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掷金在前,又拿性命一吓,那青衣小厮立刻老实了。
让他把到手的金子再还回去绝无可能,耍滑头的后果又太严重。
人家根本不用亲自动手,既然可以随手抛出一锭金子当作赏钱,再多掏几锭买他的小命并非难事。
这条街上,跟他类似活计的家伙多了去了,谁还不知道谁啊!为了几锭金子,别说杀人,保管让干嘛干嘛。恐怕他连这条街都没法活着走出去。
总之,青衣小厮老老实实地牵着风沙之马的缰绳,快步转入了一条深巷。
巷口有卡哨数人,看了眼青衣小厮,又扫量了一下风沙等人,并未多言,直接放行。
又往巷内走上一段,左右各有一敞门开院。
青衣小厮牵着缰绳往左边带,风沙借着马高往右边窥眺,敞门里面停满马车,随便拿眼一瞧,大约十数辆,没看到的只会更多
其装饰大多十分豪华,亦有少量装饰简朴。
一部分装饰更是风情迥异,明显不是中原风格。
进左敞门之后,是一排有专人照看的马厩。
一行人在此下马,自有打着灯笼的马夫牵马入厩。
风沙随手又是一锭金子,让人好生照看,喂最洁净的水、最好的料。
一个矮个子行出房来,身后跟两个提着灯笼的高个壮汉。
青衣小厮躬腰咧嘴,赔着笑叫了声黄爷,然后凑上去附耳。
黄爷一面走近,一面倾听,一面打量,伸手一挥。
青衣小厮打了一圈躬,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黄爷行礼道:“实在抱歉,这里乃是东家自娱之余招待朋友的地方,并不对外开放。”
他又抬头瞧瞧天色:“如今已过三更,无论是东家还是东家的朋友都已安歇,实在不好打扰。巷内尚有其他可以通宵娱乐之所,定能让诸位尽兴而归。”
白绫踏前一步,冷声道:“我们大老远过来,你居然拒之门外,岂有此理。”
虽然风沙没有明确告知她的杀父仇人是谁,却表示或许可以在杀猪巷见到。
她知道风沙的话不尽不实,似乎还有点借刀杀人的意味,但是她不在乎,只要能给父亲报仇,怎样都行。
一路上她的情绪十分激动,仅是勉强压下,如今都到了门外,人家居然不让进,她实在忍不住了。
黄爷也不生气,再度抱歉道:“不怪小姐生气,怪只怪小人卑贱。如果这个时候打扰东家和东家的朋友休息,小人实在承受不住怒火,还望诸位体谅。”
风沙轻咳一声。
白绫的娇躯颤抖一下,低下头退到后面。
风沙向黄爷笑道:“我姓凌,是晋国长公主府孟侍卫的好友,是他让我们来这儿找他的。如果他不在,我们这就走。”
之前白厨家宴,他让孟凡今晚过来探探底,相信孟凡不敢不听,一定会想尽办法混进去看看。
这小子不仅是晋国长公主的亲信侍卫,还在侍卫司挂着职呢!想进这种地方,远比他更方便、更容易。
除非他直接去找易夕若、任松或者何光。
那样的话,保管看到的都是人家想让他看到的,可以等同于什么都看不到。
黄爷摇头道:“抱歉,小人实在做不得主,能够做主的人,又已回城歇息。”
他见风沙皱眉,赶紧道:“这样,小人虽然地位低微,在本巷左近还算有点脸面,斗胆替几位少爷小姐安排一下,保证让诸位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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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风沙真是来玩乐的客人,这时候不好再坚持,更不好发火,偏偏他抱有目的而来,当然不肯放弃。
冷下脸道:“你们周人都是这样吗?认为我们辰流国小,所以瞧不起,觉得好欺负是不是?今日之辱,凌某记下了,定会亲自向贵国的鸿胪寺抗议。”
黄爷脸色微变,忙道:“等等,少爷不是鄙国人?”
风沙甩出自己文牒,在他眼前晃荡两下,冷笑道:“怎么,非周人还进不得了?”
黄爷从晃动的牒面上看到了辰流和北周的官押,显然是使团中人,不禁笑了起来,搓手道:“当然不是,少爷误会了。诸位也都是从辰流来的贵宾吗?”
风沙斜眼道:“怎么你还想挨个查验不成?”
“不敢不敢,诸位不是鄙国人就好办了。少爷应该知道咱们这里做什么营生,确实有些不好见光。”
黄爷左右张望一下,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传闻今天有司衙门会派人过来暗查,小人不得不谨慎一点。”l
风沙脸色不变,心内一跳。有这么巧吗?不会是在说孟凡吧?知道这件事的人,仅有柴兴、郭青娥、彤管、孟凡和他五个人知道,加起来也没过一只手呢!
不对,还有那个不请自来的杜小姐。
风沙一转念,又觉得自己多心了。果真是如此的话,孟凡应该会被拦下,根本进去不。
他却不知道孟凡并非杀猪巷的新客,相反熟得很,杜小姐同样是这里的贵宾,两位常来常往的客人结伴而来,人家直接就放行了。
黄爷继续道:“东主面子大,查就查罢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总归麻烦不是?最起码小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还望诸位体谅。”
风沙收敛怒容,作恍然状道:“既然是外国人,那就肯定不是贵国衙门派来的探子对不对?”
黄爷连连点头:“少爷实在聪明,小人就是这个意思,小心才驶得万年船嘛!”
他心里再无疑虑,接来盏灯笼,笑道:“小人亲自送诸位进去,还请这边走。”
出敞门之后右拐,连过两道哨卡,又转过一道曲弯,隐约有一阵接一阵的哄闹声于巷中飘绕回荡。
声音轻微,却透着种种情绪,似乎有高兴,亦有愤恼。
随着深巷越走越深,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在黄爷的引领之下,敲开一扇蒙铁重门。
重门开缝的那一刻,极其刺激的画面直接映入眼帘,好似鲜艳的精神冲击,再是昏昏欲睡的人也会一瞬间情绪高昂。
于此同时,喷薄欲出的狂热之声混杂着难以言明的气味透过门缝直接扑脸,不仅强烈刺激着耳朵,也强烈刺激着鼻子。
这种味道十分复杂,像是血味混着汗味,还充斥着酒香和女人香,明明不好闻,偏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兴奋。
重门终于被里面的人重重地拉开。
黄爷微笑着比手道:“欢迎来到杀猪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