他，他叫葛东平！”

“行，你的事你看着办”

叶慕表示出无比的信任，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世禄啊～，有些事我得提醒你，性子归性子，但阿炮是跟了你十几年的兄弟，换可以，但一定要安排好，千万别凉了下面兄弟的心，尤其是那些跟着你打天下的老兄弟！”

叶慕思绪万千说完又感慨了一句“有难同当其实不难，难在有福同享啊！”

关世禄再给叶慕添茶“这个，叔您尽管放心！现在公司的状况我也清楚，我跟下面也都交代了，特殊时期都要低调行事，我把阿炮放我身边，也是这个考虑，这样起码我心里有底，他面子上也过得去！”

“你小子想的周全，办事我也放心，最近确实应该让下面人收收心，尤其是这个关口！”叶慕说完搓了搓脸，语气挺惆怅的继续道“年底没收好尾，这年头上又触霉头，流年不利啊！”

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到腊月二十八大寒，五天永胜死了仨高层，腊月二十四火化出殡，腊月二十九烧“头七”，年三十上午火化加出殡，初四还得烧“头七”！

不怪叶慕无奈感慨，这得触多大的霉运才能把丧事从小年接二连三的办到大年三十！

人家都是用喜事冲冲霉气转转运，这倒好，丧事连连，霉气冲天，把个过年的喜庆气压的死死的！

“对了！”

沉默片刻后，叶慕挺严肃的开口道“过了年，让你下面那几个身上扛着大事的都出去躲一阵子，最少半年，没什么事再回来，别怪哥疑神疑鬼的，都是为下面弟兄们好，我总觉着这事还没完！”

“叔，我知道！”

说着话，关世禄递过去一支烟，叶慕接过来“你只管安排，钱公司出！”

关世禄起身给叶幕点上烟，自己也点了支“不用，也没几个人，我那边账上备用金没怎么用，富裕！”

“行～！”

叶慕也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点了点头“去滨州吧，我跟那边的穆老大还有些交情，这个面子他肯定会给。”

“好，谢了，叔！”

关世禄应声道谢。

叶慕抬手点了点关世禄“你呀，太斯文了，太客气，不像我们那个年代，成天打打杀杀吵爹骂娘的，不过也好，适合现在的潮流！”

话音刚落，永胜老幺曹斌敲门而入走了进来“世禄在啊？正好你开车，我就不开了！”

关世禄笑着起身道“好的，斌哥！”

情绪瞬间低落的叶慕看了看时间“走吧，早点过去，唉～这年过的百年不遇！”

永胜师爷常明博和老四刘泽清两人的遗体告别仪式定在今天上午的十点半！

有人欢喜有人忧，如此过年，不多见！

永胜上下在忙着与春节氛围格格不入的丧事。

唐枫散在各处的兄弟们正忙活着过大年。

青城这边最是清闲，事先在华姐店里定了三个大包间，然后就啥也不管了，该回家的提前已放假回家，留下全体窝在会所里乐呵，打牌的打牌，唱卡拉ok的紧着在那吆喝嗓子，唐枫、豪哥、刚子加上大海凑了一桌麻将，庄晓在一边伺候局子……会所里其乐融融热闹异常！

孙志辉一个人去了高科园那边，龙武带着几个人准备年夜饭，孙志辉则和剩下的人组了两帮人打扑克，一帮勾机，一帮保皇，也是不亦乐乎！

临淄郑家庄那边，杀猪宰鸡那些置办年夜饭的营生也扔给了饭店，郑安国带着古啸天和冯刚、方振宇哥俩，从上午就坐在麻将桌上对战，其他人也是聚在饭店大厅里唱歌乐呵。

郑安邦和四大护法之前带人和古啸天的人马“换防”，过年就没回临淄，他留在青城号称“与民同乐”，下午带着众人直接聚在一个饭店里，二十多人也是欢声笑语！

值得欣慰的是，郑安邦现在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一改之前的懒散性子，在四大护法的辅佐下做事有模有样的很是认真。

而威海那边当年的“潜龙”刘军最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守着“枫林小酌”中午就在那儿独斟独饮，幸亏晚些时候被赵家强亲自给请了过去，这才避免除夕落得个“身在异乡为异客，孤苦伶仃唯影伴”的悲悲戚戚的场景。

