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这么严肃?”
三贵见一向不苟言笑的石浅今天话特别多。
而且此时满脸严肃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平时那个瘦小得像个猴子般的小子。
“你说吧,我听着呢。”
“好,那我说了啊。”
石浅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鼓了鼓勇气。
在三贵催促的目光下,他干咳一声为自己壮了壮胆。
“哥,你让我替你,真的。”
“你你你到底啥意思?”
三贵都搞不明白了。
又抢着吃喜宴的,有争着去超市抢购特价商品的。
但是这么抢着替人顶罪的,他还是头一遭遇到。
而且,这可没人给钱。
“我没啥意思,我就是想着这次的责任由我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不是,你这么做图啥呀石浅?”
三贵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伸手探向石浅的脑门儿:“不烧呀。”
“谁发烧了?我很正常的好不好?”
“那你怎么地说起胡话来了?”
“我哪有说胡话,我是认真的哥!”
三贵被他盯得很不自在。
他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能证明不是自己疯了的姿势坐好。
“石浅,哥给你说清楚,这可不是背死人过河的事儿,你没有必要这么替哥顶着。”
三贵所说的“背死人过河”,是新南一带的俗语。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老祖宗那儿传下来的。
意思就是收人钱财替人顶罪。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古代一些官宦子弟犯案了,要问斩。
人家官老子不舍得让儿子去死,于是从民间找一个为了钱愿意去替死的人冒充他们儿子。
这样官宦子弟活下来了,替死鬼的家人得到大笔的补偿。
石浅是新南人,自然知道这个典故。
他有些生气地说:“三贵哥,我喊你哥,是因为我真的把你和丁寻哥当成我自己的哥!”
“我愿意去承担责任是因为我不想你们有任何麻烦,而不是我为了钱!”
“你刚才那句‘背死人过河’,我……我特别不爱听!”
说完,气呼呼的把头转向另一边。
三贵知道自己比喻错了,连忙哄道:“石浅石浅,哥没有那意思。”
“那你到底是啥意思?你让不让我承担这责任吧?”
“我……兄弟,哥怎么能为了自己而坑你?你都还没娶媳妇儿呢,这要是传出去……”
“如果你为了这个理由,那就不必担心了!”
石浅一点儿也不自卑地说:“我以往干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随便哪一件搬出来都比这偷运木头羞耻。”
“所以,你不要替我担心,替你顶了这事儿我乐意!”
看着石浅倔强的表情。
三贵内心极不好受。
他要是答应了让石浅去替罪,那他丁三贵还是人嘛?
别说村里人,就是哥哥丁寻就能把他鄙视死。
“不行!无论你如何说服我都不行!”
“那好,那我就不开车走,你自个儿走路回去吧!”
石浅熄火把车钥匙也拔了出来。
并且打开车窗玻璃,扬起手作势要把车钥匙扔出去。
“哎哎你别!”三贵连忙拉住他的手。
并把头转向后座:“老蔡,你快看看石浅在做啥?”
老蔡依然在呼呼大睡,发出一阵一阵的呼噜声。
三贵疑惑了。
蔡东旭这厮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是来接自己的机吗?
怎么能睡得这么沉?
而且,他和石浅已经争论好一会儿了,他躺在后面也没有反应?
“哥,你别喊老蔡大哥了,他暂时醒不了。”
“他暂时醒不了?啥意思?”
三贵惊讶地看着石浅。
“我给他喝了安眠药水。”
“你……你竟然给他下药?”
“哥,那只是让他吃了睡觉的药,别说得那么难听。”
“你……石浅,我真的不知道说你啥好!”
石浅慢条斯理地看向蔡东旭。
“我要是不给他下药,他就争着要去替你投案。”
“老蔡也要去?”
“是的,而且不仅仅是老蔡大哥,还有一个你更想不到的人也要替你去投案。”
“谁?”
“这个人如果去了,你三贵哥这辈子良心都难安。”
“你说的是,我哥?”
“对。”
三贵的眼睑垂了下来。
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眼眶有些湿润,但他不愿意让石浅看见。
“他会去我想得到,从小到大我哥替我挨了多少白眼和欺负你不知道。”
“你和老蔡会抢着去我还真是没想到,石浅,哥谢谢你们!”
石浅拍了拍他的脸:“好了,别跟个娘们儿似的。”
“和你说正经的,你要是去承担,丁寻哥就会把所有的一切揽到他自己身上去。”
“所以,我绝不会让我哥……”
“所以,你应该让我去才对!”
石浅理直气壮的模样,令三贵差点儿就不敢拒绝。
但是理智告诉他,让石浅去替,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事儿我去一点儿都不会不对,因为中间的联系人就是我,我那朋友并不确定买木头的人是谁。”
“三贵哥,我想过了,这么一来,咱们也不算是违法乱纪吧。”
“你确定你不好好考虑考虑?不让我去的话,丁寻哥就会去了。”
三贵矛盾地看着石浅。
他的嘴唇颤抖着,眼里涌上了泪水。
石浅“哈哈”大笑起来。
“哥,你可真逗,你那眼泪可别掉下来啊,你哭起来太难看了。”
“难看你个屁!”
“你瞅瞅你,都是大城市的女婿了,还这么满嘴屁的,粗鲁!”
“你小子敢笑话我,看我不揍扁你……”
俩人嬉闹成一团。
最后的结果就是,石浅的坚持获胜了。
三贵含着泪让石浅和自己换了个座。
他要亲自开车回新南,让石浅好好坐一坐他的车。
快到新南的时候,蔡东旭嘴里粗重地嘟囔一声,嘴扎巴了几下。
石浅转头看向后面,轻声说:“三贵哥,老蔡大哥看样子快醒了。”
“可不快醒了吗,这一路过来都睡仨小时了都。”
蔡东旭揉了揉双眼,使劲儿地把眼皮子撑开。
他坐正了身体,晃了晃有些疼痛发胀的脑袋,看向前面的俩人。
“三贵?怎么是你开车?”
“是呀老蔡,我早就上车了,看你睡得香没好意思吵你。”
“奇怪,我明明去接你来着,怎么就睡着了?”
“是你这段时间厂里度假村两头跑,太辛苦了。”
“还是咱三贵兄弟说话好听。”
蔡东旭“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脑子里的记忆清晰起来。
他渐渐地觉出不对味儿来。
他突然往前一扑,揪住石浅的后领子:“石浅,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算计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