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有钥匙。”
王大娘朝桌上呶了呶嘴,满脸得意。
丁寻这才看到,在纸铜钱的旁边有一小串用红头绳吊着的钥匙。
大约有三四把。
“这些钥匙是财富叔给你的?”
他很惊讶,因为高财富平日里丝毫不待见这老太太。
“你说啥?”
“我说大娘,这串钥匙是他们家给你的?”
丁寻以为她没有听见,就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
“那当然,不然我还能偷他家的不成。”
老太太感觉受到侮辱一般,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是觉得奇怪,财富为啥会把自家的钥匙给我是吧?”
“是。”丁寻老实回答。
王大娘把手中的纸铜钱放了下来。
双手在腰间的围兜上擦了擦,拍着桌自边沿说:“孩子,你坐下吧。”
丁寻拉出椅子坐了下来。
“说起来你们年轻人根本不懂,土都到嘴边了,我也就不知羞耻了。”
“早年我和财富好过一阵儿,那会儿我可漂亮了,哪个男人见了我都想揩我油。”
这一点,丁寻相信是真的。
从小就听到村里人说王大娘的闲言碎语。
说她不光把本村的男人勾搭光了。
还使周围十里八村的汉子看见自家婆娘都没有兴趣。
就连王大旺的爹到底是谁、是哪个村的,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那个年代的山沟沟人没有文化、没有见识。
除了唾弃她之外,也没有人管这些男女间的破事儿。
高财富仗着自己会做生意,有钱,见谁家媳妇儿有几分姿色就往上舔。
会和王大娘勾搭到一张床上一点儿都不奇怪。
“别看这老高哪个村都有女人,但独独对我是真好。”
王大娘还沉浸在她的美好回忆中。
丁寻疑惑道:“他对你好?”
怎么他只见到高财富非常厌恶她呢?
“是呀,你别看他表面上骂我、嫌弃我,实际上他那是因爱生恨!”
“噗!”丁寻强忍下去。
这老太太竟然还会用时髦词儿。
这种时候、这种场合笑出来。
显然太不合时宜。
“你想笑就笑吧,我跟你说真的孩子啊。”
“他骂我,那是因为他恨我,这人呐,就是很奇怪。”
“他要是骂一个女人越咬牙切齿,就越证明他爱这个女人。”
“而且,一定是他爱而不得的女人。”
说完,王大娘的眼里闪着少女般的星光。
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年轻岁月。
“大娘,我说句惹你不高兴的话,财富叔他没有这么喜欢你吧?”
“害!你不懂,他无论有多少女人,到老他都只记得我。”
“我只知道财富叔年轻时拆散了不少家庭。”
“你小子懂和啥?”
王大娘的三角吊眼眉飞色舞起来。
“当年我死活要嫁给他,逼他离婚娶我,可是他不干,我一气之下就到处找男人,找给他看。”
丁寻有些震惊!
原来这王大娘也不是生性就那么水性杨花。
竟然有着这么一场爱恨情仇?
“我每勾搭上一个男人,他对我
的恨就加一分,他越恨我,我就越开心。”
“所以你就越走越远,一条道走到黑?”
“可不是嘛,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啥,就是只想引起他的注意。”
丁寻同情地看着她。
这是个无知有可怜的女人呐!
“全村人都不知道,他虽然恨我,但他总给我钱用。”
“他给你钱?”
还“总给”?
“是,不然你以为我母子俩靠我勾搭的那些死男人,能过上好日子?”
“他……他为啥愿意给你钱呀?”
“因为,他认定我家大旺是他的种,其实就是。”
“啥?大旺是财富叔的儿子?”
这下丁寻更加震惊了!
村里人不是总说王大旺是外村人生的吗?
而且,就连王大娘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你们都没有想到吧?”
“他很多次都想认回去,让大旺姓回他们家的姓,我不承认!”
“那……财富叔他……”
“他能怎样?只要我不认账,他就没有办法。”
“那财富叔后来为啥会给你钥匙?”
高财富那人抠门出名,他还活着的时候能放心把钥匙给她?
“那是大旺走后,案子结了,竟然是高峰害死的大旺。”
“他愧疚,说给我一把钥匙,让我把这儿当家,没钱没米就过来拿。”
“没想到啊,高峰在牢里还没出来,他自己倒先走了。”
“好歹我和财富也算相好一场,孩子你说,大娘该不该来帮他置办点路上花的钱?”
“他那人呀,花钱花惯了,没有钱在那头怎么过?我多做点儿!”
王大娘伸出枯枝一样的手,利索地又抓起一大沓草纸。
“大娘,我来!”
丁寻从她手中接过草纸,学她的样儿,把纸放入那器皿内。
然后用那铁扎子一扎,铜钱出来了。
“大娘,这玩意叫啥?”
“这个呀,叫铜钱戳子。”
“这些够吗?”
“不够,多做点儿,我寻思明天再买些金纸来做些金元宝给他,好去那头置办一栋大房子。”
“置办大房子?”丁寻没明白。
假设真像老人们说的,有“那头”的话。
高财富一个人在“那头”,哪里需要大房子?
“你这孩子,他在那头一定会遇到大旺的,父子连心,他能不叫大旺搬过去吗?”
“……”
“再有,我也没几年活头了,到时候我去了不得有地儿住?”
“是是,到那时财富叔一定会娶你。”
丁寻顺着她的话,让她开心一些。
他内心无比感慨。
高峰电死了同父异母的兄弟王大旺。
这些长辈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孽缘,导致两家都这么家破人亡。
果然如唐伍叔所说的,人活一世,千万别走错路、做错事。
更不能造孽、不能做恶!
正当他们一老一少在做铜钱的时候,楼下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
王大娘一惊,脸色慌乱:“是谁在敲门来了?”
“大娘别怕,是我度假村的保安来了。”
“保安?他们来做啥?”
“我让他们来
帮财富叔守房子,他们是看见楼上有灯,所以才敲门。”
否则,保安一定也是趴墙进来。
“不不不孩子,你让他们都走,这儿有我就够!”
“大娘,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我也不放心,怕有贼惦记这儿,你别再出事儿了。”
“啊?那……那好吧,走,下去看看。”
“大娘,你晚上就住这间屋吗?”
丁寻跟她走到门口,边问边抬手准备关灯。
“停下!不能关灯!”王大娘突然紧张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