而所有人里面，自力更生亲自忙年忙全套的也只有泉城这边的刘斐张燕他们了！

从一大早购置年货，然后回来后简单吃过早餐就开始忙活，刘斐、张燕，小董、陈怀远四人负责摘、洗，收拾那些蔬菜、肉类和海鲜，而王田坤和凌云、钟义，袁鹤、张**五人负责腌制、煎炒、烹炸、煮炖，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九个人忙的不亦乐乎，诺大的军械库里面混合着各种香味的香气四处弥漫！

中午，王田坤切了点酱好的猪下货和牛肉，拿了些炸好的刀鱼，还有几个青菜一盆酸辣汤，九人围坐在弹药箱拼凑的大桌子上吃起来…。

下午众人继续忙活，不过“打下手”的刘斐小组在贴完对联福字，挂完灯笼之后倒是清闲了下来，过意不去的陈怀远临时倒戈加入王天坤的“掌勺小组”，只剩下刘斐、张燕和小董三人坐在临时厨房外面嗑着瓜子闲聊。

小董磕着磕着瓜子微微皱起眉头，有个事闷头心思了许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左看看又看看，结果刘斐和张燕谁也没搭理他。

最终勤奋好学不懂就问的小董还是没忍住，略微带着抱怨的语气开了口“哥～，姐，自从咱逮着那个大叔以后，我们一天天就跟做贼似的，还差点被人家给堵窝里，要说之前是为了那个攻心为上的策略也就认了，可现在，这大叔整个一拖油瓶！纯属鸡肋！感觉没啥用还得伺候吃喝，这还有个头嘛？”

张燕吐出瓜子皮，只是瞅了一眼刘斐没言语。

机灵的小董就顺着张燕那一眼看向刘斐，探寻的眼神里是极为夸张的祈求之色……。

刘斐喝了口大碗茶，又抓了把瓜子，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调侃道“还鸡肋呢！幸亏你没生在三国跟着曹孟德，不然明早的太阳都见不到！”

小董虽说不能熟读三国倒背如流，但也知道曹操“梦杀杨修”的典故，随即一呲牙“难道这大叔现在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不成？！”

张燕抬手呼啦了一下小董的脑袋，挺嫌弃的埋怨道“别一个大叔一个大叔的，你喊我们俩哥、姐的，你意思让我们也跟着你喊大叔不成？”

张燕最后那“不成？”俩字的疑问语气，学小董学的一模一样唯妙唯俏！

小董嘴角一扯，讪讪笑道“怎么会？没得可能啊，是那家伙，那家伙！”

张燕闻言赏了小董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继续自顾自的嗑起瓜子。

小董祈求的小眼神又再次飘向了他斐哥。

刘斐不看小董，却将视线看向窗口外的大山，一副神游万里的模样，过了一会这才咂嘛着嘴说道“傅天胜不仅没瞒着下面，而且还提高了悬赏令的筹码，这样一来，这家伙的确有那么点鸡肋的味道了！”

小董闻听乐呵呵的以拳击掌，他猜对了，那大叔现在就是没啥用的鸡肋！

“干脆，咱现在就给他扔到警局门口得了？！”

直接问显得自己没啥思路，小董就明知故问开始往下套话。

“行～，有进步！”

刘斐手指点了点小董“学会拐弯抹角的铺垫了？”

“嗤～”

张燕翻着白眼“还拐弯抹角呢，我弟没给你来个阴阳怪气就不错了！”

刘斐置若罔闻。

张燕也不恼，继续嗑瓜子。

“小董啊，既然你这么有心，那我就和你说说！”

刘斐一嘴长者的教诲语气缓缓而言“别看是鸡肋……”

“叮铃铃！”

话刚出口刘斐口袋里电话就响了“等会昂，我先接电话！”

“赵局过年好！”

刘斐听出对方的声音，先是笑着来了句过年话，几秒钟之后表情一肃“赵局您说…”

通话大概持续了四五分钟，期间刘斐一直在听几乎没说什么，表情也没什太多变化，就是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疑惑，最后直接又恢复如初。

“嗯，嗯，您放心吧，我们近期哪儿也不去，就是天天过年偷着乐呵！”

话音落，刘斐跟没事人似的收起电话摸了支烟塞进嘴里，然后嘴角挂着笑意莫名其妙的说出八个字“祸事连连，雪上加霜！”

张燕心念微动，试探着问道“又死了一个？！”

小董看了两人一眼，跟着问了句“谁，死了？！”

刘斐抓起一把瓜子，先是点了点头，其后又摇着头感慨道“永胜这年过得，我都觉着是相当的呜呼哀哉啊！”

