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打草惊蛇

时间很快来到大年初四。

永胜当天再次办了一次丧事，这接二连三的丧事，使的本应一年一度的喜庆佳节却让永胜高层始终处于“哀痛”的状态，再过三天还有个“头七”，而接下来还有叶慕的“头七”！

永胜这年过得那叫一个郁闷加丧气！

几个核心层大哥过个年几乎跟闭关似的深居简出，即使出门也是前呼后拥一堆保镖跟着，谁也不敢确定“红星帮”的下一个目标是谁？本以为“东郊车毁人亡事件”后“红星帮”余孽应该选择逃亡，然而年三十叶慕的被杀却给所有人留下了相当大的想象空间！

“红星帮”成了永胜挥之不去的噩梦！

尤其是永胜高层，原因无他，炸.弹不是他们安排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安全还是无时无刻存在着极大的风险，任谁也不敢拿生命当儿戏！

江湖大哥的共同座右铭：小心驶得万年船，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警方那边倒是一下子明朗了许多，不过跟着又钻进了另一个死胡同！

国道炸车案被定性后，一系列线索变得明朗。

首先，通过弹道分析和指纹、血迹检验等技侦手段，已确认炸车案案发现场的那把枪就是击杀刘泽清的凶器，而现场那两把军刺也确认是刺杀常明博的作案工具，尸检也确定了三人的身份，就是刚刚刑满释放没多久的前“红星帮”核心人员，晟彬、孙耀扬和宋睿三人！

从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可以说算是证据链相当完整，作案动机、作案工具、指纹血迹一应俱全，只是死无对证而已。

但是制造这起核人听闻的“汽车爆炸案”的元凶又是谁？其作案动机又是什么呢？！

所有线索都断了，只剩下一个彭烨。

而年三十叶慕被杀，令警方的侦破再次陷入僵局！

大年初四上午，由魏建国主持的“93重特大专案组”案情分析会上，初步认定“爆炸案”的作案动机是杀人灭口，也就是说，案件制造者应该与115、119、120案的案犯是同伙或是幕后指使者，其目的就是掐断线索隐藏自己，而“122”则是针对永胜高层的另一起报复杀人！

魏建国在会上当即做出决定，明确侦破方向，一是继续抓捕115案的主要嫌疑人彭烨，二是通过车辆以及爆.炸物这两条线继续往下深挖，追查一切相关联的蛛丝马迹，同时把122案件与此前的系列案件并案处置。

任务刚刚下达不到一个小时，专案组接到魏建国的最新指示，意思是因为几起案件明显与永胜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因此将永胜列为秘密调查对象，而且是做为“爆炸案”的嫌疑对象之一！

警方突然把永胜摆到明面上，是因为一通电话，而这通电话是来自青城的唐枫！

唐枫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终于摊牌了！

他先是联系上赵天泽，而后赵天泽直接去办公室找到刚开完会不久的魏建国。

见面后赵天泽一上来就开门见山“不知道魏助理对唐枫了解多少？！”

魏建国当时就笑了“你信不信，我可能比你知道的还少！”

赵天泽欲言又止，接过魏建国递过来的茶杯，吹了吹茶沫。

以赵天泽的了解，对方应该知道的更多才是。

魏建国坐下后接茬说道“我那二叔口风严的狠，本来见面的机会就少，见了也不谈工作上的事，即便谈也都是让人摸不到边际的那种粗线条大框架。”

“不过，那小子以前经常去家里，我们见过几次，不错，是个人才，和他父亲一样属于正气凌然的那种性格。”

说道这儿魏建国笑了笑“不然也不会成为魏家的半个家人！”

赵天泽这才再次开，却是进入另一个话题“你一来…就以刑侦人手不足的理由让我们缉毒局协助办案是有原因的吧？”

“当然！”

魏建国毫不回避“现在国内，尤其是你们省，一年到头能有几起涉毒的案子？正好你们缉毒局刚成立，权当是练兵了！赵部长可说了，他可不想让你提前进入养老状态。”

