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的“刀俎鱼肉”之说令云虚火冒三丈。
倒不是说风沙说的话没有道理,正是因为太有道理,她根本无法反驳,又实在不可能答应,所以才会更加恼火。
尤其类似的讥讽之语,风沙一直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多遍,还次次不带重样。
宛如啰嗦的老和尚翻来覆去地诵经,又像打不死的苍蝇绕着脑袋嗡嗡乱叫。
时间一长,是个人都会气炸。
“你们都别说了。”
云虚强压着心火道:“既然分歧甚大,始终争执不下,偏又迫在眉睫,所以我决定乾坤独断。风少你没意见吧?”
风沙眼神转冷,似乎有些恼火地盯着她。
云虚毫不示弱地以美目回视,其实心虚得不行。
一般来说,任何分歧,她和风沙会先私下里达成共识,召开核心聚会的时候,两人的态度总是能够完全一致。
这次因为事态紧急,实在来不及私下沟通,加上确实事关她的核心利益,所以才会与风沙公开顶牛,硬是寸步不让。
最关键,她之所以能够掌总,源于风沙不愿拆伙所以做出退让,并非她真的拥有掌总的实力。
所以,她比风沙掌总的时候更需要获得风沙的支持。
为此,她牺牲了很多东西。
明面上对风沙越是强硬,私下里反而越发柔顺乖巧,不像原来那样可以仗着情人身份,动不动就对着风沙耍蛮。
这样做虽然总是能够占到便宜,却始终是附皮之毛,毫无自主的权力。
相比从前,她更喜欢现在。
风沙平视道:“既然由你掌总,当然由你说了算。但是你千万别忘了,由谁说了算,就该由谁负责。”
云虚咬着牙道:“当然。”
风沙笑了笑,低头喝茶。
赵仪不动声色地瞄着云虚,心道你恐怕上套了。
就在云虚以为大势抵定,正在给诸人分派任务的时候,流火忽然门外求见,言说白矾楼传来消息,王卜夤夜登门,指名要见易夕若。
好像是王卜对开封府尹的人选有了新的想法,希望与易夕若尽快会面云云。
明天就是开封立府大典,人选当然已经定了。
所以,时限就是天亮之前,否则肯定来不及。
王卜和易夕若乃是风沙用来与柴兴沟通的渠道之一。
云虚用过,但是仅是借用。
所以,这话看似是王卜对易夕若说,其实是柴兴对风沙说。
云虚冷笑道:“这下好了,人家开始反击了。不知风少你怎么看?”
花推官横死之后,风沙许诺泽潞军使将下辖五州的盐货通商归于北周朝廷,换得柴兴默许他再一个人物为开封府尹。
所以,泽潞军使与开封府尹的人选有着密切的关联性。
风沙刚让泽潞军使的儿子跑去向柴兴哭诉自己的父亲不会造反等等,用以威胁。结果王卜马上对开封府尹的人选有了新的看法。
这个所谓的“看法”显然很有针对性,就是柴兴针对风沙的反击。
风沙放下茶杯,向易夕若道:“快去快回。”
易夕若偷瞄风沙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柔公主还有什么叮嘱吗?”
云虚娇哼道:“也不要太快了,萝卜快了还不洗泥呢!总要把人家的想法问个清楚明白,免得产生什么误解。”
风沙又开始低头喝茶。
赵仪现在也有些闹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怎么看云虚都已经胜券在握,风沙好像输定的样子。
但是,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他曾经也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然后莫名其妙地被风沙给翻了盘,甚至一把连输个彻底。
不过他实在留不得了,没法继续看好戏,有些遗憾地顺势告辞。
云虚志得意满地道:“往后还要与仪兄多多联系。”
赵仪含笑道:“只要风少没意见,我当然没问题。”
他还是觉得把注压在风沙身上胜算大些。一来,云虚在四灵的身份跟他没得比,他怕不着。二来,一直是云虚有事求他,他求不着云虚。
最关键,风沙要是误会他和云虚有点什么,他的小情人薛伊奴就在风沙的手里呢!最关键,贺贞是风沙的副手,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种。
人家要是报复起来,那就是双倍暴击。
云虚立刻会意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忙补救道:“当然是和风少一起。”
赵仪抱拳道:“好说好说。”
易夕若走后,云虚让大家稍事休息,等待易夕若回返。
诸女很快离开,房内只余风沙和云虚。
云虚挨到风沙身边坐下,双手环抱他的胳臂,笑靥如花地道:“生气了?”
风沙摇头道:“不至于。”
云虚撒娇道:“人家也只是就事论事,又不是有意针对你,更不是借题发挥。”
风沙信她才有鬼,嘴上道:“我知道。”
他越是这样,云虚的心里反而越发紧张,不过一转念,心道我现在占着上风,干嘛要怕他?
于是轻咳一声,松手道:“我知道你一向好强,不愿向人低头,奈何事情已经定了,你也同意了,柴皇那边你要设法尽快解开梁子,不能再跟人顶牛。”
风沙反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云虚凝视道:“我想过了,你还是应该参宴,与柴皇当面谈谈,只要你松了口,柴皇不可能把你怎么样,毕竟他还指望你往后多多配合呢?”
风沙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认为我这是故意稳住他,用来争取时间,准备更大的图谋?所以他非但不会领情,反而会趁机进逼,以绝后患。”
云虚愣了愣,蹙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跟柴兴有来有往也算斗过几次法,每次服软,他都是被逼的不得不服软,尽管这样,还是会另出尖刀,四处戳戳,以作试探,兼为找补。”
风沙掰着指头道:“比如差点逼死彤管,后又推出盖万和王升这两枚弃子,还有挑动四灵的最高层内斗之类。”
其实还有祭出郭青娥与他联姻一事,考虑云虚的感受,于是略过。
风沙顿了顿,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云虚摇头。
“他行事似水,遇阻则没,没不过则绕,无孔不入。对付这种人,只能全线相抵,可以进可以退,就是不能漏,只要有缝,马上就会给你来个水银泻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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