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使馆。
萧思与一位魁梧的契丹大汉并肩立于院内,转目之间尽是袅袅黑烟,半空之中余烬不断,纷纷而飘好似灰雪。
那契丹大汉须发皆张,瞪眼暴怒,忽然伸出蒲扇大掌,一把揪过旁边一名侍女,一手钳其下颌,一手抓其肩头,而后一拧,随手丢开。
那侍女都来不及呼喊,美丽的脸庞随双手软垂,又像一只被甩开的断颈白鹅,沉闷地落于地上,美目大睁,光彩凝滞,香躯仍在微微地抽搐,可惜气息全无。
一众随从侍女好似见怪不怪,又或者被吓得不敢动弹,没有人有任何反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萧思皱着眉头以契丹语道:“你怎么这般粗鲁,她好歹也伺候你好几天,你一点也不念情吗?”
那契丹汉子根本不屑于顾,粗声粗气地道:“陛下跟我说气不顺的时候,随手杀一个人气就顺了,还能让他们时刻记得他们的命属于谁,那就不敢不听话。”
萧思闭嘴。
当今契丹皇帝耶律机尊号天顺,为人暴虐,嗜杀成性,但能做到“上不及大臣,下不及百姓”,唯独对近侍极端残忍,常滥刑滥杀,契丹满朝无人不知。
起因于上代契丹皇帝遭遇谋反被弑杀,正因近侍之内多有不忠才让人家顺利得手。天顺帝镇压叛乱得以继位,此后便极度警惕近侍,常常以乱杀立威。
尽管萧思对此不以为然,当然不会傻到反驳,仅是微微的摇头。
那契丹汉子斜眼睨视萧思:“你就是不够狠,换做我早就当着她的面把那个野男人活活折磨死,她会主动爬上你的床求你饶恕。”
他是萧思的堂弟,他的父亲不仅是契丹的宰相,也是萧思的伯父,他的父亲与萧燕的祖母又是兄妹。辈分细算起来,萧燕其实是他和萧思的表侄女。
总之,贵圈很乱。
萧思摇头道:“汉人有句古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风沙没那么好对付。”
古鲁黑着脸道:“难怪不吕小侄女看不上你,你怎么像汉人一样懦弱,刚才人家围着咱们放火都不敢吭声,还把我们契丹的女人交了出去。呸”
不吕是萧燕的契丹名,姓为耶律。
萧思不吭声,心道你刚才又不在,换做你被几十把弓弩指着,同样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把他住哪查出来,我亲自带人把他捉住,砍掉他的四肢,当着他的面,折磨他的女人。”
古鲁越说兴致越高昂:“可惜耶律不吕不在,不然她就会嫁给我了。”
萧思不动声色地道:“他以祀牛女二星的名义在状元楼摆了一场宴会,邀请各方人士参加,我们使馆也在受邀之列,七夕正好就是明天,他一定会现身。”
“祀牛女二星”用的汉话。
古鲁疑惑地学舌道:“死牛女儿心是什么东西?”
“汉人的一个节庆。天河之东有织女,年年织造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允许她嫁给河西牵牛郎。哪知她嫁人之后不织衣了,天帝生气,责令归河东。”
萧思耐心地解释道:“唯独每年七月七日夜,以乌鹊为桥,渡河一会。织女就是织女星,牵牛郎就是牛郎星,祀牛女二星就是祭拜织女星和牛郎星。”
古鲁小声道:“我看还是换一天,惊到神灵可不好。”
契丹人信奉萨满,尊敬女巫。既然牛郎是管牛的神,织女是管织衣的神,那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哪怕他以前从没听过这两位神。
尤其大草原上,牛和衣服都是宝贵的财富,没有牛会饿死,没有衣服会冷死。
萧思轻咳一声,道:“都说了,是每年七月七日夜,日月星辰晚上才会出来,宴会是从下午开始。”
古鲁恍然道:“那就好办了,入夜之前我就把他给捉了,换我去祭拜牛神和衣神。”
萧思忍不住翻个白眼,又迅速敛容道:“明天会去很多大人物,人家刚冲了我们的使馆也不会没有防备,防卫肯定着重于外围,直接带人冲过去,很难成功。”
古鲁想想也是,问道:“你是我们家族的智者,你说怎么办?”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萧思沉吟道:“那就要用汉人的计谋,在西边闹出动静,把老虎调出东山,你再趁虚而入,我则里应外合。”
其实他根本不指望古鲁能够成功,也不指望仅凭古鲁就能把风沙给干掉,更不会真的与其里应外合。
要得就是把风沙举办的这场宴会给破坏掉。
萧思明白这场宴会对风沙的重要性,乃是宣示于北周立足,更联动之后辰流来使柔公主,以及宫青秀的演舞。
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尤其出现血光之灾,对风沙的威望将是个严重的打击。
同时,他也希望契丹皇帝的特使死于这种场合,囿于密使的身份,契丹无法公开,只能干吃哑巴亏,但是这笔血账一定会牢牢地记在北周的头上。
对于推动契丹攻打北周之事,将会是个重大的进展,契丹内部的反对声音将会降至最低,与南唐之联合也就顺理成章。
最关键,古鲁一定会死,古鲁的父亲正是反对南征的关键人物。
这不仅是借刀互杀,更是一石三鸟。
只要小心应对,他完全可以事了拂衣去,片叶不沾身。
萧思很兴奋,风沙很头疼。
七夕之宴上有一个很棘手的麻烦,他和郭青娥的关系将会公开。
李玄音要是闹腾起来,他拿自己这个小姨子还真是没辙。
这么头疼的事情当然是能拖就拖,一拖再拖,终于到了拖无可拖的时候。
今天必须解决了。
李玄音尚在状元楼忙活,做最后的准备。
风沙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找她。
李玄音正指使着楼上楼下十几名弓弩卫把立于大厅的状元榜的榜图拆下,准备覆上一层牛郎织女的巨幅刺绣。
她见风沙过来,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娇呼道:“展开拉起来,两边一定要平衡,绝对不能歪。”
刺绣缓缓上升,李玄音回身凑了上来,笑道:“我请了汴州最好的画师,光作图就用了三天,又把城里最好的绣娘全部请来,日夜赶工,总算及时完成。”
李玄音不仅神采飞扬,更是笑靥如花,如花似玉的娇颜上好似写满了字:“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