不苟言笑的赵天泽闻言嘴角翘了翘，随机心念一动“难道我这次调动也是事先有所安排？！”

魏建国点到即止“是，也不是，那些老家伙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难以揣摩，鬼着呢！”

赵天泽随即不再纠结于此，喝了口茶进入真正的主题“除了122案，115、119、120案的突破口可能就在唐枫那小子手里。”

“哦！”

魏建国兴致盎然“是上次提到的那个麻袋包裹？！”

“对！”

赵天泽点了点头“那小子还是有些道道，也幸亏当时没扔出来，不然……”

魏建国闻言立即若有所悟“跟后面120的案子都有牵连？！”

赵天泽再次点头“如果那小子分析的没错的话，这个案子算是柳暗花明了，时机一到，随手拈来，甚至122案！”

魏建国微微皱眉“这样来看，并案处置的方向是对的？！”

赵天泽没有发表意见，而是说道“如何去青城，你来找理由，我陪同，最好叫上耿自清，不然你这部级领导突然去青城，动静太大！”

魏建国笑了笑“然后我们在青城私下与那小子来个双方会谈？确定一下破案的时机？！他这架子可不小啊！”

“他说他现在不方便再在省城这边现身，他还说若果他所料不错的话破案是分分钟的事！”说完赵天泽又补充道“其实他具体在干啥，我也看不透！”

“不会吧？！”

魏建国有些好奇了“听你这么说，难道他是另一条线上微服私访的钦差大人不成？！”

赵天泽反问道“那你这显赫身世的层面能一点风声没有？！”

“唉～”

魏建国挺郁闷的叹了口气“真没有！”

赵天泽眼神玩味提示道“那你来之前就没得到过某些大佬的非官方指示啥的？”

魏建国思量片刻，沉吟道“非官方…唉，还真有，临走赵部长好像拿话点我来着，原话是这么说的：什么那个喊你二叔老头子的小家伙，可能会经常出现在你视线里面，你要悠着点，别把他惹毛了，回头他再跑家里去奏你一本，到时候吃不了得兜着什么的，反正就这么个意思！”

赵天泽点评道“这个意思已经说的相当露骨了！”

魏建国深以为然，现在想想的确是非常明显，他扭头看向窗外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省委李书记上次当着咱俩的面好像也点过那小子，不过李书记点的就比较委婉含蓄了…可以说是点的不露声色！”

赵天泽深以为然“但其中撮合的意味还是挺显而易见的！”

“哈哈哈…”

魏建国突然就笑了，然后说道“这帮老头子玩的全是弦外之音啊！”

魏建国大笑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很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聊天状态！

舒服，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最佳状态！

与知根知底的人在一起，不用藏着掖着，无需相互提防。

“行，初七我们青城走一走！”

魏建国谈笑间做出决定。

“好，我等你通知！”

赵天泽应声后继续说道“那小子还有个想法…”

“说说看！”

“这个案子，从头至尾都与永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按照正常分析的话，爆炸案他永胜也有作案动机！”

魏建国沉默片刻，做出第二个决定“打草惊蛇，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话音落，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赵天泽走后，魏建国就把电话打到了专案组。

而后，永胜就成为了“爆炸案”的调查嫌疑对象之一，因为他们有非常充足的作案动机。

不到半小时，傅天胜就接到了消息，他放下电话后想也没想习惯性的拨出常明博的号码。

可惜，脸色阴沉的傅天胜听到的却是“已停机！”的提示。

这部电话自从开通后，无论何时何地二十四小时处于开机状态，傅天胜就没有打不通的时候，但今天……。

“唉～！”

傅天胜深深叹息，喃喃低语“老常啊～怪我，是我大意了…”

语气悲凉的傅天胜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怅然若失的无奈，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焦虑！

常明博一死，永胜师爷一脉后继无人，虽然永胜还有一大堆人，但傅天胜心思一圈竟然感觉无人可用！

原先还有个“鬼书生”之称的杜松明，他和关世禄一样都属于永胜二代里的翘楚人物，是当初傅天胜极为看好的一位年轻人，不仅文武双全，还精于商业运作，三年前就被傅天胜委以永胜总经理的重任。