“一个小时前，参加完刘泽清和常明博的遗体告别仪式，公司下面的人都去吃饭，而傅天胜等几位大佬就各自返回各自的公司，其他人没什么状况发生，而唯独战力最强，性格最沉稳，办事最靠谱的老二叶慕却在返程中发生了意外！”

说完刘斐还补充了句“有意思，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小董跟着追问“出车祸了？！”

张燕迅速接话“叶慕死了？！”

面对两人的追问，刘斐这次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点了点头，其意不言而喻！然后才缓缓开口道“半路上，叶慕和保镖的三台车被不明身份的人给逼停在一侧是悬崖的山路上，有三人迅速围到叶慕坐的那台车前，其中两人拿枪封住车的前门，一人直接冲车后座打了四枪，前后两台车上的保镖被另外六人堵在车里，根本来不及救援！”

虽然开始就知道叶慕死了，但闻言后，张燕和小董还是感到有些震惊！

震惊之余小董不禁再次问道“后来呢？”

“那些杀手战斗素养极强！”

刘斐微微皱眉下了个定义，接着继续说道“整个过程就是几分钟，期间没有一句对白，完事后，九人从侧面悬崖通过绳索分俩次撤离…而后踪迹全无！”

“唉，这撤离的手法有点熟悉啊？！”

小董闻听诧异的摸着脑袋说了句，而旁边张燕深以为然。

“嗯～”

刘斐嗯了声之后，没再言语。

其实让刘斐始终感到疑惑的就是这一点。

袭击叶慕的杀手训练有素，且行动隐秘迅速下手果断，这没什么好说的，巧合的是撤离的方式与两天前袭击常明博的杀手撤离方式如出一辙！！

两帮人都是在击杀目标后，用绳索滑落高空撤离，只不过一个是从楼顶，一个是利用悬崖而已。

同样的疑惑让三人暂时沉默下来，不过很快刘斐就磕着瓜子开口了“唉～，小董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正在沉思的小董闻听，直接张口回道“说到杀手的撤离方式～。”

刘斐一听直接笑了“嗨！大过年的，这事暂时不用咱去考虑，一会我扔给你枫哥，他会接着的，咱接着聊之前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小董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提醒了俩字“鸡肋！”

刘斐一拍脑门“昂对对，鸡肋，鸡肋，我跟你说，别小看这鸡肋！”

从杀手袭击叶慕返回到之前的鸡肋，刘斐转换的是相当自然了“加点葱花八角什么的炖一炖，也是有滋有味有营养滴…”

小董满以为斐哥要爆点内幕，泄露点天机啥的，结果一听还是鸡肋，只是进化成鸡汤了而已，但还是耐着性子，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炖成鸡汤是有点滋味了！”

嘴里说着鸡汤但小董脑子里却还是想着杀手！

这就是所谓口是心非了吧。

刘斐也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知道如何才能让这鸡汤更有滋味嘛？！”

“这个我知道！”

小董一拍胸脯“老班长说过，这炖鸡汤的学问就在于火候，要小火慢炖，不能心急！”

刘斐“嗯”了声，赞赏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小董说的是真正的炖鸡汤。

刘斐说的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只听刘斐接着又说道“只有小火慢炖，才能把鸡骨头里面的营养给炖出来，另外还得掌握个度，也就是火候，说白了就是炖的时间长短的问题，短了没营养，长了营养又给炖没了，那就前功尽弃，真成了食之无味喽～！”

小董若有所思，听的是云山雾罩似懂非懂的，不过他注意到，刘斐说到“炖”字的时候，明显是加重了语气，而此时他脑海中的杀手已不见踪影，早被刘斐的几句话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鸡肋的问题上了……。

小董心念微动身体前倾，小声问道“难道斐哥这是有主意了？”说完又觉着形容的不够时髦，随即改口道“斐哥这是要计将安出了呗？！”

刘斐呵呵一笑，再次指点着小董“七窍通透人清明，你可以了！等真正到了计将安出的那一步，哥我带你实践一下，保准你受益比良多还多！”

得到斐哥再一次赞许，小董咧着嘴开心的像个孩子！

刘斐和小董所言没有一句废话，鸡肋就是彭烨，炖鸡汤就是对待彭烨的策略！

小火慢炖，也叫熬！

只是刘斐此刻还没彻底想透而已，还不知道加点什么佐料，只能先慢慢熬着，虽然这几天一直在琢磨，但也没琢磨出个具体章程，他感觉老是差上那么一点，老是若有所悟的隔着那么一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