不过这小子在青城期间恃才傲物，先是谋划除掉冷剑锋，结果把城西汪东兴派去劫杀冷剑锋的近百号精锐，包括带队的大军全都折在石桥一战，使的城西精锐尽失元气大伤！

而后他又自作聪明炸了冷剑锋的东山大酒店，本想引起青城黑道的内乱，结果是作茧自缚让庞氏的人给抓了，被唐枫交给警方后判了六年，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呢！

在杜松明出事后，傅天胜曾经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点评过他四个字“不堪大用！”

也正是因为有此看法，傅天胜也就没急着让耿自清捞人，一是想让他在里面吃点苦头磨磨性子，二是担心太急于捞人会让永胜受到牵连，反正最多两年就能把人捞出来。

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杜松明不仅没被提前释放，一年后反而还被延长了五年刑期！

傅天胜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最终把老五荣聂和老八阮天水叫了过来。

荣聂，战力在永胜排末尾，属于笑里藏刀心狠腹黑，但善于算计城府极深！

战力仅次于叶慕的老八阮天水在永胜也算是狠角色，而且办事也比较稳妥，但攻伐有余而谋略不足！

而荣聂和阮天水两人在永胜内部又分属于两个派系，这已是公开的秘密，而做为永胜的真正大佬傅天胜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永胜内部这两个派系早在八五年就开始逐渐显现，也就是说永胜的势力在省城一家独大稳固之后高层人际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方是以老二叶慕为核心的老七张越、老八阮天水和老九黄石海以及老小曹斌五人形成的战力系，一方是以老五荣聂为首的老三王景生、老四刘泽清和老六刘启森四人形成的心机系，这两个派系谁也看不上谁，私下里也聚不到一个桌上，但在表面上还是虚与委蛇一片和气。

不过这些年，俩山头虽然时常有些互相拆台的明争暗斗，但并未做出过于破格的举动，傅天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糊涂。

傅天胜的御下之术通过融汇历史自成一套，常明博曾经对此有过谏言，他说应该尽量从中调和，不然长此以往容易形成内部分裂，一旦让外人看出门道会让人有机可乘，引发内斗各个击破，当时傅天胜则不以为然，他说历代帝王庙堂里也都是如此，大致会分为三类人，一类是忠臣，一类是奸臣，而第三类则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墙头草，只要这些人不是起了篡权叛国之心，无论是文、武双方由于意见不合的互相抨击，还是忠将良臣、奸邪小人之间的地位之争，帝王只管掌控好双方的平衡，使其“互相掣肘相互牵制”这才最有利于保全和稳固江山社稷！

从傅天胜的角度考虑，墙头草和忠诚之人最好控制，因此他十年前选择自己扶持起来的王东兴前往青城市开疆破土，同时又安排墙头草赵家强秘密到威海搞走私，后又安排牛占奎到青城避难，实则是牵制王东兴，再后来准备把青城市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前又把杜松明派到了青城，杜松明身陷囹圄又把王景生调过去接管王东兴的指挥权，没想到王景生私心太重，后来干脆自己亲临一线督战！

傅天胜一直将两个派系看做是分列庙堂左右的文臣武将，他自始至终认为下面的人绝对不能同声同气，不然担心有一天他们会反了天！

而今天他左思右想后就叫来了分别属于两个派系的荣聂和阮天水！

二十几分钟后，荣聂和阮天水前后脚走进傅天胜办公室，三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老四和老常出事后，我就说了…让公司的人，包括外围的那些小混混都消停点，别动不动屁大点事张口闭口就是永胜办事什么的，有句话说的好，老大都是被下面作死的小弟给做掉的，现在老二也…所以最近必须要低调行事！”

傅天胜尽量缓和着语气，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出一丝忧虑“可有时候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我刚刚得到可靠消息，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警方竟然将我们列为爆炸案嫌疑对象了！”

荣聂和阮天水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同时一愣！

前者惊讶出声“我们？这怎么可能？！我们可是被害方，再说了，当晚出事后我们连对方的行踪都摸不到，还怎么可能去炸他们的车呢？！”

傅天胜抻了抻由于休息不好导致的有些僵硬的脖颈，然后盯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正因为我们是被害方，而且是接二连三的被同一伙人做掉四个高层，警方才有理由怀疑我们有报复的嫌疑，甚至外面也有这样的传闻……”

“可是……”

荣聂还想多说两句，结果傅天胜却摆了摆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如何应对，防止有人打着调查的幌子去查别的事，真要查起来，我们的底子可不抗折腾！”

阮天水心念一动“大哥是说警方别有用心？！”

傅天胜无声叹息，看向两人说道“不知什么原因，公安部突然派了个部长助理过来，而且直接把案子接了过去，耿厅那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荣聂两眼一眯“耿厅不管这个案子了？！”

“管，上面来的人是督办，省厅的命令是让他全力配合。”

傅天胜挺郁闷的给出答案，继续说道“这样一来，这个案子的主动权就不在他手里了。”

话音落，三人各有所思，屋里静了下来。

良久后，阮天水即像安慰又似分析的开口道“大哥，我觉着也别想多了，自从七哥被杀，再到四哥、常师爷和二哥相继身死，短短一周的时间，中间还加上个西郊枪案，这恐怕在全国也算是一顶一的大案要案了，上面派人督办也实属正常。”

傅天胜拿起雪茄，语气有些无奈的接了三个字“但愿吧～。”

这时，表情凝重的荣聂声音不大的开口建议道“大哥，让刘厅私下里打听下，上面是不是有动我们的意思？！”

“问了。”

眉头紧锁的傅天胜点燃雪茄“应该没有。”

荣聂和阮天水闻听同时看了眼傅天胜。

傅天胜刚才的语气，明显没有以前回答类似问题时的那股子底气十足。

屋里再次静下来。

荣聂和阮天水自然知晓傅天胜此时叫他们来的目的，但两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奈感！

而且，此时此刻两人也想到了同一个人，师爷老常！

傅天胜见两人不言语，只好自己先说出想法“老八，把南部那边的事交代给小斌打理，过了十五你去青城，那边得有个压得住的人，老三主要负责经营，其它的你来负责，王东兴熟悉情况，让他跟着你继续留在那儿吧！”

“行~，没问题！我安排好尽量早点过去！”

阮天水没什么表情的点头应允。

傅天胜又转向荣聂“老五，你和老六把其他三个区域的场子抓起来，从即日起，所有场子必须按照之前定好的路子走，高利贷、赌场什么的见不得光全给我停了！”傅天胜伸手点了点桌面“谁要是胆敢再整些乌烟瘴气的事，你直接把人给我圈起来，家法伺候！”

“好，回头我马上安排下去。”

荣聂说完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皱眉说道“老大，这样一来，损失不小…”

傅天胜脸色微微一沉“这点损失和整个永胜比起来算什么？！”

荣聂闻听没在言语。

屋内再次沉默过后，傅天胜揉着太阳穴继续安排“通知下去，让所有背着命案的都出去躲一躲，在没接到通知之前谁也不准回来！”

荣聂和阮天水闻言点了点头。

傅天胜看了看眼前两人，心里暗叹一声：不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可眼前算是自己三个人也根本顶不上一个常明博啊！

傅天胜心知再怎么商量也就是眼前这些面上的事，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了！

殊不知，他的这次安排已经打破了内部的平衡！

等两人离开后，傅天胜立即把电话打给刘希瑜，可这位前任省厅大佬竟然没接电话！

“啪！”

一直压着火的傅天胜当即就火冒三丈的摔了电话，跟着眼内升起一股戾气！

十分钟之后，窝在家里的刘希瑜收到傅天胜的一条短信，接着就是一声长叹，而后他在沉默许久之后拿起电话走进了书房……。

与此同时，京城西郊一栋别墅的书房里响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